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挂墜盒
挂墜盒
“你找到我了……”
一個笑聲飄蕩在空氣裏,反射出重重回音,和家養小精靈痛苦的慘叫混雜在一起。我的心髒劇烈地撞擊着胸膛,與此同時,我感到手心裏的小盒墜子裏也有一顆小小的心髒,在我的掌心脈動着,節奏與我驚人地同步。
“來,還等什麽……”從虛掩着的盒蓋裏飄出一聲飄渺的低語,一股無形的召喚,“我需要你的力量,湯姆……”
我吞咽了一口,顫抖着用另一只手托起挂墜,貼到自己的唇邊,在上面印上虔誠的一吻。家養小精靈在我身下仰視着這一幕,眼中醞釀着驚恐的風暴,卻令我情不自禁地狂笑了起來。
緊接着,光華大作,有什麽極為邪惡的東西從小盒裏釋放出來,蓋過了純淨的月光……它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着,無視了鄧布利多設下的防禦,無視了任何東西,迅速侵染了整個空間。
我的頭發被無形的風掀了起來,一股戰栗從頭到腳席卷了我。我定睛望去,一道道黑霧般的陰影在空氣中飛舞,盤旋虬結,最後凝聚成人形;又過了幾秒鐘,房間裏完全平靜下來。
黑夜般的頭發,瘦削的顴骨,還有月光般蒼白的皮膚……他就這樣安靜地站立在我面前,一對明亮的紅眼睛從黑暗裏看着我,臉龐的每一處細節都是致命的熟悉。
“你…你是……”我沙啞地說,顫抖着向他伸出五指,卻在即将碰到他之前停住。
他就像個美麗的幻影,我害怕他一觸即碎。
他歪過頭,好奇地打量着我,鮮紅的唇角勾起一個感興趣的笑容。我們四目相對,誰也無法移開目光。他也向我伸出手,試探着沒有觸碰,我們的動作微妙地同步着,感覺就像在照鏡子——一面有生命力的鏡子,這感覺不免有些詭異。
最後,是他結束了那點距離,與我手掌相對,然後握住。這一刻界限被打破,虛幻化為了現實。
他低頭觀察着我們緊扣的十指,然後微笑。
“我是你,”他的聲音飄渺而遙遠,卻和我想象中一樣熟悉,“你也是我。”
說完,他低頭吻住我手腕上挂着的那朵水仙花,最後幾縷藤蔓紛紛腐朽着脫落,唯有潔白的花朵神奇地恢複了生機,綻放在我的手背上,送來夢幻般甜美的香氣。
我的心跳得更加劇烈了,全身奔湧的血流和腎上腺素讓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喜悅根本不足以形容,它強烈到讓我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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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手指一點點從我的臉上滑下來,順着我剛剛被打得青紫的瘀傷撫摸,暈開一陣舒适的冰涼。我就這麽盯着他看,幾乎忘記了眨眼。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他喃喃地說,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隐約夾雜着憂慮。
“Episkey. ”
他用掌心蓋住我的臉頰,溫暖的魔力湧了上來,臉上本來又腫又疼的一塊馬上不痛了。
我眨眨眼看着他,擡手扶住他的手腕——我是在做夢嗎?
“你多大了?”他輕輕地問,又像是自言自語,手指滑下來勾起我的下巴,“十六歲吧?令人懷念的眼神……我都快忘記自己曾經是這副模樣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左右扳動,我動彈不得,他的觸摸就像是一陣電流,竄過每一寸皮膚,直達我的脊髓。不……我不是在做夢,我得救了,我不會死了……
“我十六歲的時候被分裂出來的…如果你是指這個。”我感覺自己的語調還有些顫抖,臉上還帶着那種傻笑……我輕咳了一聲收斂了笑意,不然實在是太丢臉了。
“哦…你是我的日記本,還是馬沃羅·岡特的戒指?”
