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吊橋不效應

21 吊橋不效應

宋昱跑過來的時候,陳真疼得人已經麻了,整個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都是泥巴。

過去東奔西跑這些年,像是扭腳這樣的倒黴事情也偶有發生,陳真習慣性戴着護踝,也多虧如此……她這一下才沒傷到直接去醫院的地步。

“你怎麽樣?”

宋昱看她疼得兩眼通紅,不敢貿然動她,陪着陳真在原地呆了一會兒,直到陳真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勉強能點頭,他才小心翼翼将陳真攙扶了起來。

而此時,剛剛那個怪異的人影早已不見了蹤跡,陳真四下望去,林子裏死氣沉沉,別說是人聲了,連一絲風都沒有,安靜得如同一片死域。

夜裏的林子危機四伏,兩人不熟悉地形,又擔心有蛇蟲野獸,不敢在原地久呆,而宋昱見陳真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便将她背了起來,兩人也顧不上去尋找對方留下的腳印,立刻便往林子外走去。

透過布料,随着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緩緩滲進皮膚,疼痛緩和之下,陳真卻只感到一陣後怕。

她跑進林子的時候太急,身上只穿了單薄的沖鋒衣外套,而手機在林子裏更是沒有一格信號。

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一旦獨自遇險失去了行動能力,再碰上夜裏氣溫驟降,尋常人很可能在一個小時內就會失溫。

陳真是野外冒險的行家,再清楚不過,在這種地方失溫,就等同于半只腳邁進了鬼門關。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地摟緊了宋昱汗濕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多謝你宋哥……否則我一個人在這個陰森森的林子裏,恐怕一時半會也走不出來。”

就算是陳真也沒想到,宋昱竟然有膽量為了找她獨自一人跑來,而單從他身上的衣服就能判斷,宋昱走得很匆忙,因此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外套,又因為一路都在跑,脖子上都是汗。

聞言,宋昱卻只是苦笑一聲:“我剪片子剪了一半,一擡頭就發現你不見了,差點把我吓死,打電話也沒有信號……還好剛下過雨,這邊林子外頭有你的腳印,否則你跑這麽深,我都差點找不到你。”

而他這麽一說,陳真才後知後覺,剛剛自己這一通瞎跑,其實已經深入了密林,以至于她身上不知不覺多出了很多被草木樹枝割出的傷口。

更不要說,她所處的位置其實已經看不到房車的燈光,用手電一照,地下的泥濘裏有不少深不見底的裂隙,很顯然,剛剛只要有一線差錯,她的結局可能就不僅僅是崴腳這麽簡單了。

難道說,對方就是有意要将她引去更深的地方?

陳真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人影,不會有假,那确實就是個穿着沖鋒衣的女人,只是如今不管怎樣去想,那都不像是尋常來找茬的人。

林子沒有燈,怎麽可能有人能在這種遍地都是坑的地方摸黑跑得這麽快,還在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去陳真東奔西跑,也曾經見過一些經驗老道的采藥人還有獵人,因為來過無數次山林,對這片土地上的每一道溝壑都了若指掌,才有膽量在這個點進入林子。

然而,惹乎拉溝這個鬼地方,連露營地裏的生意都沒人做,哪有什麽本地人會深更半夜在這兒貓着?

陳真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

為了見到順子,她願意豁出性命,但現在細想,剛剛那個人影……絕不可能是她。

兩人慢慢往回走,陳真拿着手電照路,而宋昱則小心地試探周遭的泥土,避免一腳踩空。

時近九點,林子裏的潮氣深重,甚至還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宋昱像是有些怕,抓着陳真的力氣不自覺變大了一些。

察覺到這件事的陳真心中嘆氣,猶豫了一下終是溫聲道:“今天麻煩你了宋哥,先前買了雲南白藥放在車上,一會兒還要辛苦你把我背過去。”

這小子剛剛一頭撞進來,估計把這輩子的膽量都用完了吧?

想到先前自己還想要把他吓到辭拍,陳真有些過意不去,本想再說些軟話感謝宋昱的幫助,卻沒想到就在這時,年輕的攝像忽然将她往上托了托,又笑道:“棉花你跟我就別這麽見外了,我還想多照顧照顧你呢,就怕你之後不給我這個機會。”

“……”

黑夜裏,對方輕柔的話語鑽進陳真的耳朵,裏頭黏糊糊的勁兒卻立刻弄得她仿佛過敏一般打了個寒顫。

要說宋昱其人,長得好,聲音也不錯,要是陳真今年只有十八歲,保不準兒這一下就要因為吊橋效應昏頭了。

然而,多年來跑遍大江南北,陳真見過的男人和她打過的地釘一樣多,看多了因為她是姑娘就滿嘴都是“照顧”她的大哥,也見多了這樣的大哥因為十公裏山路就累得“塌房”,也因此別說是吊橋效應,就算是跳樓效應也沒法讓她上頭。

不是吧這小子,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雖說陳真也知道,身為野路子的攝像,宋昱的嘴巴一直很甜,為了攬客,對着什麽貓貓狗狗都能連誇兩個小時不帶喘……這是做這行的職業病。

但是,她可不瞎。

這幾天走下來,宋昱對她,又或者說對棉花料理的殷勤明顯過了一個度,陳真先前只當他是敬業,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止如此。

一瞬間,陳真剛剛的那點兒愧疚全都消失無蹤,眯起眼冷不丁問:“說起來宋哥你是單身嗎?”

