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見鬼
20 見鬼
這一天過的無所事事。
從河邊回來後,陳真便一直坐在室外的露營桌邊,看着太陽一點點西斜,最後,消失在遠處的山頭下面。
而蔣文清的話依舊在陳真耳邊揮之不去。
“怨鬼纏着我們,就意味着我們當中有人在隐瞞什麽。”
蔣文清當時說得是如此篤定,以至于陳真幾乎給吓了一跳,臉色劇變之下,蔣文清這才慢悠悠補了一句:“只要有一個人有所隐瞞,所有人都會遭殃,老板,這個話我之後也會和宋哥說,這兩天有機會,我們不如像之前黃老板那回一樣,坐下說說心裏話……敬畏這片土地,敬畏惹乎拉尊者,那樣對我們都好。”
事到如今,就連陳真也不禁開始自我懷疑,他們碰上的這些事……難不成真的是怨鬼作祟?
其他三人她不清楚,單說她自己,從三年前害死順子的那一刻開始,陳真就注定有了無法輕易說出口的秘密。
就更不要說此時此刻,她還在用別人的身份走這趟旅行,也不知道以惹乎拉的标準來看,這算不算是罪大惡極?
這些繁雜的思緒纏繞在陳真心頭,以至于做晚飯時,一頓簡單的雞蛋面都弄得失誤連連,面險些糊鍋不說,蛋也煎破了……
得虧了無論她做什麽宋昱都接得住,這一天的拍攝任務最後才得以順利完成。
又是一個無雨且沉默的夜晚。
偌大的營地裏終究只有他們這一輛車,而搖曳不停的篝火就像是黑夜裏的一座燈塔,在黑暗且無光的大山裏照亮他們面前小小一隅的土地。
一如既往,吃完飯後,宋昱回車上插電源剪片子,蔣文清去了河邊誦經,至于黃杉……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去遠一些的地方,給李眠打電話。
陳真坐在室外,随手揮開被燈光吸引來的飛蟲,本想要再去棉花料理的評論區裏翻一翻,然而,遠遠看到黃杉打電話的背影,一個莫名其妙的閃念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說起來是得了什麽病,每天連用手機的時間都是固定的?
前幾天,陳真滿心都是搞砸拍攝,壓根兒沒顧上想這個事兒。
雖然她現在是李眠的替身,又是棉花料理的黑粉,但是對于現實中李眠這個人,陳真的了解卻非常少。
過去,李眠在網上一直十分低調,哪怕能從菜譜裏窺見她生活的一角,但也依舊非常有限,加之她對待粉絲雖然溫柔親切,但卻從來不會多聊半句自己的事,導致即便是多年老粉也只知道棉花料理真實生活的一點皮毛。
而接下這份工作之初,黃杉就曾經告訴過她,李眠是個性格異常內向的人,很少與人接觸,以至于黃杉作為她的經紀人,甚至至今都沒有見過她,也沒有通過電話,只靠文字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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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真越想越是好奇,嘗試着上網搜了一下,然而出來的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
幾乎所有回答都清一色地指向了一個結果。
精神疾病。
不是吧?
陳真盯着那四個字,瞪大了一雙溜圓的貓眼,後知後覺,即便是生了重病,醫院也不會剝奪患者用手機的權利。
換言之,就只有在精神病院這種地方,李眠才會只有固定時間可以對外打電話。
難不成李眠是得了什麽精神病才導致無法拍攝的嗎?
忽然間,她想起了宋昱之前曾經問過她,大半月前棉花料理說要來川西散心,是不是就是提前來惹乎拉溝看景。
雖說川西很大,但像是這樣的大型商拍,提前看景踩點是常規流程,李眠又是第一次接商拍,來踩點是必須的。
陳真立刻去翻了動态,很快就發現,棉花料理來川西的時間,似乎正好可以對應上先前蔣文清說的,那兩個人失蹤的時間。
難不成,李眠回去之後就瘋了?
一瞬間,迎面吹來的風都冷了兩分,陳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猶豫片刻,開始在手機上搜索大半月前惹乎拉溝失蹤人員的相關報道。
就像是蔣文清說的,為了接下來的旺季,許多消息都被封鎖,網上報道很少,只有寥寥幾家媒體稱,在二十多天前,有一對母女為尋找失蹤的家人來到惹乎拉溝,卻沒想到竟也雙雙失聯。
一對母女……尋找家人?
一絲蟻爬一般的違和感攀上陳真的心頭,她正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忽然間,在失蹤的新聞下,她卻意外看到了一條高贊的網友評論。
“太慘了,一家三口都在同一個地方沒了,還沒法聲張……這地方真是不推薦游客去,邪得很,經常出事,我們司機都不願意跑。”
等等!
陳真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手心裏當即便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難不成……大半月前消失在惹乎拉溝裏的人是嚴海昌的妻女?
她們來到這裏尋找消失了十年的親人,卻沒想到自己也重蹈覆轍,而官方之所以封鎖消息,很可能是擔心此事來得太過蹊跷,一家三口在同一個地方失蹤,一旦見光,十年前便已經爆過一次的輿論便會進一步發酵!
