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正經游戲

第21章 第 21 章 正經游戲。

《純愛扮演計劃》這個游戲還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從2元購的小廣告游戲,延伸到PC端,再征集玩家的需求,做出相應的全息款。

沒有玩家能夠拒絕聽勸的游戲制作商, 簡單說, 它精準拿捏住消費者心理活動。

進入到第二個時間線裏,游戲又更加自主靈活, 普通的NPC也能有相應的個人劇情, 真真正正做到雨露均沾。

在連續兩天通過柳知漾與柳絮冬的流程後,你大致琢磨了一通, 事出反常必有妖,當二者同時出現時, 一定存在他們的必然聯系。

兩個人看似性格南轅北轍, 一個看起來溫柔外熱,一個脾氣差差的, 兇兇的,但別忘了,在多周目後的柳知漾可是溫柔似水, 活像個柳絮冬表現出的翻版,一眼迷住你的長發大美人。

讓他産生巨大轉變的原因是什麽呢?

不是人,就是事。

以及在短暫接觸中,兩個人都展現出來的濃濃占有欲, 柳絮冬是典型的外熱內冷, 當慣上位者的不屑, 柳知漾是天性而為,只要踏入這只兇獸的領地裏,通通都會被他打上标簽。

你覺得你抓到了核心。

一只跌跌撞撞, 被暴雨澆了個透的,渾身是傷的慘兮兮小狗,平時還呼風喚雨的,這時卻狼狽極了。

蜷縮在一起,兩只爪子軟噠噠的搭在地上,馬上要被人強制性帶走。

無論是出于同情還是一時的憐憫。

只要這種情緒是針對你的,那麽你就賭贏了。

想到就去做。

你挑釁了幾個看起來一定不好惹的NPC,至于你為什麽知道,他們标紅色感嘆號寫着高危,估摸着又是哪個特殊劇情的角色附屬,以游戲的尿性,應該也屬于權貴角色。

Advertisement

誰知道。

誰管呢。

你不太在乎。

玩就玩大的。

你又不是打不過。

玩家的體驗感排第一位。

游戲而已,玩家才是位居于至高王座上的唯一選擇。

整個世界都是你的游樂場,你願意怎麽玩就怎麽玩。

不接受任何反駁與抗拒。

希望柳知漾不會拒絕,換作那百分之一的可能,碰巧這個戲演砸了也不要緊,重開呗,這有什麽大不了。

而且,你又沒真親上去,只是隔着手指頭貼過去而已,不過這看起來就讓平生沒和任何人有如此親密接觸的柳知漾喝了一壺。

他表現出來的反應很大,連續不斷的刻意抑制,可惜他沒能做到。

被你冰涼指尖按住的鎖骨之上是代表心髒跳動的脈搏,撲通撲通撲通,淩亂得毫無章法,好像要蹦出來似的。

柳知漾的眼神沉郁得厲害,宛若黑曜石的雙瞳宛若蘊着濃濃的紅,他緊盯着你刻意在來之前劃傷的手腕——

這是你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的有利技能,只需要一截簡簡單單的粗制布條,就會讓皮膚看起來有一圈兒勒痕,翻着血跡,卻沒到流下來的程度。

