第41章 冷暴力
冷暴力
“于董的決定是正确的,現在時局緊張,大家都在靜觀其變,遠東還沒從害死賀辭爸媽的輿論裏走出來,我又才把想出賣遠東的田偉處理掉,你消停點兒吧少爺,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你再動手。”李泫然語重心長的說。
大量的信息沖擊得裴簡腦子一團亂。
田偉是李泫然殺的,他手中的證據也不是要賣給賀家的仇人。
那是因為要給誰才引來殺身之禍?
還有,遠東集團竟然放着對手的證據不要,還幫忙把人滅口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怎麽看不明白啊!
賀家現在處于風口浪尖上,他們于家又何嘗不是踩在刀尖上,父親跟他講過許多之間的利益弊害,可于捷還年輕,又從小被寵到大,不似裴簡和李泫然這種從小被現實浸染長大,知道如何為人處世,他一貫奉行有仇必報的原則,眼下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不過當時看他笑話的人不是還有席容嘛。
他必須得把這口氣出了,于是他問裴簡:“席容他在鎮二中是吧?”
裴簡還沒說話,毛瑞就接話道:“他跟沈寅走得很近,沈寅雖然跟我關系一般般,沒打過幾回照面,不過我願意幫您把他帶過來。”
于捷走向他,欣慰地拍着毛瑞的肩膀對李泫然說:“看看,這才是說話辦事的人,好好帶着。”
李泫然單手插兜,笑笑沒說話。
于捷嫌這裏空氣太髒,話說完了他就要走,李泫然作為一路陪過來的東家,當然要送佛送到西,可他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身後就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耳光聲。
于捷和自己保镖已經出去了,沒有聽見。
李泫然停在原地,轉身看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剛站穩身子的裴簡低着頭,碎發遮住大半眉眼,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見一截緊繃的下颚線。
“你敢騙我!你忘了是誰給你一口飯吃?!要不是我,你們全家早他媽死絕了!”毛瑞狠厲地罵道。
裴簡沒吭聲。
欠債不還沒什麽好怕的,沒錢還也沒什麽好怕的,人最後的價值就是一具健康的身體,所以收債的人從來不害怕收不回錢。
“怎麽了?”李泫然疑惑道,他這還沒走呢,毛瑞就當着他一個外人的面教訓起自己人了,未免有些登不了大雅之堂,也太急躁太感情用事。
毛瑞松了下領帶,“之前他跟我說把陳濤送進去的是別人。”
李泫然看了看裴簡,對方眼中的深谙有些似曾相識,他輕笑一聲,“不跟你大哥解釋解釋嗎?”
裴簡深吸一口氣,擡頭正視怒火中燒的毛瑞,“說了又能怎樣?”
“什麽?”毛瑞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哈哈哈,”李泫然率先反應過來了,“确實,說了又能怎樣呢,難道要為了一個不值當的人得罪賀家?最好都不知道彼此,才能平安度日。”
聞言,毛瑞的臉色總算出現了一絲松動。
“不過啊,”李泫然緩步走了進來,上下打量着裴簡,“混咱們這個圈子最忌諱的就是忘恩負義吃裏扒外,尤其不要自作聰明替老板做決定,明白了嗎?”
