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家
回家
你只能幻影移形到你熟悉得閉上眼睛也能回憶起來的地方,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倫敦陌生得就像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城市。所以最後……我只能在格裏莫廣場幻影顯形。
我迅速背靠牆壁,躲在電線杆的陰影裏。這真是個糟糕透了的決定——鳳凰社總部就在五百碼之內,我随時可能被逮個正着……
我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松了口氣——街上沒有人。畢竟24小時前才發生過一場翻天覆地的混戰,估計也沒人膽子大到還敢靠近這裏。馬路兩旁的車都沒了,中央有個大坑,不記得是我還是挂墜盒的魔法炸出來的……當時挂墜盒飛在半空,他的魔法仿佛有生命一般盤繞在他周圍,為他所用,那樣強大,不可阻擋……那場面還來不及從記憶裏消退,可如今眼前只剩下一片夾在兩棟樓之間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是我在做夢一樣。
我低下頭,把臉藏在兜帽下面,貼着牆壁迅速離開了這裏。現在再想這些也沒用了……我必須盡快把補給品搞到手,然後去小漢格頓,這才是我該做的事。
當我準備施展幻身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用着挂墜盒的魔杖,巧的是這魔杖不是別人的,正是哈利波特的那根冬青木。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居然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
大概因為杖芯也是鳳凰尾羽,它總讓我想到自己的那根……而我已經五十年沒有見過它了。
我閉上眼睛,讓咒語像流水一樣包裹我的全身,邁步混入了人群。
倫敦的城區規劃似乎沒怎麽變,雖然一路上都是令我有些恐懼的人流和車流(人口膨脹了一倍不止,車子也變得怪模怪樣的),我還是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對角巷入口——破釜酒吧。
我跟在一個女巫後面穿過了大門,徑直奔向後院。當我終于踏上對角巷的地面時,不禁有一種回到了家的感覺。真好,這裏幾乎沒有變化,那些店鋪我都還認得……
啧,我怎麽跟個多愁善感的糟老頭似的。
令我有點尴尬的是這裏也貼滿了我的通緝令,這回全是會動的照片。我看見那個比我大一兩歲的自己含蓄地微笑着,沖鏡頭揮手執意。也不知道這照片是誰提供的,我可沒有随便把隐私洩露給別人的習慣……
貼着我通緝令的那堵牆下面有幾張被人丢棄的報紙。我撿起一份,靠着牆翻閱起來,裏面的內容讓我大跌眼鏡。
頭版:黑魔王不為人知的過去——湯姆·裏德爾還是神秘人?
這TM誰寫的?!這是我看完這篇文章的第一反應。
撰稿人聲稱,目前魔法界正在通緝的嫌犯,其實是黑魔王的一個分圜身(估計怕引禍上身,沒有直說是魂器,我真是謝謝她了),帶着他少年時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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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撰稿人詳細地、極盡誇張地描述了一遍我那天吐露給鄧布利多的過去……什麽我虐待同學、殺人,在學校裏搞種族清洗之類的,措辭之生動形象看得我都有點害怕……我根本沒有這麽兇殘好不好?巴茲裏斯克根本連他們一根頭發都沒傷到,開膛破肚吊在天花板上是怎麽回事啊?(好像有只貓的确是這麽死的……)
緊接着就是一段關于我和小哈利的八卦——英俊的少年黑魔王如何費盡心機哄騙救世主堕落,亵渎他的靈魂……标題起了個什麽黑白兩道曠世虐戀,看得我想吐……
不過哈利應該更想吐吧?我笑笑,感到了一絲安慰。
緊接着就是一些其他名人的猛料,法國布斯巴頓的校長是半巨人,德姆斯特朗校長是在逃食死徒,魔法界的未來何去何從之類的。這個叫麗塔·斯基特的記者到底從哪搞來的消息?我很肯定鄧布利多絕不會主動洩露出去,其他人就更不會了,畢竟他們可不願意自己的秘密暴露。
不過這個問題也沒什麽意義,畢竟報道已經登出來了,還能怎麽辦?
