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現實
第22章 第22章 現實。
又是一個星期一, 在你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床上翻來翻去試圖抗争,乃至把毛茸茸的頭發滾得一團糟後——
你最終頂着亂蓬蓬的雞窩頭坐起來。
質疑公雞,理解公雞,成為公雞。
到底是誰發明的早八呢?
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靈魂還未回歸, □□已經要開始吃上早飯。
出租屋離學校不遠, 走過去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秉着對自己早起的最後一分尊重,你從衣架上撈走黑色口罩和黑色鴨舌帽。
從現在開始, 你要做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誰也不要和你說話。
達到一邊走一邊睡的可靠現象。
早上是一節大課,幾個和你關系不錯的男生早早幫你占好了位置。
“蘇洱, 這邊。”
你拎着幾個袋子放到桌子讓他們分贓,自己則是挑了一杯豆漿, 沒對幾個卷餅包子下手。
現在太早了, 你還有點咽不下去,一會兒再說吧。
還沒上課, 教師裏聊天的、玩手機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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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管破開塑料發出輕快的啪嗒一聲,你把帽子往下壓了壓,枕在臂彎裏進入睡眠。
迷迷糊糊地, 你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夢裏,你打通了游戲全結局,就是《純愛扮演計劃》這個游戲,它的制作商給你發來短信:
第一句:您是本場游戲的唯一玩家。
你:“……?”
哇, 好榮幸哦。
誰信呢。
各種游戲的老套路了, 為了留住玩家, 表達各種花言巧語的話。
成會了。
你接着往下看。
您的優秀超出了我們的預料,沒有辜負我們所有人的期待,我就知道您是可以的, 您是個十足的騙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情感疏離,冷漠無趣,沒有任何一個人或是一件事能讓您停留,平靜且瘋狂,您是多麽有魅力啊。
最後一句聲音特大,震得你一激靈。
你:“……”
你:“……#”
想罵人就直說,說得還挺文藝,真是沒事找事。
這是你的夢,為什麽你不能夠自我主宰,要聽這破游戲制作商叨叨叨叨的。
在游戲過程中,您成功攻下了不止一位待确定的高危風險人物,有效地把存在的潛在危險扼殺在搖籃中,我們由衷感謝您的參與與配合。
于此,特頒發榮譽證書。
你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錯綜複雜來形容了,你覺得你這就是無語到沒話的程度。
叮叮叮铛铛铛嘩啦嘩啦。
細節到有背景音樂。
一個紅色的,甚至蓋了游戲标識紅色印章的榮譽證書出現在你的眼前。
幾個更加鮮紅的大字赫然清晰。
——說不上來小能手。
你:“……”
過分了!!!
說不上來是什麽意思!
淦!
倒是給你說清楚啊!!!
事實證明,不僅僅是做代入到其他情緒裏,氣到極致氣到想笑也會幹擾身體的反應。
你一下睜眼。
身體比腦子更先醒的最直觀表現就是你猛地抖了一下。
連你都感覺到你絕對趴在桌子上顫抖了一下。
帽子蓋得太嚴實,還不等你視線聚焦,就聽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男中音。
從上方傳來,仿佛是被扯寬拉長的電影錄像帶的質感,沙沙的。
“做噩夢了?”
你眯了眯眼睛,又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手指在鼻梁處揉了揉,也沒能把連續熬幾天大夜的倦怠感減弱一點。
往講臺上看,老師正坐在講臺前方的凳子上端着茶杯休息,嘈雜的聊天聲越來越大,頗有停不下來的架勢。
看來,你醒的真是時候,剛好課間休息。
吸管插入塑料蓋發出滋嘎滋嘎的聲響,你喝了一口豆漿,已經涼了,豆渣很多沒打幹淨,不好喝。
你只咬了一口吸管,把它放回去,含糊道:“下課了叫我。”
把帽子往下壓了壓,又把腦袋窩進胳膊中。
從始至終,你沒往聲源處看一眼。
本來就不用看。
認識十幾年你聽着它從變聲期到稚嫩的少年音最後演化為男人的聲線。
是蘇楚琛。
你從五歲漸漸開始記事的年紀起,就知道和其他小孩不同,你的家裏,沒有玩具,沒有動畫片,沒有熱乎乎的飯菜,沒有一開門就能聽見回來了的溫柔對待,只有一個從血緣關系講是充當母親角色的瘋癫颠的女人。