這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麽冰冷冷的東西束縛過,在此期間奮力掙紮留下來的。

切記,要麽不裝,要麽演到位。

這些傷口可是真真實實的,誰會拿這種事情騙人。

罪惡的玩家除外哈。

其中最能感知到明顯變化的,是你膝蓋一寸寸往下緊貼滑落的……

隔着粗糙的布,都能感覺到的存在感。

喧賓奪主,興奮極了。

你訝異的微瞪大眼睛。

老實說,連你也沒想到這種套路這麽對柳知漾的胃口。

你久違地又看到了初見柳知漾時的表情,的确是一個人,目前只有他能把那雙彎彎繞繞的狐貍眼運用得淋漓盡致。

不過他現在看來不自知。

隐隐掩着怒火與煥發的亢奮。

就是因為曾經品嘗過菜的美味。

才會念念不忘。

漂亮的美人。

想咬一咬。

看到他為你失神的模樣。

喂他一口水,也只能慢慢咽下去。

你有些迫不及待,非常想要現在就把他拉下水,按着他的腦袋,在他不受控的嗚咽破碎聲發出時,再輕輕捏捏他的後頸。

再也兇不起來,懵懂又聽話。

誇贊他,做得不錯。

但這百分之百打出來的不會是全線路結局,你的強迫症犯了,你需要暫且忍耐幾天,不用太多時間,幾天而已。

一個優秀的獵人會包含豐富的耐心,以等待獵來那只最兇猛的獵物。

路口處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大,有好幾個人正在往這邊靠近,你轉扣為摟,摟住他的脖子,滾燙的呼吸全部噴灑在他的脖頸,那裏起了一片細小的疙瘩。

你:[幫幫我……]

害怕得發抖,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放,一旦放棄,得到的代價會相當慘痛。

這是柳知漾的第一直觀感受,他冷着臉往下望,只能看見江至迩彎下的頭頂。

以及過分靠近後交纏的溫度與呼吸。

劇烈跳動的心髒蒙蔽着他的大腦,讓他短時間忘記了少年其實挺能打的,但就算想起來,他也不意外,寡不敵衆,況且這回少年對上的可是真真正正混社會那些人。

一個個都不要命。

而且被瞬間帶起來的興奮,只想讓他打個爽快。

正巧,小弟幾個成伴的往外走,一個個像打蔫的茄子,看起來可都不高興。

那些人緩緩走進了這條街,過往行人避之不及,他們挨個揪住挨個問,頗有些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思。

最終,其中有一個人走到了他面前。

江至迩的身形一下變得僵硬。

“幹嘛呢,大白天搞啊,轉過來我們看看。”

說完一群人都開始笑。

柳知漾沒動,保持着被摟住的姿勢,不明意味的“嘁”一聲,也笑了。

小弟幾個當然不明情況,本來看見柳知漾那暧昧的姿勢,還有些不好意思不明狀況,但這瞬間湧起來的硝煙味會最直白的給人答案。

他們目光深凝,兩撥人漸漸靠攏在一起,此時這篇街道已經沒有人了。

比主動清場都好用。

你“虛虛弱弱”被地扯到了身後,聽見柳知漾發出一聲嗤笑的氣音,半明半暗的光線直直地打在他臉上,對面的男人很明顯還想說什麽,可一句話沒說出來,柳知漾便順着方向狠狠地踹了上去。

男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不受控的幹嘔起來。

柳知漾一手插着兜,微冷的眼尾漸漸挑了起來,尖挺的喉結上下滾動。

冷冽的,極具攻擊性的,氣勢迫人,很美,映麗驚豔。

他此時拖長了聲音,挑釁道:“管你爹幹什麽?”

*

看柳知漾打架是種觀賞,動作幹淨又利落,勁瘦的腰随着動作時不時地從衣角當中顯露。

你說,不愧是你整整重複18次困難模式的俄羅斯方塊才攻下的男生。

的确有難度。

誇誇自己。

打起架的人大多時候越打越上頭,到後來沒人管打架的原因,就一個念頭,把對面按趴下。

所以也沒人有功夫回頭望你,看見你此刻的狀态。

不見一絲害怕之意,手指搭在手腕輕輕揉着,目光落在中間那個打得最兇最狠的人身上。

呀。

為人沖鋒陷陣的小狗果然最可愛。

你再一次為自己的最直觀選擇感到滿意。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他收入倉庫照片裏呢?

期待。

你的表情更加躍躍欲試,饒有興趣地從游戲倉庫裏買了一盒葡萄味薄荷糖,拿了一塊扔進嘴裏,嗯……诶?有味道哦。

你恍然大驚。

這游戲做得水平越來越高了。

你嚼嚼嚼,發現眼前出現一個紅色的箭頭,以虛線蔓延,最後延伸至路口處。

游戲裏第一次出現這種提示,越來越人性化,虛線上面幾個大字,檢測到可攻略角色出現。

你順勢看了過去,一個少年坐在車裏,豪車,襯個幾百萬的,隔着車窗遠遠望過來。

應是覺得無聊,視線并未落到哪處,随意地打量着外面的風景。

——是程虞桉。

嚼嚼嚼。

你有些疑惑。

為什麽一個一周目的角色可以出現在第二周目,難道劇情是連起來的?