裴簡什麽都不是,更沒立場反駁,他只能沉默地點點頭。
毛瑞正為李泫然維護自己的話語沾沾自喜呢,可下一秒李泫然的話卻讓他心中警鈴大作,“你見事明白,毛瑞又說你辦事利落不拖泥帶水,剛好,我最近事多抽不開身,就交給你辦吧。”
裴簡驚訝地看着他。
毛瑞瞪大眼睛,“他還年輕,辦事不周到,萬一給您辦砸了可不好。”
李泫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什麽大事,總要給後生歷練的機會嘛,再說,他要是把事情辦得幹淨漂亮不也是給你長臉嘛。”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先是讓毛瑞不要仗着是前輩就打壓後輩,又給毛瑞面子,讓裴簡不要忘本,打一巴掌給顆棗,好厲害。
毛瑞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只好對裴簡說:“你可別給我丢臉。”
裴簡察言觀色的技能拉滿了,立刻對倆人欠身說:“謝謝李總,謝謝毛哥,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毛瑞給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跟李泫然一起走了。
過了幾年,他拿槍抵在毛瑞的心髒時,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麽意義。
那個時候李泫然預備回緬北,在國內的事業準備交給可靠的人,原本擇定的人是毫無争議的毛瑞,可偏偏又出現了一個年輕有為已經羽翼豐滿的裴簡。
于是他們毫無意外成了競争對手。
不知是不是毛瑞老了心也軟了,也不知道是當時的裴簡已經瘋到沒有底線了,在這場權力争奪戰中,毛瑞成了輸家。
毛瑞死前還拿着他們多年的交情求裴簡放他一命,從此他馬歸南山,再不問江湖事。
可那個時候裴簡心裏只記得李泫然對他說過一句話:“你選的這條路可沒有公平正義,只有輸贏。”
他垂下眼眸,平靜地對毛瑞說:“我根本就不想走這條路,是你逼我的,既種惡因,當食惡果。”
眼前這個人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唯命是從的小孩子了,他和裴簡之間就是威逼利誘,沒有過硬的感情加持,所以一開始他就不能指望裴簡會為他出生入死,落得今日的下場他也認命了。
毛瑞靜靜凝望着他,眼中的哀求在剎那間化作坦然,他握住裴簡拿槍的手,“我們這樣的人,很少有能得到善終的,我不例外,你也不例外,這是命,誰都得妥協,不過死在我一手帶出來的孩子手上,也挺榮耀的,開槍吧裴簡。”
槍響之後又幾年,他跻身權力中心的時候才明白了許多人的不易和不得已。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缭繞的煙霧下,裴簡追随他們腳步的目光被許多的人擋住,很快眼前什麽都不剩了,只有一片黑暗。
裴簡松了一口氣,緩了好幾秒才從心悸裏走出來。
他絲毫不敢耽擱,趕忙聯系沈寅。
窗外月朗星稀,賀辭做完四張卷子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寫到酸麻的手腕,他撈過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手機幹幹淨淨的,一條信息都沒有。
怎麽回事?怎麽從今天下午到現在裴簡一個消息都沒給他發過?
賀辭主動給他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幹嘛。
之後他轉身去浴室洗了個澡,洗完回來一看,裴簡還是沒回他信息。
無所謂,明天就是周一了,到時候還是能見到面的,他悻悻的想着,于是爬上床睡覺去了。
稀奇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趕最早的一班車,他竟然沒在車上看見裴簡。
這倒也罷了。
裴簡在上午第一節課才姍姍來遲,來了之後,照例趴在桌子上睡覺,鈴一響立刻往樓下跑。
賀辭不止沒跟他說上一句話,連一個眼神兒都沒得到。
自從倆人談戀愛之後,裴簡還會象征性地學一點,可他今天這個表現倒像是完全回到了剛認識的階段。
不止賀辭抓不到他,就連孫柯下課都找不到他。
“裴哥,你最近怎麽了?”孫柯見賀辭不方便問,只能上課的時候偷偷替他問裴簡。
“少管。”裴簡就回了兩個字。
“我跟賀辭都挺擔心的,你有啥事啊?一天了,一句話都沒跟我們說過。”孫柯低着頭假裝看書本。
裴簡閉着眼睛,不用睜開,他都能感覺到賀辭時不時瞟過來的視線。
他深吸一口氣,将臉埋進臂彎裏。
沒關系,等晚上回宿舍了說不定就能問清楚。
賀辭想得很好,可架不住裴簡有意躲着他,晚自習最後一節課一下課,裴簡就立刻跑了,等到晚上宿管查寝,他都沒回來。
“三班裴簡怎麽沒來?”宿管阿姨站在門口厲聲質問。
“老師,”睡在門口的寝室長默默舉起手,“他病了,只能晚自習下課才去醫療室打針,現在還沒回來呢。”
“這孩子,等會兒都要鎖門了。”宿管阿姨神色擔憂。
“沒事,等他回來我下去給他開門。”寝室長說。
“那行,別吵着別人啊。”宿管阿姨也是很體諒高三學子壓力大的情況,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寝室燈一關,賀辭立馬爬下床,悄悄去找寝室長,“裴簡病了嗎?我怎麽不知道啊?他跟你說的?”