宋昱一愣:“怎麽突然問這個?”

陳真笑笑:“就是有點好奇,你們這樣天天面對姑娘的職業,會喜歡什麽類型的?”!

而這一回,還不等宋昱回答,兩人眼前豁然開朗,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林子。

遠遠的,亮着燈的房車仿佛黑夜中的一盞燈塔,散發出讓人心安的光暈,而站在一旁的黃杉和蔣文清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急匆匆便跑了過來,攙扶着陳真坐在了房車旁的露營椅上。

“怎麽回事?”

其實早在五分鐘前,黃杉就發現他們不見了,無奈今晚的信號實在太差,一格信號還反複消失,她打了好幾回都沒打通,眼看着就要和誦經回來的蔣文清去找人,便在這時等到了一身狼狽的二人從林子裏出來。

事到如今,陳真也不敢隐瞞,省略了順子的部分,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我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路數,她跑得太快了。”

陳真說完,剛剛一頭紮上車的宋昱已經急匆匆地找來雲南白藥,借着露營燈,他再次仔細檢查了陳真的腳踝,左掰右擰,陳真的痛感都沒有太過誇張,意味着骨頭應該沒出太大問題,只是因為扭傷嚴重,短短半小時,腳就已經腫成了饅頭。

宋昱嘆了口氣:“棉花,你這個傷要靜養……正好我這次還帶了陣痛的冰貼還有口服的扶他林,你都用了吧,早點處理或許明天能消腫。”

他說着,竟是二話不說直接跪下,打算親自給她冷敷。

“那個……宋哥,要不還是讓黃姐來吧。”

陳真如今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盯着宋昱眉頭直跳。

這小子先前對棉花料理的濾鏡那麽重,斯巴達都能拍成仙女,她一直沒多想,還當對方是個辛勤的勞模,結果弄半天這人難不成是對棉花料理有意思?想要靠這一套來讨好她?

而且,如果他是接下這單才知道的棉花料理,應該不至于會這樣……畢竟,棉花料理走得是細水長流的風格,是氛圍感博主,實在沒道理會讓人瞬間上頭。

總不能,他其實早就是棉花料理的粉絲了?

他熟悉棉花料理的風格,也是因為他早就關注過棉花料理?

一瞬間,陳真恍然大悟。

這個兔崽子……不會也是個戀愛腦的無間道吧?

混進隊伍裏,只是為了接近棉花料理,想和她搞對象?

一想到因為宋昱這小子橫插一腳,導致她的複仇大業不成功,陳真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默默抽回了腳,望向黃杉,後者也不愧是老江湖,立刻反應過來,笑道:“還是我來弄吧,棉花細皮嫩肉的,小宋你可別把她弄哭了。”

之後,黃杉三言兩語将兩個男人打發走,陳真見狀立刻連珠炮一般地說道:“黃姐,這次走的急,宋昱你做過背調嗎?我現在覺得他可能不是圈外人,可別搞得我露餡了。”

對此,正在給她處理扭傷的黃杉沒有什麽反應,只是一邊給她噴鎮痛噴霧一邊淡淡道:“就算他知道,李眠也從來沒露過臉,而你現在就是李眠……你要一直記住合同上寫的這件事。”

說罷,黃杉猛将膏藥貼在她紅腫的腳踝上,直讓陳真疼地倒吸一口氣,心裏也不禁咯噔一下。

黃杉……果然是知道了吧?

加上先前進廢廠那次,她已經是第二次帶着宋昱單獨行動,以黃杉的老辣不可能看不出問題。

不久前,黃杉借着怨鬼的由頭說出了兒子的事,算是拿出了誠意,卻沒想到自己還不知好歹,如今語氣 才會變得如此不客氣吧?

想到這兒,陳真不禁頭大如鬥,畢竟,上回她确實是有意想要吓唬宋昱不假,但這次純粹就是大晚上撞鬼,受了傷還得遭人平白懷疑,這可真是比窦娥還冤。

只是,她還惦記那 23 萬,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這個節骨眼上和黃杉撕破臉。

無奈之下,她只能嘗試着岔開話題:“說來,黃姐,李眠的病好點了嗎?”

對這個話題,陳真本以為黃杉不會正面回答,然而女人卻搖搖頭:“不太好……她過得一直都沒你們看到的那麽好。”

……什麽?

陳真還沒反應過來,宋昱卻已經急不可耐地跑了回來:“黃姐!棉花的腳真的沒有骨折吧?”

看出他滿臉焦急,黃杉似笑非笑地起身:“小宋有女朋友嗎?還是說對每個老板都這麽好?”

這是一句試探。

陳真聽出黃杉的意思,當即也跟着開玩笑一般插嘴:“是啊,宋哥你怎麽對我這麽好?難不成,是喜歡我做的飯啊?”

她擡起一雙溜圓的眼,想要從宋昱的臉上找到對方喜歡棉花料理的蛛絲馬跡,結果卻沒想到,宋昱的臉色竟是在瞬間沉了下去。

他苦笑:“蔣哥,你下午是不是和我說,只要有一個人有所隐瞞,就會連累別人?”

一時間,衆人都是一愣,卻聽宋昱忽然幽幽嘆了口氣:“早知道,就早點像是蔣哥你說的,坐下來說出心裏的秘密,讓怨鬼離開……或許,那樣就不會讓棉花你出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