這次是一個明顯的問句,我定了定神回答,“日記本。”
他輕輕點了點頭,捏着我的下巴又細細打量了一會,然後垂下了手臂。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無形的壓力。與此同時他突然目光一凜,渾身爆發出一種冷酷的殺意,我吓了一大跳,以為他要同我反目,當我發現他只是使了一道咒語把我們腳邊想偷偷溜走的克利切弄暈時,我稍稍松了口氣。
“誰也不能來打擾我們。”他踩住家養小精靈髒兮兮的身體,一腳踢到一邊,沖我露出一個陰暗的笑容。我向他報以同樣的微笑,但同時,心中的興奮也一點點降了溫。
果然我還是不能對他放松警惕。
這時,我才開始後知後覺地觀察他——他比我高一些,更加消瘦,頭發也長不少,幾乎觸到了肩膀,眼睛不再是純黑,帶着一點紅光;當然,沒有穿着校袍,貼身的黑袍流水般垂墜下來,襯托出他的神秘與力量……不得不說這幅打扮相當适合他。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和他相比,我就是個還沒從學校畢業的青澀少年而已,而他已經隐隐有了黑魔王的風範。
他多大?二十歲?二十五歲?我看不出來,因為我從沒見過未來的自己……
“你為什麽能現身?我在日記本裏的時候可做不到……”他好像發現我在觀察他,眼含笑意地注視着我,我只好找了個話題。
“那麽你又是怎麽出來的?”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反問。
“我殺了個人,”我聳聳肩,“然後我就獨立出來了。”
“那麽我也一樣。”他簡短地說,然後就背過身去,慢慢地踱到了窗臺邊上。
真是個捉摸不透的家夥……
“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的容器是斯萊特林的挂墜盒,你可以這樣叫我。”他淡淡地回答,雙眼看着窗外。
“斯萊特林的挂墜盒?看來你終于找到了比日記本更好的東西,是不是?”我開了個玩笑,但挂墜盒卻沒什麽反應,讓我有點尴尬,“其他幾個是什麽?我是說,按計劃應該還有三個魂器……”
“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他平淡地回答道,心思似乎并不在這個話題上……他在考慮什麽呢?為什麽我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有些郁悶地在房間裏踱了一圈,撿起那根沾滿鮮血的木棍,掂量掂量,來到克利切的面前。它看起來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雙眼緊閉,痛苦的表情讓它的臉看起來更醜陋了。我無趣地把棍子扔回地上,想做點什麽打破空氣裏緊繃的沉默,就在這時,挂墜盒主動向我搭話了。
“你知道我們在哪嗎?這裏看起來像倫敦……”
他低頭打量着下面的廣場,手指敲擊着窗臺,複而擡頭望向天空。夜色拉長了他的影子,投射到牆壁上。
“沒錯,格裏莫廣場12號,布萊克家的房子,我們曾經來過幾次……”我一邊回答,一邊走到他身邊。
“哦?”他輕笑了一聲,我猜測他是否也想起了那幾個從各種方面令人難忘的夜晚……奧萊恩·布萊克拼命忍住不敢驚擾母親的樣子真的很有意思,也很可愛……
“不過現在他們全死光了,只剩下個血統叛徒…”我聳了聳肩,學着他把手放在窗臺上,輕輕地撫摸,“你能相信嗎?那麽不可一世的布萊克家族,竟然一夜之間……”
不,對我來說是一夜之間,而外界已經過去了五十年……
我的視線漸漸迷失,忽然,一只蒼白的手掌蓋在了我的手上——我驚訝地擡起頭看他。
“弱者終将被時間淘汰……”他目光閃爍地望着窗外,然後轉向我,“但是你我不會,小湯姆。”
我仰頭望着他,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更加英俊和神秘了,那雙我已經看不透的黑眼睛裏閃爍着我沒有的自信——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他,雖然他消瘦了不少,但這幅樣子比現在的我更英俊,也更适合他……
我感覺自己現在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于是慌張地移開了目光,要是被他看穿我心裏想的東西,不知道他會怎麽笑話我……然而他非但沒有放開我的手,反而拉過去舉到唇邊。
我心跳加快地用餘光打量他,以為他會吻上去,但是——
“你沒有魔力……”他把我的手掌翻過去,皺着眉審視,手指輕拂過手腕處藍色的靜脈,“這是誰幹的?”