說不大通,你還是覺得這游戲哪哪都好,就是劇情做得太碎,總讓人摸不着頭腦。

你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你,不過在他視線轉到這邊時,你把糖果徹底嚼碎,邁開腿走了進去。

戰況基本結束,事實證明,在沒有你這種開了挂的逆天數值的玩家,他們還是很猛的,除去一個臉上挂了點彩,剩下的沒見出傷來,尤其柳知漾,如果不看他不斷起伏的胸膛,都看不出來剛經歷過一場混戰。

板油路上男人們躺得躺,趴得趴。

其中一個男孩踢了踢男人的胳膊,放狠話:“聽沒聽過漾哥的名號,沒聽過是吧,記得下次見到我們繞道走。”

出事的時候永遠第一個上,等事情結束,柳知漾又恢複成了那副懶散散的模樣,松了松領口,直接走到你面前,右腳抵在你腳尖,掩住你向外的方向。

柳知漾:[幫你打完架你以為完事了?]

柳知漾:[想得真美啊]

他冷眼一眯:[怎麽每次遇見你都沒什麽好事]

比起他平時說的那些髒話,這話其實挺柔和的,只不過他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甚至明明可以坐視不管,卻并沒有直接走開。

好不坦誠呀。

但,更可愛了。

你隐藏住笑意,輕輕回複:[……沒有,我沒有想直接離開]

你:[我不是故意給你惹來麻煩的……對不起]

你:[我……請你們吃飯吧……真的很不好意思]

*

在往餐館走的路上,小弟1賤兮兮地湊過來:“不愧是老大,人說拿下就拿下。”

柳知漾扯着眉看他:“說人話。”

“就,字面意思啊,我都打聽過了,雖然打聽消息說江至迩品學兼優,脾氣特別好,我可沒感覺出來,上次給我們都揍成什麽樣了。”

小弟1努努嘴:“結果你看他現在蔫得像個鹌鹑似的,想必是被老大的威武身影給吓到,連話都不敢說。”

當然他也有句話不敢問,幾個兄弟眼神交流一番,非要讓他來打聽。

剛才他們到路口的時候,可看見江至迩緊緊抱着柳知漾,怎麽說呢,老爺們之間很少煽情,但抱到一起當安慰也不是沒有可能,尤其是那種危機情況。

但在他看來,怎麽那麽別扭呢。

具體形容就跟回到家門口撞到一對情侶吻得難舍難分,嘴都拉絲的感覺。

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不是腦子壞了才會聯想到這種畫面,再說了,他完全想不到柳知漾談戀愛的樣子,敬佩是真的敬佩,他們這些人不也是一拳拳打出來的交情。

但說句實在話,他得偷偷尋思,他覺得他家老大可能是有點性冷淡,小姑娘們都被他吓跑了,他還不自知呢。

唉,真難懂。

柳知漾聽他這話倒沒什麽反應,不過他回頭看了看江至迩的身影,走得慢吞吞的,老頭騎電動車都比他快,手裏始終攥緊袖口,不讓一點皮膚露出來。

柳知漾知道他在偷偷遮什麽,在遮手腕上的一圈紅印。

普通人在沒有出現特大傷口時,身體會自動調節痊愈,柳知漾腦子不受控地浮現出少年血跡斑斑的皮膚,像是綁了很久硬是磨開才掙脫的。

犯罪的人、需要被關押的人……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問題是,江至迩一個普通的學生,身上怎麽可能留下這種痕跡。

還有追過來的那群人,他們把江至迩帶回去會怎樣處理,怪不得第一次見面時看着瘦高瘦高實際很能打,難不成是平時應激出來的?