我翻到了後面幾頁,看到了米勒娃·麥格的訃告和幾名巫師受傷的消息,還有……
我的心髒抽疼了一下。
那是巴茲裏斯克的屍體。龐大的蛇軀毫無生氣地躺在天花板下面,就像一團毫無意義的肉塊。看見這張照片的人無疑只會覺得惡心和恐怖,可我卻覺得有點喘不上氣。
我有點犯蠢地伸出手,仿佛以為自己能隔着報紙撫摸到她。我能聽懂她的每一句話,知道她在想什麽,知道她和人類一樣有快樂和悲傷……所以我沒法把她看成一頭怪物,一臺殺戮機器。我第一次殺人就是她陪在我身邊,幫我把屍體叼回密室處理……她可能是我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朋友。
我一定會殺了鄧布利多的。
當我擡起頭的時候,心中只有這麽一個冰冷的念頭。最好別讓我在小漢格頓碰見他。
這份報紙是昨天的,當我找到一份今天的報紙時,驚訝地發現輿論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有人聲稱我不過是鄧布利多捏造出來的人物——竟然拿五十年前一個學生的照片出來通緝,還說是什麽黑魔王過去的分圜身,這是一場顯而易見的騙局,為了鞏固他自己的地位……
我笑了起來,不由得在心裏來了句幹的漂亮。
還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斯萊特林學生提供證據,說湯姆·裏德爾是哈利想象出的情人,實際上小哈利每天都在一個人自言自語,在一本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有一次搶來一看,發現盡是些“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你”“你怎麽不理我了”之類的話,讓人懷疑救世主的精神狀态……
哦,我想起的确有這麽回事,看來這個爆料人應該是德拉科·馬爾福。
輿論風向不可能無緣無故轉變,估計是主魂那邊在暗箱操作吧……我把報紙疊起來塞進懷裏,準備晚點再拿出來好好看看。
對角巷仍舊人來人往,沒有人向我這裏看上一眼。
也許……總體情況是對我有利的?巫師們對我的存在将信将疑,給我留下了生存空間……這也是主魂計劃好的?他不希望我被抓走……
不管真相是什麽,我都感到了深深的無力,現在主魂的想法已經不是我能推斷的了。
預言家日報算個意外收獲。接下來,我溜進商店偷了些治療魔藥和提神的藥水出來,最後看了一眼令人又嫌棄又懷念的對角巷,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幻影移形。
這一次,我對目的地的印象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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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只有風吹過山頂的教堂,紫杉樹的枝葉在頭頂摩擦搖曳。
我有些恍惚地望着山腳下規劃整齊的小鎮和田地……這裏,就是我父親的故鄉了。
我當然一點也不懷念。
這裏是小漢格頓教堂後面的一塊墓地,我的父親就埋在這片土地下面。難得回來一趟,不來見見他有點說不過去,畢竟我這麽孝順……是吧?
我穿行在石碑之間,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片墓園不知遭受了什麽蹂圜躏,墓碑要麽東倒西歪倒,要麽碎裂一地,就像經歷了一場風暴。
不對…這幅場景…我好像在哪見過。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發現那是我幾天前做的一場夢。那晚我睡在醫療翼的病床上,夢見了一個和這裏差不多的墓地,同樣一片狼藉……沒錯,還有這尊天使雕像……
雕像背後有一座高大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一排模糊的字體——
湯姆·裏德爾
1905~1943
我仿佛被吸引住了,朝它走了過去,輕輕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塵。
是的……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初見裏德爾一家時的忐忑,得知父親想要将我流胎時的氣憤,還有終結一切的解脫和狂喜……
最後,賜予我生命的這個男人,被我親手送進了腳下的墳墓。
重新回想起這一切,就像回望着上輩子的事一樣,說實話仇恨也好痛快也好,早就沒那麽強烈了,現在我只覺得有種悵然若失的空洞。
也許所有人都會死的,包括我也是……我努力過,但我逃不掉。
我擡頭望着山坡上的裏德爾府,突然生出想去看一看的心思。于是我頂着山頂淩冽的風,一點點走向了那裏。
這棟房子也和記憶裏一樣,只是比五十年前更加破敗。深藍色的外牆漆褪成了灰色,窗戶玻璃全都破了,留下一個個可怕的黑洞。我踩着腐朽的門框進去,裏面很黑,空氣仿佛也腐爛了,嗆得我咳嗽了兩下。
房子裏寂靜無聲,大白天的一點光線也沒有,而且還很冷。我拔出魔杖點亮,走過昔日是門廊的地方,來到記憶裏的客廳,眼前的景象使我震驚——
我怎麽也沒想到這裏竟然有生活的痕跡。
窗戶上的窗簾拆了下來,在房間中央圍了個簡單的屏風,裏面擺着一張破舊的床墊,中央微微凹陷——這是有人躺過的痕跡,但他的體型絕不會超過一個足月的嬰孩。
我走近了一點…床墊邊上架着一口坩埚,四周散落着幾本魔法書;有一個盤子擺在地上,中間放了塊奶酪,已經腐爛了,上面鑽着惡心的蟲子。這裏絕對有人來過,就在最近,而且還是巫師……
可是有誰會來這裏?
