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賊船

29 賊船

早陳真一步,黃杉就已經發現了蔣文清的可疑。

而契機便是一天前,萬海客拒絕了他們返程的請求。

由于對方的語氣太過強硬,黃杉這個圈內人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以他們現在取得的成績,換了任何金主來,和他們聊生意都該上茅臺……怎麽也不該是這樣不客氣。

就更不要說,分明網上的輿論已經幾近失控,有人将美食網紅露營撞鬼的事轉去了其他平臺,引發了大面積擺拍的猜測,再這麽下去,萬一弄不好被好事的人舉報,監管平臺只要計較,他們都得玩完。

做過二十年經紀人的黃杉早就已經察覺到裏頭的風險,她試圖勸說金主見好就收,畢竟,棉花料理不是藝人,野外露營也不是綜藝,她的觀衆大多數都是奔着她做菜來的,一兩期玩玩噱頭還可以,現在整個內容已經偏離主題,只怕很容易弄巧成拙,一旦事情收不了場,到時,可能還會連累品牌方在輿論上名譽受損。

然而,奇怪的是,不論她如何好言相勸,對方都始終不為所動,這實在不像是一個跨國外企該有的風控。

一想到這次的活兒是李眠直接接來,從始至終對接的商務也只有一個人,黃杉在心生疑窦之際,最終決定去查一下他們這個甲方的資質。

她通過手頭的人脈聯系上了萬海客的地區經理,等了一天才搭上線,然而,加上微信後她剛剛自報家門,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黃杉的後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人客氣道:“是棉花料理是吧,說起來,我們老板還正要聯系你……說是這段時間你們的片子在網上很火,先前開會的時候有商務說是用了我們的産品……請問,你們有興趣接推廣嗎?”

之後的事情,就很容易猜了。!

蘇蘇

黃杉仔細查了棉花料理賬號上那十五萬的來歷,核對之下卻發現,這筆錢并非是來自公家,而是來自一個名叫蔣家俊的個人賬號。

李眠過去畢竟從來沒有接過商單,而這也導致,她在這方面毫無經驗,根本無法判斷出,隔着網線找來的商務,到底是真是假。

事到如今,精明如黃杉,又怎麽可能想不到,這樣一個不存在的甲方推來的司機也必然有鬼?

不久前黃杉放下手機時,天上已然開始打雷,眼看一場醞釀了一天的大雨就要傾盆而下,時機可謂是差到了極點。

難不成……這也是對方算好的嗎?

特意挑了惹乎拉溝的雨季之初,借口雪山将要化雪逼迫他們盡快啓程,實際卻是選擇了一個最不适合進山的日子,想将他們困在這裏。

黃杉越想越覺得心涼,本來立刻就想折返回車上去提醒陳真和宋昱,但是,她剛一擡頭,看到的便是烏雲滾滾的天幕下,蔣文清捏着一部這一路來從來沒用過的手機,站在不遠處的林子裏,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而在電光石火間,黃杉便意識到,經過昨天那場和“甲方”的争論,發現不對勁的不止是她。

那個騙子也察覺到了她的疑心,而他現在……多半就正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對方身上的雨披還有陰沉的臉色,黃杉在分秒間便聯系上了一切。

怨鬼,祭壇,烏鴉,血手印……

當這一切都和同一個人産生關聯的時候,黃杉即使想不明白他的動機,卻還是立刻就意識到了對方絕非善類。

沒有絲毫猶豫,黃杉轉頭就往另一邊的樹林裏跑去!

她能聽到對方在身後的追趕……顯然,蔣文清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因此他的動作非常快,幾乎像是一只黑色的豹子追在她的身後。

也多虧了黃杉這些年勤于鍛煉,在這場交鋒中才沒有立刻落于下風,并且,随着暴雨當頭澆下,蔣文清似乎也意識到,在雨幕的遮掩下追人太過困難,于是,只将她驅趕到了林子深處就沒有繼續追趕。

而之後,就是長久的等待。

雖說暴雨很快就将黃杉渾身打得透濕,但是她別無選擇,在林子裏藏了許久,直到雨開始變小,她這才小心翼翼得從滿是泥濘的林子裏出來,并且,很快就接到了陳真打來的電話。

再一次回到車上,黃杉看起來雖然比陳真和宋昱稍微好些,但剛剛一路跑進林子,她身上被樹枝劃傷的地方也不少,三個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剛剛逃難回來。

為了以防萬一,三人鎖好車門又挂上了熊玲,這才開始給彼此處理傷口,而在這個過程裏,他們交換了信息,也終于搞清楚了部分蔣文清的行動邏輯。

“這麽說,他是因為知道在你那裏已經露餡,我又始終不肯配合,所以才開始破罐破摔……”

陳真滿身是傷,給酒精棉球一碰便疼得吸氣,臉色差得像是要吃人。

事到如今,她總算明白了,這個瘋子想幹什麽。

相比于先前的溫水煮青蛙……用衣服将他們引開,然後冒進地在車上寫字,這些都是對方的最後一搏。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蔣文清似乎認定了,李眠一定知道董夢的下落,而因為一路上陳真都沒有“服軟”,最後, 蔣文清就只能對她直接下死手了。

李眠……到底該死的藏着什麽秘密?