……

……停。

……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愛誰綁誰綁的呗。

柳知漾迅速在心中駁斥自己,他一開始煩,腳步不自覺地停住,小弟1此時一點沒有眼力見,非要靠得特別近,他身上可沒有淡香味,全是剛打鬥完的汗味,直往他身上撲。

他頗為嫌棄的一腳踢過去:“一會趕緊回去洗澡成嗎,臭烘烘的,離我遠點。”

真靠了。

都是男生,差距怎麽能這麽大。

*

你挑選了一家火鍋店。

在現實中,如果你要是想吃人吃飯,這其實很有門道,要考慮再三擇優而為,比如若對方是偏愛藝術格調,你會建議可以小酌的西餐,比如要是對方追求樸素質感,你會提議去地道的農家菜。

不過若是作為一個合格的情人,你會把主動權交出去,對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至于現在為什麽挑選了一看就不适合遞花說情話偷偷勾引的地方呢?

因為地圖上顯示,方圓百裏就這一家大型餐廳,這合理嗎!啊!!

你說這游戲可真會給你上難度。

你面無表情。

下次再收拾它。

到了火鍋店,這個年紀出去混的男生其實在大是大非上往往拎得清,毫無一點初見時發生過争執的模樣,有幾個還拍了拍你的肩膀,說謝謝啊。

你停站在門口,肩膀被人按住,耳邊傳來柳知漾漫不經心的聲音:“你和我坐一起。”

哎嘿。

第一次遇見這麽主動的攻略角色。

真省心。

在你入座前,你和服務員耳語:[把你們家所有的菜品都上一遍]

你豪擲一汽,反正是游戲貨幣,又不是現金,随!便!花!!!

你這一個舉動自己沒覺得有什麽,反倒是那群男孩子們瞪大眼睛,面帶悲傷,吐露的是——我心疼啊,這吃的是不是就是上次被搶的錢包。

——還有臉說,一群人都沒打過他一個,我都丢人。

——你說今天那是什麽情況,什麽時候老大和他扯到一起了,弄得我一頭霧水還不敢問。

哦,你想起來了。

他們的錢對你又沒用,上次去找柳知漾的時候被你随手塞進了游戲倉庫。

反正你今天心情好,你點開了頁面,不過在他們眼中,少年的确看上去單薄,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受到驚吓的緣故,臉色不正常的蒼白,緊抿嘴唇,卻堅定地把身後的包挪到身前。

放在桌子上。

拉開鎖鏈。

裏面的東西被一件件掏出來。

男孩子們愣住了,因為他們不少人都看見了原本屬于自己的物品。

你當然記不住誰是誰的,但是你有作弊提示器,綠色對綠色,紅色對紅色……

東西太多,而且特別雜,等等,你驚詫地拿出一個草莓玩偶熊——

被眼前男孩哭喊着拿回去:“嗚嗚,我的甜甜你回來了。”

嗯……

你居然還搶人家親親愛愛的小玩偶。

這麽過份嗎?你?

倒不是愧疚,但你的确想痛罵當時的自己。

鬼知道你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幹什麽。

男孩子驚奇地看着自己失而複得的物品,有人也翻了翻自己的錢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們都呆呆地望着你,所有人都記得那天鬧得有多不愉快,但你不僅原封不動,甚至物歸原主。

難道因為剛才嗎?

還是……

所有人跟随着你的背影,一桌桌走過去,最後落回原本的座位。

只見你對着柳知漾:[你們之前先打的我,我以為你們也像其他人一樣故意要欺負我,所以才發生了沖突]

說得很慢,幾縷碎發垂下,安安靜靜地。

你:[原諒我]

說罷,又笑了笑。

你:[非常謝謝你們剛才救我]

*

這種感覺可形容不出來,但是這一群人卻集體懵住,有一個喃喃道:“我終于知道為什麽學校的很多老師都喜歡他了。”

又有禮貌長相又幹淨。

脾氣也真的好。

哇。

這感覺,真神奇。

柳知漾瞧你一眼,半天沒吱聲,于是你大型狗狗祟祟地挪了挪椅子,試圖離他更近些。

柳知漾:[靠我這麽近幹什麽?]

你:[奧……]

遂,手指頭放在椅子下面準備搬走。

柳不爽地嘶一聲,又道:[都搬過來了,不嫌累?]

