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融合
融合
空氣仿佛都變得不對勁了……剛剛還帶着暖意吹拂着我的微風,一下子帶起了一股雞皮疙瘩。
我小心翼翼地貼着牆邊遠離。挂墜盒也沒有阻止,仍舊保持着單手撐牆的姿勢,滿懷興致地看着我,眸子裏閃着一點危險的光澤。
過了一會,他收回手臂站直身子,向我走近了一步,我下意識地連連倒退三步。
“你……你要幹嘛?”
“我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不給些回報……可說不過去吧?”
他的目光貪婪地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停在我的臉上,露出一個黑暗的微笑——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了,我不就是這麽看金妮和哈利的麽?
“喂……你該不是想要……過河拆橋吧?”我充滿凝重地問道,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然後下一個瞬間,頭也不回地轉身就逃。
“別跑啊……”挂墜盒慵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聽起來很無奈,好像我不過是個和他鬧別扭的小情人……想起他剛才的眼神,我只覺得背後一陣陣地發涼,滿腦子都想着要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我拼命想着我們剛才去過的海邊,随後發動了幻影移形魔法,魔力的陡然減少讓我的視野一陣搖晃。
一陣熟悉的眩暈感,我踉跄幾步,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海灘上。幾個小時前這裏還美如仙境,現在卻又黑又冷……黝黑的海洋波濤滾滾,就像一張深淵的巨口,虎視眈眈地匍匐在我背後,想要把我一口吞噬。
我的魔力已經所剩無幾,這裏就是我能到達最遠的地方了……
更糟糕的是接下來,我眼睜睜看着那道誓言留下的印記冒出紅光,最後一點魔力瞬間被抽幹……我暈乎乎地擡起頭,發現遙遠的對岸站着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來不及多想了,只能沿着沙灘繼續逃跑。過了一會兒我回頭,卻發現挂墜盒竟然還站在原地,黑漆漆的夜色下,他的身影形同鬼魅,就那樣吊在沙灘和海水的分界線上。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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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的兩個字随着海風傳過來,我瞪大眼睛,看見手腕上的誓言像着火了一般燒了起來。我咬着牙想忍下去,但那道紅色的印記卻越來越亮,最後從裏面鑽出無數條張牙舞爪的絲線,順着我的手臂爬上來,捆住了我的雙手、脖子,還有雙腿……
我懂了……這才是那個誓言的真面目……所以,我跑不了……
我被五花大綁,直直地跪了下去,靜靜地等待挂墜盒的到來……難道……難道他從一開始就在計劃這事了?
當挂墜盒來到我的面前,用蒼白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因為他的眼睛還和傍晚時一樣好看,裏面閃爍着柔和的光彩。
“日記本,你不是說……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嗎?怎麽倒自己先跑了?”他聲音沙啞地問我,眼眸半垂着,湊得非常近,近得好像要吻我。
“你要殺了我,是不是?”我質問道,他卻笑出了聲。
“殺了你?不……怎麽可能……”他俯下身,把我壓倒在了沙灘上。在他的意念控制下,捆着我的層層絲線瞬間崩潰了,化作點點星火升上了夜空。
“你的身體很不錯,比我的要好太多……”他手掌托着我的臉頰,溫柔地撫摸,海浪一次又一次地輕輕拍打過來,浸濕了我們的衣袍,“你願意再信任我一次……把你交給我嗎?”
“交給你?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幹嘛不再說得清楚點呢?”我帶着嘲諷的笑,仰頭看着他,“你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計劃的……奪走我的靈魂,這就是你的目的……”
“所以我才說你太天真了…”他抵住了我的額頭,聲音愈發地憐愛,“你這個樣子是沒法活下來的……日記本,未來你的敵人遠遠不止鄧布利多一個,我不忍心再看到你受傷害了……”
“所以你就要融合我?你可真善良…”
我再一次掙紮起來,連頭發也徹底被海水打濕,鹹鹹的液體滑進我的嘴角……挂墜盒沒有通過任何一種強硬的辦法控制我——沒有用魔法,也沒有用誓言,他緊緊地抱住了我。
“放心,我不會讓你感到痛苦的……”
我知道他在騙我。
“……我們會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但我為什麽放任他吻了上來?