受傷和疼痛讓陳真的腦子一團混亂,唯一能想明白的邏輯就是,她受的這些罪,本來都是沖着李眠來的。

鬼知道她到底在外頭幹了什麽,惹來這種瘋子!

一想到他們現在還和蔣文清在同一個地方呆着,陳真就無法放下心來,再也顧不上許多,咬牙望向黃杉。

“狗東西差點弄死我!就是因為我在給李眠當替身……李眠先前做了什麽事,你難不成一點都不知道嗎?”

可以說要不是黃杉的背景深,陳真簡直恨不得當場撕破臉,戳穿棉花料理先前的那些騷操作。

如今看來,李眠在網絡上結下的梁子比她想的還要多,以至于,不光有人想要搞砸拍攝,更有人想要她的命!

聞言,正在給自己上碘伏的黃杉嘆了口氣,疲憊道:“陳真,你先冷靜一點,對方到底要的是什麽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當務之急應當還是去确認一下蔣文清到底是死是活吧?畢竟,死了的話,小宋可就麻煩了不是嗎?”

黃杉的語氣冷靜,說的話卻如同當頭一盆冷水,立刻便讓陳真和宋昱愣在了原地。

沒錯……

陳真後知後覺,宋昱為了救她,把蔣文清直接撞下了山崖,如果人死了,這事兒不就大了嗎?

她看了一眼一旁臉色慘白的宋昱,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對方冰涼的手背:“別瞎想,我們先去确認這件事再說。”

為了防止蔣文清殺一個回馬槍弄壞車子,陳真用備用鑰匙将車駛離了露營地,停到了不遠處的河岸邊。

做完這一切,三人這才拿着防身的刀具以及強光手電回到了先前蔣文清摔落的溪谷。

大雨過後,就連夜枭都不再鳴叫,溪谷裏四處都是泥濘和水坑,除了比平時要大許多的流水聲,三人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不會是摔進小溪裏被沖走了吧。”

宋昱的頭燈照到了那片混雜着泥沙的渾濁溪水,湍急異常,而在正上方,便是方才挂着陳真的斷崖,還依稀能看出山崖土層被尼龍繩勒出的痕跡。

這種高度摔進水裏,人應當是不會死,只是,萬一他失去了意識,又被沖進了下游的九心河……

宋昱越想越是心慌。

不久前他趕到斷崖邊時,蔣文清不知為何,正在盯着一旁的林子發呆,而在連綿不斷的雨聲裏,他能聽到一個姑娘撕心裂肺的聲音從懸崖下方傳來:“你聽到了嗎!我不是棉花料理也不是李眠!”

在那個時刻,他根本沒有多想便一頭沖了過去,将蔣文清撞下了斷崖。

這件事他做的問心無愧,但這畢竟是荒郊野外,萬一說不清,再招惹上像是王彎那樣的是非,那宋年……

眼看宋昱的臉色愈發蒼白,陳真心知肚明他在擔心什麽,當即顧不上渾身是傷,一瘸一拐地走上小溪旁泥濘的石灘,拿着手電細細去照。

蔣文清對這個地方了若指掌,也不知道之前是來過多少次……這樣的人,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死了。

一想到那雙在懸崖上望着自己的冰冷眼睛,陳真便感到後背發涼,她已經遭受了無妄之災,絕對不能允許宋昱像是順子一樣,為了救她牽扯進更多的麻煩裏。

為此,陳真拖着傷腳,艱難地順着溪谷搜索,很快就有了發現,喊道:“黃姐,宋昱!”

兩人聞聲而來,卻見在不遠處,小溪旁濕軟的泥土上出現了一排明顯的腳印,似乎是因為對方受了傷,根本站不穩,導致腳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淺,雜亂不堪地堆疊在一起,往一旁的林子裏去了。

“果然,他不會這麽輕易死了的。”

陳真冷笑一聲,餘光瞥見宋昱有些緩和的臉色,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只要沒死人,就不怕宋昱說不清楚。

她這一身的傷都是證據,就算如今抓不到蔣文清,她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處心積慮害她的王八蛋!

想到這兒,陳真二話不說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剛按下一個 1,黃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不知為何,女人神色有些慌亂:“先別報警。”

陳真渾身的傷都在痛,火氣不由變得很大:“黃姐,不要告訴我你現在還要給李眠做遮掩?她到底給了你多少錢,這都快搞出人命了,你還要替她說話?”

而黃杉無奈道:“但先前找你做替身的事情如果曝光了,對你也沒有好處吧,陳真?”

“拜托,黃姐,我今天差點給人摔死,就算是警察真要追究我弄虛作假的責任,我也必須要把這個姓蔣的送進局子裏!”

陳真脾氣上來,想要用蠻力掙脫開黃杉的束縛,卻沒想到女人的力氣一點不比她的小。

不知為何,黃杉死死抓着她,又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終才像是放棄了一般松開了陳真。

“如果你真想報警就現在報警,我不攔你。”

黃杉仰頭長出了口氣,後退了幾步,在頭燈的光線下,她臉上露出一種半是疲憊半是冷冽的神情。

“只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一路來一直在給一個留下遺書後下落不明的人當替身,制造她還活着的假象。”

黃杉看着面色僵硬的二人苦笑一聲。

“如果是這樣,你還會想要和警察打交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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