你:“……”

這怎麽能心口不一到這種份上。

你坐在原位,平靜地待了一秒,而後湊了過去,胸脯貼在他胳膊上,手壓在他右腿旁邊的凳子。

柳知漾有一瞬間的錯愕,接着立刻把眉頭皺得緊緊的。

你趕在他之前開口,連連往他盤子裏夾了好幾塊涮好的肉片。

你以說悄悄話的姿态下巴虛虛搭在他肩膀:[多吃點,這幾盤肉我單獨給你點的,他們都沒有]

只要看一看,很明顯。

沒人會對這種情有獨鐘的偏愛毫無反應。

柳知漾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你,一臉淡然,面若寒冰,卻眸若星河,發絲間都是埋下的清霧一般的涼,一定有人說他脾氣差到一眼都不想多看,于是這份獨特的美麗只由你發現。

你的視線又挪到了他虛紮起的發尾處。

你想,到底什麽時候長長呢?摸起來的手感一定很好。

就在這短暫的對視後——

柳知漾:[會不會喝酒]

嗯?

就算現在表現得再親密,那都是由諸多原因構成,還有一大半是你的有意為之。

那麽當關系一般的兩人,有一方主動提出喝酒。

不會的吧咯。

攻略角色想要喝倒玩家?

你不明的笑了笑:[不常喝]

*

真就是不幹人事。

這話當然說得不是他自己!

不會喝酒的人強喝什麽?

而且總共也沒喝幾杯,還是低濃度的啤酒,能醉成這樣?

從以前就號稱千杯不倒的柳知漾不理解。

他真的不理解。

禍又是他惹的,直接把人扔大馬路上又說不過去。

要是又出現白天的情況……

靠。

別管了。

顯得你好心。

柳知漾暗罵自己一聲,轉而看見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摟住他脖子的江至迩。

喝多了人大多都沒什麽神智的,酒醒後也不記得自己幹了些什麽。

就像現在,江至迩有一大半的身體都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挺瘦的,怎麽能這麽沉。

再有一次把被平地絆倒的江至迩撈起來,他的語氣已經算不上太好了。

“你适可為止,懂不懂?”

江至迩頂着那副精致的眉眼看他,眼睛轉悠悠的,腳尖發虛,找不到落點。

他們再一次對視。

然後——

“嘔。”

“哎!你往垃圾桶裏吐。”此刻柳知漾宛若化身幼兒園大班老師,一邊輕拍着男孩子的後背,一邊扯出一袋手紙。

好吧,他也的确不會照顧人,這袋紙還是小弟們看不下去硬塞進他口袋裏的。

不是,所以為什麽要他來照顧!

小弟們居然紛紛漠視,喊着沒眼看沒眼看,順着跑路。

柳知漾冷冷一聲。

等他回去的。

一個也跑不了。

江至迩只是幹咳,根本沒吐出任何一個東西,他不清醒,也就不再刻意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衣服随着動作往上褪,這次柳知漾看清了,何止是手腕、鎖骨還有腳踝處都有着淡淡的紅痕。

喝酒讓江至迩不舒服壞了,他本來就濃密且長的眼睫因為咳嗽,泛上一層霧,哼哼道:難受……”

誰能想到,在之前,他們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因為找錯人竟開始牽扯不開的糾纏在一起。

但不論是從那件事看來,年輕的男孩都顯得太過可憐,喝了一場酒,好像要把心裏憋悶了許久的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這本來就不是這個年紀該承擔的事。

柳知漾深吸一口氣,把聲音盡可能放軟一些,但他習慣了冷冰冰的講話,一時改過來都有些生硬。

他問:“哪裏難受。”

反正他還是覺得自己和溫柔八竿子打不着,卻奇妙地撫平了江至迩現在的情緒,少年嘴一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抓過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

難得的蠻橫,難得的不講理。

手勁很大,抓得人生疼。

柳知漾很耐痛,他覺得不痛不癢,但非常好奇對方到底在想什麽。

江至迩滾燙的手順着接觸的部位漸漸傳來,他仿佛也被帶得整個人燒了起來。

江至迩就這麽看着他,語氣特別委屈:“肚子疼。”

“肚子疼去醫院。”

有多巧呢,與之前的兩個人對調過來,想不到他有一天還能勸人去醫院。

他的話被人輕輕地打斷。

也不是打斷,是他一聽清內容就僵在了那裏。

“手腕疼,手心疼,喉嚨疼,渾身上下都疼。”