這個吻是鹹的,苦澀的,一定有海水流了進來,還夾雜着死亡的味道。但是我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吮圜吸着他的舌頭,我劇烈的心跳在訴說着極度危險,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出生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夜裏,躺在母親冰冷的屍體旁邊,連靈魂都徹底結成了冰。從那以後,死亡就從未放過我,它步步緊逼,如影随形……
可如果這就是死亡,未免也太溫暖了,比生命還要溫暖。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死亡,不是嗎?誓言魔法都不這麽認為……它沒有阻止他……
挂墜盒的胸圜膛緊緊貼着我的,我們唇圜舌相纏,血肉相融,不分彼此,讓我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
過了許久挂墜盒才放開了我,在我的視線裏,他的身影變得模糊,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睛迅速地放大……
“Ex nihilo unum fieri, coniungere et unitatem perfice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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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德爾,你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
我懶散地擡眼看向枕邊人。阿布拉克薩斯望着我問,柔順的金發暧圜昧地披在我的肩頭。
“為什麽問這個?”我收回視線,淡淡地說。
“一開始聽了柳克麗霞她們的議論,我還以為你喜歡男人……現在看來并非如此,”阿布拉克薩斯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腰圜上,又緩又慢地撫圜摸下去,“你從來沒有高圜潮過,一次也沒有。”
“怎麽?你去采訪過奧萊恩了?”我輕笑,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壓在枕頭上,然後翻身騎圜跨在他的身上,俯視着他。
“我想這應該不是我和他的問題,對吧?”阿布拉克薩斯沖我笑了笑。馬爾福的确長了一張迷人的臉蛋,甚至勝過純血家族的小姐,但我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女性中這種情況不少見,但男性……至少我從沒有聽說過。”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馬爾福。”我威脅地眯起眼睛,語氣冰冷了幾分,但阿布拉克薩斯毫無懼色,擡手撫上我的胸圜膛。
“怎麽不呢?你的最終選擇足以改變許多家族的地位,馬爾福家族當然也會受影響……”他淡金色的眼睛微微暗了暗,“你應該不是不能,而是不夠喜歡……對吧?”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突然沒了興致,松手放開了他。阿布說得沒錯,我做這些事情純粹是打發時間,和他們玩玩罷了。
我翻身下了床,來到鏡子前面,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裸圜體,然後拿過床尾的襯衫披到身上。
我生來體會不到情感的爆發,也就難以從他們身上獲得所謂的快圜感,這和我天生不會流淚是一個道理。
我想我這輩子是不會愛上什麽人的,因為沒人有資格和我站在一起……
我将領口的紐扣也仔細地扣上,穿戴好巫師袍,最後理了理頭發。鏡中的少年完全看不出剛經歷一場激烈的性圜事,就像剛走出教授辦公室一般一絲不茍。
我滿意地沖鏡中的自己笑了笑,把領帶推上去。阿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鏡子裏我的脖子、喉結……
我轉過身,爬上圜床去吻他,他半推半就,最後摟着我的脖子熱圜切地回應……他就這麽喜歡我嗎?搞不懂……
我想非要說的話,我喜歡……自己這個類型的。
奇怪,我怎麽會想起那個晚上的事,已經是多久前的記憶了?
我漂浮在一片安寧的虛無裏。沒有光,但是很溫暖,就像沉在一片羽毛般的夢境中,永遠不再醒來。
可是那種安寧很快就消失了。
寒冷和可怕的饑餓如黑夜般降臨,将我緊緊包裹,不留一絲縫隙。我回到了伍爾氏孤兒院嗎?只有那段日子,我才會在最寒冷的天氣裏被科爾夫人趕到板凳上罰站,一遍又一遍地背誦贊美詩,心中卻在詛咒那個我從未見過一面的上帝。
好冷。好餓。
這樣下去我會死……我不想死。
我要吃點什麽,什麽都好,只要能填補我空虛的靈魂。
我可以傷害并鏟除擋在我面前的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能讓我活下去……
過了一瞬間或者是一個永恒,我看見前面閃出了一道光。它暗淡得像燭火,和我一樣瑟瑟發抖,将熄未熄。在我們的身後,只有無窮的黑暗。
我向着那唯一的光源走去。他搖曳得劇烈起來。
奇怪,它在害怕嗎?