我突然遍體生寒,呼吸急促起來,陡然間覺得好像有人站在我後面。我猛一回頭,卻發現什麽也沒有,只有我投在牆上的影子,還有房間深處朝我張開大口的黑暗。
是我多心了吧,一切跡象都表明,那個人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
我感覺自己的腿有點發軟,但還是強迫自己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書。這是幾本高深的黑魔法書籍,上面用拉丁文寫着一條條我看不懂的咒語,以及玄奧的魔法陣圖。書裏夾着幾張草稿紙,頁邊還寫了不少批注——
那筆跡熟悉到可怕。
我當即合上了書本。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因為心中不詳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一刻也等不了,直接幻影移形出了房子。我站在外面廣闊的天地裏,深吸一口氣,這才略微感到安心。
主魂來過這裏……
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視線消失在遙遠的林木線上。
我要是走投無路了,第一個想到的庇護所應該也是這裏吧。孤兒院、霍格沃茨、裏德爾府……我根本就沒有一個能稱之為家的地方,其中,只有這座房子是屬于我的。
【湯姆。】
我猛一回頭,魔杖筆直地指向前方。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以為自己會看見那個我最不想看見的人,但蹊跷的是,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一片壯觀的水仙花叢,在風中輕輕搖曳。
【你在這裏做什麽?】
幾朵白色的小花向我這邊傾斜過來,在風中微微點頭,仿佛在和我說話。我擰起眉頭,小心地走過去……
一條體型碩大的蟒蛇匍匐在花叢裏。
我松了口氣,把魔杖放了下來。看來不是我耳朵出了問題,是這條蛇在跟我說話。
【你從哪來的?】我蹲下來問它,猶豫了一下以後,向它伸出一只手。蛇類天生喜歡親近我,就像馴服的寵物狗一樣……果然這一條也是,它爬了過來,把腦袋蹭到我的手心裏。我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我在這裏,等你。】它沖我吐了吐信,金黃色的眼睛晶瑩透亮,讓我想起了巴茲裏斯克。
【等我?我們以前見過嗎?】我有點奇怪地問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剛才有沒有叫我的名字?】
蟒蛇不說話了。它把頭從我手上擡起來,直立着身體看了我一會,挪動巨大的身軀慢慢退回了花叢中,直到消失不見。真是條脾氣古怪的蛇。
我站起來,拍去長袍上的塵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其實我更在意的是…這片水仙花叢,我好像也在哪裏見過。
水仙,我怎麽和這種花幹上了?我有點好笑地想,摘下幾片柔軟的花瓣,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這裏也沒什麽可看的了。我把手插在兜裏,順着坡道朝下面的鎮子走去。漸漸地可以聽見嘈雜的人聲和車聲,房子的輪廓也更清晰了。
當小漢格頓的指示路牌近在眼前時,我心血來潮地回頭,想要最後看一眼山上的大宅。
風從山頂上吹來,掀起我的頭發。
似乎有個人站在我剛剛離開的那片水仙花海裏,身影漆黑而修長,幾乎像宅邸延伸出的陰影。
再一眨眼,他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