柳知漾眯了眯眼睛:“誰弄的。”

江至迩卻只直勾勾的看他,搖頭,不肯再吐露分毫。

都傷成這樣了,還硬撐,還逞強。

柳知漾是被他表現出來的軟弱起了一身無名火。

他向來都是自己事自己解決,天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服輸。

所以他很難搞明白江至迩現在的想法。

他也沒搞明白過。

他可懶得管。

為了防止自己被氣入膏肓,柳知漾嘴一閉,大步往前走。

身後的人失去了依靠,走路開始踉踉跄跄,極度不穩,似乎馬上就要摔倒。

柳知漾可沒有背後長眼睛,但是處在對方衣服兜裏的鑰匙,一會嘩啦呼啦,一會嘩啦啦啦,吵得很。

在鑰匙碰撞聲忽然停止時,他大步流星,在看到人直直往下跌時,攥住他的胳膊,淡漠開口。

“你家在哪?”

他不喜歡江至迩,因為對方的脾氣,對方的秉性,對方的做事風格。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種道理他懂,他只是惱火江至迩的不作為,就像今天重新還給他們的物品,換作柳知漾那就是戰利品,他贏的東西憑什麽還回去。

但江至迩就是還了,老老實實,都沒敢看過的還給他們,想必就算沒有今天,少年也會找機會把東西送回來。

打他的時候不是很猛嗎?

到別人哪裏就聽之任之了?

*

如他所想,少年的家居風格也是從簡,但又有點過分簡單,整個屋子空曠極了,除了一張床,就是擺放在客廳中央的一張桌子與凳子。

仿佛很少住人,鞋櫃裏連雙拖鞋都沒有。

他不想問了,拖着江至迩的胳膊往唯一的床上走。

別指望他能體貼,他連自己都懶得管。

把他送到床上,他的任務就結束。

正當他們同時靠近床時,柳知漾忽而被調轉了姿勢,他一時沒站住,腿窩一軟,被生生壓在了床上。

和今天白天的情形一樣,江至迩強行把他撲到了牆上。

但又與之不同的是,這次是躺倒過來,江至迩的本來是一手撐在他耳邊,在感受到重力吸引時,下意識地把手墊在他的腦後勺。

于此同時,是砰的一聲。

因為緩沖了一下,他沒覺得疼,只是一剎那被摔得有點暈。

當他從一圈彎彎繞繞中清醒過來,瞬間睜開眼睛,卻只望進一雙黑色的眼睛中,他們沒開燈,夜晚的霓虹閃爍映在那雙瞳孔當中。

江至迩眼中的情緒是平靜的,可偏偏身上滾燙,外界的斑駁顏色将少年染了個透徹,一瞬把他抓進了五彩斑斓的世界中。

柳知漾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對方演戲騙他。

因為此時對方眼睛清亮,哪有一些混沌不已的情緒。

而後泛上來的,是沖天的怒火。

柳知漾最不能接受別人騙他,虛情假意的東西,他看了個夠。

怎麽。

逗弄他很好玩?

閑得沒事幹嗎?

柳知漾臉色沉下來,眸色深沉近墨,聲音終于染上了愠怒。

“松開——”

對方沒動,安安靜靜的目光更讓人難堪。

柳知漾來了火,就要伸手推開——

“我說松開!”

江至迩就着這個姿勢,膝蓋壓在床上,其實這是一片好風景,衣服口随着下落一寸,能看出少年尖尖凸起的鎖骨,體型勻稱,不失力量感,又不會太過誇張。

怪不得勁兒大。

他試圖掙了一下,沒能掙脫。

柳知漾惱火極了,緊緊攥起拳頭,要争個魚死網破。

“這些話,我也對他們說過。”

江至迩很平靜很平靜地說着,說兩三個字就停頓一下,因為來自口腔的熱氣燙得他很難受,随着最後一個字落,他微微閉眼晃了晃腦袋。

他們是誰?

有人強迫他做什麽嗎?