難怪……沒有師傅接他們的單子。
一下子,所有事情都被串聯在了一起,此時,夜風吹得遠處的山林沙沙作響,如同萬鬼哀哭,陳真立刻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猛地擡起頭望向遠處黑色的山林,在太陽消失後,這片土地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洞,在數十年裏,吞噬了無數鮮活的生命,并且,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吐出來。
即便是以陳真的膽量,想到嚴海昌一家都在這裏死于非命,而毫不知情的李眠在來踩點之後也跟着住了院無法拍攝,一股強烈的寒意便順着她的背脊爬了上來……
這一切,總不能都是巧合吧?
“怨鬼纏着我們,就意味着我們當中有人在隐瞞什麽。”
蔣文清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響起,在陳真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已經不自覺地按照蔣文清的
別人也就算了,李眠可是就擺在她面前的例子。
一個網紅,要不是病入膏肓,又怎麽會讓別人來當自己的替身接贊助?
而無論李眠大半月前在這裏遭遇了什麽,如今她頂着李眠的名字回到惹乎拉溝,重新走這趟旅程,是否也意味着,她也會從對方那裏繼承來某些厄運,導致如今這一切怪事的發生?
得出這個荒謬結論的一瞬,夜風刮得更大了,就連面前溫暖的篝火也搖搖欲熄,陳真裹緊了身上的三合一沖鋒衣,下意識擡頭向遠處看了一眼,結果一瞬間,她渾身的血液就在分秒間冷了下來。
只見,在露營燈和篝火光線所能及的最遠處,林子裏正無聲無息地站着一個人。
陳真騰地一下站起身,險些撞倒了面前的燈。
她的視力極好,一眼就看出那是個長發的女人,或許就是他們先前在廢廠裏見到的那一個……
只是,由于兩人距離太遠,加上山裏完全沒有任何光源,陳真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出現在林子裏,連燈都不打?
一瞬間,陳真只感到了極度的怪異。
那真的是人嗎?
一系列念頭電光火石地閃過她的腦海,陳真來不及做出更多思考,那個女人忽然僵硬地對她歪了一下腦袋,然後,扭頭就往林子深處走去。
……她是在引自己過去?
陳真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
這個女人上次出現便将他們引進金汞廠二樓的密室,讓他們見到了那些失蹤者的報道和祭壇。
而這一次,她是要引她去哪裏?
陳真自诩膽子很大,但也不至于有勇無謀,她本想叫人跟她一起追上去看看,只是,黃杉此時離得太遠,蔣文清又正在河邊誦經,如今她能立刻叫到的人就只有宋昱。
以宋昱的膽量,帶他還不如帶塊叉燒。
時不我待,陳真生怕那女人就像是上次一樣,轉眼間沒了蹤影,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她一咬牙,随手抄起露營桌上的戰術刀還有手電就追了上去!
好在,對方還沒有走遠。
剛到了黑漆漆的樹林邊,陳真就借着手電燈光,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遠處的灌木後一動不動,似乎還在歪着頭看她。
先前他們将小龍灣四周全部搜了一遍,知道這裏的林子四處都是深坑裂隙,陳真不敢貿然進去,只得擡起手電,勉強照亮了女人衣服的一角……
只見,那是一件髒兮兮的沖鋒衣,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是上頭卻肉眼可見有許多似是血跡的髒污。
順子……
陳真睜大眼,想起了被從懸崖下救起的順子,被碎石劃得滿身是血,披散着頭發,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生氣,就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樣……
眼下的場景幾乎和這三年來的噩夢重疊,陳真只覺得手腳如同灌了鉛一般,讓她一步都無法向前邁進。 “怨鬼是很麻煩的惡靈,它被人心中的惡念和秘密滋養,變化無窮。”
“如果你真的想要走完這條路,現在就該仔細想想,你說不出口的事,是什麽?”
耳邊再一次響起蔣文清的話,而這一回,那女人的身影一動,陳真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擡腿就邁進了林子,瘋狂地朝着那個人影跑了過去!
或許……他們的司機說的是對的呢?
畢竟,順子本就是因為她才死的,不是嗎?
因為緊張過度,陳真口中都是腥氣,而她跑得太急,還不出十米就險些在一個坑裏崴了腳,疼得她身子一歪便跪倒在地。
人呢?
此時此刻,陳真根本沒有功夫去看自己的腳踝,一把抓起手電便向四周照去!
也還好,那個女人還站在離她不近不遠的地方,似乎是在等她。
而這一次,因為距離更近,陳真也因此得以看得更清楚。
對方背對着她,頭發如同枯草一般,就像是順子,個子比她高一截。
陳真腦中一片空白。
這三年順子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裏,但每次陳真想上前拉住她,同她說說話,順子就會在下一刻墜下懸崖。
她想叫出對方的名字,但喉嚨卻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只能發出細小又不成調的氣聲。
真的是順子嗎?
陳真艱難地試圖站起來,誰想這時,遠處卻忽然傳來了宋昱的叫喊:“棉花!你大晚上的,一個人跑到林子裏來做什麽!”
“等等!別走!”
随着遠處傳來沙沙的動靜,女人一閃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灌木叢裏,而陳真又哪肯輕易放棄,奮力起身要追,但這一回,先前的好運氣卻沒有第二次眷顧她。
咔嚓。
在右腳陷入淺坑的一刻,陳真幾乎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踝發出了一聲悲慘的脆響,她疼地眼前一黑,一頭就撲倒在了泥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