寝室長一頭霧水,“你們不是朋友嗎?他沒告訴你嗎?他就跟我說自己有事兒,晚上不回來睡,讓我編個理由搪塞宿管。”
“什麽事啊?”賀辭問。
寝室長瞪大眼睛,“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賀辭頓時啞聲。
他轉身回床上聯系孫柯,讓他幫忙問一下別人裴簡幹嘛去了,這個王八蛋現在都不回他信息了。
玩冷暴力啊!
裴簡沒讓孫柯跟他走得很密切,他認識的人出了這個校門,孫柯一個不認識,眼下都不知道去問誰。
賀辭默默地躺回床上,把手機塞枕頭底下。
玩冷暴力對吧,行,他就陪他玩。
賀辭幹脆也不理他了,一門心思撲到學習上,而裴簡這王八蛋竟然絲毫不在意,仍舊老樣子該幹嘛幹嘛。
“你們倆是鬧什麽矛盾了嗎?”孫柯看不下去了,趁下課,拍了拍賀辭的背讓他轉過來。
“我哪兒知道他抽什麽瘋。”賀辭不悅地靠在孫柯桌子上,哪怕裴簡又出去玩了,他也不想把頭轉過去。
“我怎麽看着不對勁,昨天周三沈寅過生日,安安靜靜的。”孫柯低聲說。
“然後呢?”賀辭聽得雲裏霧裏。
“以前他過生日動靜都很大,這次沒聲,并且席冉跟我說,沈寅請了長假,在市區和鎮上來回跑,并且昨天我回去的時候看見裴簡翻牆出去了,和沈寅兩個人不知道幹嘛去了。”孫柯說。
賀辭連忙把頭轉過來,“你沒跟去看看?”
“我沒敢跟啊,因為我看見他們進巷子了,裏面好像還有人,我哪敢跟他們打招呼。”孫柯語氣緊張。
“他們在幹嘛啊?”賀辭愈發想不通。
直到周四晚上,裴簡終于沒有因為所謂的“生病”而沒法回宿舍了,他安安靜靜躺在賀辭身邊。
晚上燈一關,賀辭立刻在黑暗中看向他。
月光明亮,對方的模樣蒙着一層月光,顯得有些朦胧,虛幻而不真實。
裴簡眸光轉動,對上賀辭凝望他的眼睛。
視線撞在一起的那一剎那,賀辭跟他賭氣的念頭頓時消散了,他慢吞吞地湊過去,裴簡二話不說将他抱進懷裏。
周遭一片寂靜,唯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地回蕩在耳畔。
賀辭将臉埋在他的胸口,手緊緊抓着他的衣服。
裴簡看着他身後漆黑的牆壁,一言不發。
夜色沉默無聲。
原本以為一個擁抱就能消除這幾日的冷漠,可賀辭顯然是沒看懂裴簡心中的想法,周五放學,裴簡不想跟他一起走,出校門之後就在擁擠的人海裏分開了。
看不到裴簡,連他的背影都沒捕捉到,賀辭心裏空蕩蕩的。
但是從上車到回家,他都感覺很奇怪,老感覺有人在後面跟着他,可是一回頭就什麽都沒有。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賀辭連作業都做不下去。
周末兩天,他已經做好了徹底投身學業的準備,盡量不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感情上。
周六當天晚上,他洗完澡正準備睡覺,手機忽然響了。
接通電話之後,席冉焦急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快來醫院,我哥給人打了!”
賀辭連忙撂下電話,随便換了身套頭毛衣就開車往二醫院趕。
到了醫院,有一大群人守在醫院病房門口,除去席冉之外都是席家的保姆阿姨。
“怎麽回事?人怎麽樣了?”賀辭沖過去,焦急地問道。
席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将賀辭拉到旁邊說了事情的經過。
今晚上席大少爺照例去酒吧尋歡作樂,酒局上跟一美女看對眼了,倆人約着當場去了後巷,結果遇上了要命不要錢的仙人跳,不知道打哪兒蹿出來一夥人,當場就把席容給打了一頓。
賀辭眨了眨眼睛,勾搭美女吃虧了,說起來還不是席容太風流,他追問:“然後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