有點啞的冷淡的聲音緩緩送入了耳朵,柳知漾一時停住,對上少年又開始迷離的眼神,很熱,所以又扯了扯袖口,大片大片的皮膚全落在柳知漾的視線中。

原來沒醒。

有點像是在找到機會耍酒瘋。

盯了許久,柳知漾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于是飛快偏開頭。

江至迩真的喜歡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在連續咳嗽後,窩在路邊冷靜了一會,指使他把兜裏的薄荷糖給他。

還要洗臉,大馬路上他上哪給他找水去。

一比較,還是前者好實現得多。

都喝懵了。

還能支喚別人做事。

哪來的脾氣。

雖然這麽說,但是柳知漾不至于和一個沒什麽太多意識的人計較,那看起來太幼稚,太不成熟。

柳知漾一邊面無表情地讓人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不至于一下往後仰,摔壞了腦袋。

本來就不聰明。

他有時候上來的勁也很不講理,一個不學無術的人說年紀第一傻。

反正沒人在乎。

一邊手向下摸索着少年的兜,第一次沒摸到,指尖觸到了另一種質感,總之絕不是盒子。

柳知漾順勢一挑,出乎他全部的預想,因為這不應該是出現在男孩子身上的物品。

是一個黑色的、上面沾着垂下來銀鏈配飾的發圈。

挺有個性,也挺好看。

雖然他不談戀愛,但是他知道連牽手都臉紅的高中生情侶們約定俗成的規矩。

當變成情侶時,很多女孩子都會送男生發圈讓其戴在手腕,宣示主權。

靠在身邊的這個男生,他有女朋友。

柳知漾暗暗想,那他多管閑事幹什麽,這本來是他女朋友的活,他還在這巴巴的趕上前。

不過也對,江至迩外表不差,成績又好,性格也算溫和得過了頭,怎麽可能缺追求者。

而他一個混蛋玩意,天天除了混就是混的人本來就不該和這種好學生有交集。

柳知漾恍神之間,只見江至迩緩緩把小巧玲珑的糖果遞送到了嘴邊,他可能是太熱了,先伸出嫣紅的舌尖舔了舔下嘴唇,而後張嘴,兩個尖尖的虎牙與舌頭很快将糖果席卷了進去。

在此之前,柳知漾從來沒想過能有人把最普通的一件事做得如此勾人。

尤其對方還是一副不自知的懵懂表情,更加想讓人起壞念頭。

将幹幹淨淨的少年染黑。

很壞。

但會非常有成就感。

就像現在,全身熱乎乎的少年緊緊壓在他身上,手指雙雙扣住他的手腕,完成了上午沒能做到的事,膝蓋落在他□□,讓他無法并攏。

然後這個人又該死的去舔他的下嘴唇了。

強撐着的姿勢有點累,于是江至迩俯下身來讓自己輕松,他倒是滿意地眯了眯眼睛,但這會使柳知漾再一次與他緊貼着面對面。

這次是甜甜的水果味,順着江至迩的呼吸,一絲一絲地散發出清爽味道。

柳知漾從來不吃糖果,他也不愛吃。

但他這次卻鬼使神差的想。

水果味的糖,并不難聞。

說着這些話時,江至迩始終很平靜。

“他們說我是個廢物。”

就這一句,讓柳知漾瞬間擰起了眉頭。

誰說的?

瞎嗎?

“他們總說要給家裏帶來價值,不然就把我趕出去。”

在泛上來的情緒中,柳知漾才品出味道,他很詫異,因為即便是他了解過江至迩的家境,也不可能想象出那帶出來的狀态。

但一定,很糟糕。

柳知漾有了結論,今天找上來那些人有非常大的概率與江至迩家庭有關。

那些傷痕,有點太過分了。

“他們還說——”