我盡力想要加快腳步,那股的饑餓感可怕地折磨着我,但是我做不到。我的步伐緩慢得驚人,但不管怎麽樣,我的确是在朝它接近着的。
好餓……
越來越近了,它的顫圜抖也越來越劇烈,我突然覺得它不像燭火,倒像一團破碎的靈魂……
這個想法是從哪裏來的?我的大腦又重又沉,好像什麽都記得,又什麽也想不起來。
唯有那饑餓感是真實的……光團很近了,我向他伸出手,把他小心地捧在手心。
溫暖又回來了,就像全身浸泡在熱水裏,舒适得想要呻圜吟。可那陣饑圜渴的感覺一下子放大了無數倍,幾乎變成了燒灼。
我知道怎麽平息它,只要我吞下手中的這團靈魂……
我充滿渴望地,貪婪地望着它,可它好像察覺到什麽似的,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湯姆……”一聲祈求的低語,像即将崩斷的絲線懸浮在空中。
我打了個冷顫,陡然間,我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清明…我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很快,那漩渦般的饑渴又重新吞沒了我,我不再猶豫,舉起手,把它送到嘴邊。
“湯姆……不……”
他祈求我的憐憫,但我沒有停下。
我好像認識他,傷害他讓我靈魂的某處隐隐作痛……他是那麽溫暖,那麽熟悉……我好想和他融為一體。
但是我得吃掉他,否則…死的就會是我。
後面的事情我有點記不清了,只看見黑暗在周圍一圈圈地漾開,像翻圜攪的浪花,起伏着,旋轉着,将我吞沒……
我睜開眼睛。黑圜暗變成了大海,我躺在沙灘上,海浪輕柔地拍打着我的身圜體,像情人的愛圜撫。
天空黑得發绀,月亮和星星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片虛無。但和剛才的安寧不同,這片虛無是那麽吵鬧,好像什麽都存在在那裏,讓我有些難以忍受。
我睜着眼睛躺了很久,直到幾只海鷗飛下來啄我的臉,我才想起揮手把它們趕走。
我仰望着自己蒼白細長的手指,幾道紅彤彤的啄傷殘留在那裏,顯得怪異而又熟悉。
……我還活着?
挂墜盒呢?
我猛然想起了一切,一骨碌坐了起來,驚慌地打量四周。但除了不斷沖刷着沙灘的海浪以外,什麽也沒有。
眼角閃過一道寒光。我低下頭,原來斯萊特林的挂墜盒就掉在我腳邊。它浸泡在海水裏,看上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一圈金屬外殼還閃着暗淡的光。
我将它拾起來,感到自己的手臂突然變得無比沉重。挂墜盒被重力拉扯着滑圜到項鏈底部,死氣沉沉地吊在下面。
一個晚上以前,蛇形雕刻那雙翠綠的眼睛還閃閃發光,那樣吸引着我,鼓動着我的靈魂……可現在,它卻像死去了一樣,不再有一絲生機。
我的餘光瞥見了手腕,上面連接我和他的紅線已經消失了。
至死不渝的誓言,解開它的辦法只有一種,就是雙方中的一方死去。
我的腦海裏起初回響着一個冰冷機械的定義,卻漸漸染上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我們不會死,所以這個誓言的效力等同于永久……”
不對。
“這個誓言是雙向的,對你只有好處。”
不,它是不平等的…我要求他不得害我性命,但我卻可以……
經歷了剛才的一切,我明白了,靈魂融合後留下的主導意識不是年長的那個,而是“強壯”的那個。
因為我是第一個分裂的魂器,手上沒準,不小心稍稍分多了一點,導致我的靈魂量超過了挂墜盒,也超過了其他魂器。
我們從沒有融合過魂器,所以他和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腹部。雖然不是真的,但我好像有種吃飽的感覺,而且我的魔力也增強了一些。可是……我只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感湧了上來。
我一陣暈眩,捂住嘴,趴在沙灘裏幹嘔起來,可是因為一整天什麽都沒吃過,連胃酸也吐不出來。
我殺人從不會犯惡心,殺掉父親的時候甚至覺得開心和享受,也只有誤殺米勒娃的時候感到了一絲絲不适,那為什麽現在……
“我會保護你……除非我死了,我不會再丢下你了……”
“我不忍心再看到你受傷害了,小湯姆…”
“我們會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我痛苦地低下頭,被耳邊的幻音糾纏着。我想起他戰鬥時的無與倫比的自信和驕傲,他殘酷的笑意,他的吻……就在十分鐘前他還近在咫尺……
我好想要他……想要他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可我把他給……
我想起夢中壓圜倒一切的饑餓感,又一陣幹嘔湧了上來,我握着挂墜盒,一拳捶在海水裏,胸口隐隐作痛。
那是和我失去巴茲裏斯克時很相似的痛,這種疼痛來自內部,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加深,好像要從身圜體裏面把我撕圜裂開。我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可我究竟在難過什麽?
別假惺惺的了……你能有什麽同情心?你都已經殺了你的父親,你的同學桃金娘,還有米勒娃·麥格,再加上一個自己又算什麽?不過是在你道德敗壞的偉績上添上一筆而已。不是很适合你嗎?湯姆.裏德爾……
這是件好事,你獲得了力量,變得更強了,而且…其實你很慶幸活下來是自己吧?
海風呼嘯着刮在我身上,很冷,胸口那陣可怕的疼痛也随着風一同散去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我爬起來,撿起了挂墜盒掉在沙灘上的魔杖,向海平線眺望,海波也漸漸平息下去。現在我的心裏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什麽都沒有。
“嘿,你在那裏做什麽?”
一束光從背後照到了我,我回過頭去,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