我的心跳迅速恢複了正常,就好像剛才的心慌意亂從沒發生過一樣。
“還能有誰?鄧布利多呗。”我諷刺地笑了笑,“我被他抓住了,他廢了我的魔力,把我關在這個鬼地方,準備過兩天提審……”
說完,我發現他的眉頭擰得更深了,眼裏湧動着嗜血的紅光,不知道為什麽我竟隐隐覺得有點高興……自從挂墜盒出現以後,我的情緒變化相當詭異,連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他還對你做過什麽?有沒有虐待你?”當他再度開口的時候,語氣相當冰冷,我趕緊搖頭。
“沒有,也就是給我喂了點吐真劑,羞辱羞辱什麽的……”這麽說起來,鄧布利多其實還挺善良?否則按照我的風格,鑽心剜骨肯定是跑不了的,指不定還有別的什麽慘無人道的折磨……
挂墜盒一言不發地攥着我的手腕,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我感覺有些不自在,剛想出言提醒他,卻發現他的目光緩緩飄向了旁邊的書桌。
桌子上還擺着一個盛滿橙色不明液體的魔藥瓶。
我感覺臉上騰地一下仿佛燒起來了,內心羞憤得想要一頭鑽進地板,永遠永遠不出來。梅林他奶奶的胡子,這簡直太丢臉了……
“沒有虐待,嗯?”他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則深深地低着頭不敢碰他的目光,大腦羞恥得發麻。然而他卻輕輕松開了我的手,半天沒有動靜,我疑惑地擡頭看他在做什麽。
然後,正好看見他陡然舉起手臂,一個氣勢十足的無杖咒轟向大門,光芒像閃電一樣綻放在黑暗裏。然而當光明散去,門卻依舊完好無損地立在那裏,仿佛在嘲笑着我們。
“見鬼!”他收起魔法,眼睛還亮着駭人的紅光。
“沒用的…”我幹巴巴地提醒道,“那可是鄧布利多設下的防護……你只會把他引上來。”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出意外是兩天吧,審判結束之後,我就會被殺了。”說來很怪,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這事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痛苦,和他提起來的時候我倒輕描淡寫……
挂墜盒立在黑暗裏思索片刻,然後向我伸出一只手。
“過來,日記本。”
我奇怪地聽了他的話走過去,卻被他攥住手臂,毫無征兆地拉進懷裏。我一下子又慌了,尤其是當他解開我的袍子,把手伸進去的時候。
“喂…你…你幹什麽?”我感覺自己說話都不穩了,而且也生不出反抗的念頭,就只能任他抱着,撫摸着,感覺身體一點點變軟,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一樣。更可氣的是挂墜盒的神色出奇地嚴肅,弄得我只好強撐着。
到最後我覺得,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們都是一個人,被自己的手撫摸有什麽好害羞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終于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臉上的熱度也消退了,跟一塊木頭似的僵在他的懷裏。大概又過了幾十秒,挂墜盒終于放開了我。
“Ⅱ類禁魔咒。”當我面無表情地扣着襯衫紐扣的時候,他突然自言自語了一句。
“什麽?”我一頭霧水地問,順便扣好了最後一顆紐扣,把袍子抖了一下垂落地面。
“這是鄧布利多對你用的魔咒——一種非常偏門的魔法。他估計知道常見的那些對付不了你,為了保險起見選用了這一種……”
挂墜盒注視着我,進入了學術模式。
“魔力就像巫師的血液,通常來說,禁锢魔力會對受術者造成不可逆的傷害,甚至威脅生命。這種魔法的巧妙之處就在于,它壓制的是受術者的魔法核心,卻對魔力沒有任何影響,就好比關閉了一臺機器的動力泵,但燃料還完好無損地儲存在那裏……”
我呆滞地聽着他滔滔不絕,雖然我幾乎沒怎麽聽懂,但能明白裏面最重要的一個意思,然後,我的心頭湧上一陣狂喜。
“也就是說……你見過?”我目光火熱地看着他,激動地握住他的手。
“我當然見過,”他自信地笑了笑,輕輕撫摸着我的手背,好像從我的反應中品味到了愉悅,“而且很了解。你太年輕,還沒有接觸到這麽高深的領域,這是你21歲游歷法國那年學到的……”
我幾乎沒聽清他說的話,滿心蕩漾着激動,感覺自己壓抑到現在的苦悶一下子全部轉化成了喜悅的浪潮,弄得我有點頭暈目眩。
“對一般人來說,要想解咒也沒那麽容易,這個法術很精妙,一不小心就會永久破壞你的魔法核心……但是……你我從來不是一般人。”
我的天,不愧是我,怎麽這麽可靠!我簡直想撲上去親他一口。
“好了,小湯姆,這麽激動做什麽?這可不像你……”他笑着把我摟到懷裏。
“你還等什麽?快幫我解開!”我充滿期待地仰頭看着他,可是氣氛突然變得不對勁了……只見他突然沉下眸子,揚起一個古怪的微笑。
“別急…小日記本,我當然會幫你解開,”他撫摸着我的手背,語氣溫柔如故,“但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果然,我把他想得太善良了。
“什麽條件?”我冷冷地問。
“別擔心,”他注意到我的變化,把我的手舉到嘴邊親了親,“我不會讓你難堪的,只是一個誓言。”
“誓言——”我冷笑,推開了他的身體,“我們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