江至迩仿佛想到很難受的事情,微微低下頭,聲音越來越輕。

那話的尾音到後來就聽不見了,但足足讓人迷惑不解,到底說了什麽會讓少年如此痛苦。

宛若睡着了一般,整個屋子都是靜悄悄的,這邊的小區住戶很少,在夜晚更是消停極了。

于是,柳知漾清楚地聽到來自胸膛處的震感。

咚咚,咚咚,咚咚。

或許是起了一絲憐憫之心,才讓柳知漾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壓在身上的人。

他們算是陌生,他們見的次數不多,此刻卻如世界上最親密的人,緊緊摟着對方,在冰冷的夜晚汲取彼此的溫度。

這非常,非常怪。

他看着宛若陷入沉睡的,枕在他鎖骨窩處的江至迩,臉上的不愉神色越來越明顯。

怎麽能這麽沒有戒備心。

随便一個陌生人就讓他進屋,随便躺靠在別人身上不管不顧,随便吐露自己的情緒這很容易讓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而且,他們兩個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待着。

就算他是個男的,也不能摟摟抱抱啊,還是在對方有伴侶的情況下。

于是他沉聲推了推江至迩:“喂——”

在這一瞬間,江至迩的指尖抵在了他的嘴唇上,迷茫地眨眨眼,比了個“噓”。

犯什麽神經。

柳知漾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到頭了,最後一點點也在此刻消失殆盡。

他一把攥住江至迩的手腕,在聽見對方嘶了一聲後,立刻松了力道。

這其實算是一個關心的動作。

江至迩仿佛因為他的細心,一時的偏讓,微微勾起了唇角。

而後,忽然湊到他的下巴上——也許只是想低個頭,但人暈暈的,可見收不住力。

只能看見對方鬓角,軟軟貼在耳後的發絲,聲音因為動作壓得低低的,啞啞的。

上來就是一句——

“我不讨厭你。”

柳知漾:“……”

怎麽莫名有一種一片真心喂了西北風的感覺。

他面無表情地哦一聲:“謝謝你啊。”

然後,他聽見江至迩笑了,笑聲不規則地灑落在他耳邊,也是悶悶的,但不難聽。

“送你個東西。”

聲音忽然窸窸窣窣的,那是衣服摩擦發出的動靜,就這麽暗自決定後,分明銳利的骨節一閃而過。

然後當柳知漾看清楚時——就靜靜勾在江至迩指尖。

是他原本從江至迩兜裏拿出來過的發圈。

他僵住了。

江至迩自說自話道:“你的中長發真性感,真好看。”

發自肺腑一樣深深感嘆。

“送給你好不好,只送給你。”

并不是女朋友,而是要送給……他?

留頭發是無心之舉,有一天那麽想了,于是就那麽做了。

他沒對它有很獨特的感情,也沒專門買過皮套,都是随手抓起來哪個能紮的就紮起來。

不等他回話,江至迩就自覺微微挺直了些肩膀,正常一個人的重量消失後,柳知漾一定會覺得輕松。

但他現在非但沒有,反而沉甸甸的。

江至迩一看的确沒和長發打過交道,來回翻弄也沒系好,此時他有點氣憤似的緊盯着那處。

目光不停閃爍,少有的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不會讓人厭煩,只會讓人不自覺地為他笑笑。

誰會和頭發過不去。

在他下一次準備繼續抗争時,柳知漾已經被折磨得麻木了,他覺得這一晚上的遭遇比他一年遇到的事都多,還麻煩。

他瞪了那個毫不自知的麻煩鬼一眼,最後深吸一口氣把皮套奪回手中。

倒不是妥協,因為眼前的人一看就是在耍酒瘋。

但一聽到這不是來源于哪個女孩,也就是說對方是單身。

服了。

這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他被沾了一身薄荷味,摻了一些酒味,有來自自己的,有來自江至迩的。

江至迩渾身是傷,弄得柳知漾都不敢随便碰他了。

他的指尖剛剛觸到涼意,皮套有兩處裝飾是銀質的鏈——

江至迩忽而開口,補上了沒說完的話。

他沒再笑,收斂了笑意的聲線中,原本的少年感凸顯而來,多了幾分清冷低沉。

“但是,誰管他們呢。”

少年不笑的時候,那種萦繞在身邊的溫柔消失得一幹二淨,生出一種濃濃的處在暗夜的感覺。

江至迩的目光緊緊盯着他,這般,柳知漾可以看清對方的全部表情。

這次,柳知漾聽得一清二楚。

他說:“你知道嗎。”

低下來的嗓音仿佛有着蠱惑的意味。

“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歡男孩子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