她很美,很瘦,聽別人說,她年輕時候是個很出名的舞蹈家,是能到處開巡演的優秀舞者。
家裏有一間很大的卧室,被改造成了跳舞室,四面牆都粘上鏡子,數不清的白熾燈連接在天花板處。
那些燈明晃晃的,明亮的,慘白的,照得人眼睛睜不開,你總是看着那些燈出神。
啪嗒——
燈按時的滅了。
你知道她要開始打你了。
果不其然,她很快地掐住你的脖子,沒有營養看起來像幹枯稻草的長發盡數紮進你眼睛裏,臉上,脖子上,很疼。
你被掐得喘不上來氣,眼前一陣陣的泛黑,出于求生的本能,你也不知道拿來的力氣甩開了她,踉踉跄跄地往門外跑。
這是你懂得的第一個道理。
——成天不吃飯的人,力氣還不如一個孩子。
同月,你再也沒有見過她,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都穿着黑色服裝。
他們忙裏忙外,沒人管你,這次你終于看見了常年不回家的父親。
同年,父親領回來一個女人,長發飄飄,說話聲音嗲裏嗲氣,舉止之間只見嬌憨與溫柔。
這也是你第一次看見蘇楚琛,彼時,他剛念初中。
初中時,他的很多朋友都來家裏做客,使喚你小東西,讓你幫忙跑腿,邊嘲弄邊笑。
蘇楚琛往往在事後出現,好了好了,我們去玩別的。
後來他朋友們來的次數不減反增,常常把唯一一間容納你的房間弄得一團糟。
高中,大學,蘇楚琛去了國外深造,金融學,是父親一手挑選的,雖然沒有直接說明,但公司股東基本紛紛表态,表明立場。
蘇楚琛回來那年,你被叫到了書房,父親也給你規劃好了路線,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學,叫不上來名號,遠遠低于你的高考分數。
他道:“聽你哥說,國外現在發展不好,沒必要去國外念書。”
“家裏不需要你做太多貢獻,等畢業,給你安排适齡的人結婚。”
你無聲地望了父親一會兒,你有一半的長相源于他,另一半源于母親,一雙相似的眉眼留在你身上。
你感受到了父親有一時的恍惚,頂着那張被許多人誇贊過的臉,輕輕道:“好。”
沒過多久,穿插在你身邊的眼線一個接一個消失。
這是你懂得的第二個道理。
在沒有能力反抗的時候,要示弱,要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甚至要把最脆弱最無助的致命地方主動彰顯給敵人。
為了一份茍延殘喘的機會。
你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順杆爬,你從來不會浪費任何一個機會。
父親這幾年越來越無力,蘇楚琛這種人才到了這種內虛外繁的公司也覺棘手,後媽的位置快是要保不住。
不止這些人,還沒完,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這都是你的功勞。
*
9點40下課,一片寂靜的課堂忽然爆發開了聲響,學生們成群結隊往外走,你和那幾個同學打過招呼,起身往外走。
只有一節課,一天就都沒有事了。
于是你在思考是窩進被窩裏暖和,還是窩進沙發裏舒服。
現在的時間還早,還可以睡個回籠覺。
那果然,還是鑽到你親親愛愛的大床上吧。
上早八的學生并不多,大多兩兩三三,還未到中午,空氣漾着初霧的冷意。
門口停了一輛寶馬,黑色款,車窗膜的顏色很深,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你的手掌貼着額頭,輕哈一口氣,飄出來的白霧仿佛把周圍都吹熱了些。
“停一下,小洱。”
蘇楚琛和你不一樣,他是典型在南方長大的孩子,永遠含着溫和的笑意,什麽話從他嘴裏滾一遍,那就沾上了清爽的果茶味,微甜,不膩。
他兩步并三步地走上前來,低頭,彎腰,半蹲下來,手指挑起了兩根散開的鞋帶。
“要絆倒了。”
骨節分明的手與黑色鞋帶形成相當大的反差感,蘇楚琛的手,長,瘦削,稍稍用力便能撐起淺淺的筋骨。
他在給你彎腰系鞋帶。
你的餘光裏有奔馳的影子,不遠,幾步路而已,這算是個拐角,不時有學生路過,頻頻回看,邊笑邊聊。
你還沒睡醒,有點困倦地打了第很多個哈欠,道:“不是說過別來學校找我嗎?”
蘇楚琛做一件事的時候非常認真,把鞋帶認真的系了有系,最後用力地打上了結,這才站起來,頗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但是這次……”
他又開始長篇大論,前言後語沒一個重點,感覺你要是不攔他,他能從前幾個月太陽為什麽升起開始說。
你好懸沒用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他。
你踢了踢地面,運動鞋連連踢到黑色皮鞋底上。
試試別人系的鞋帶結不結實。
“想問我賀南以的事吧。”你說,“上周和他打了幾把麻将,又去馬場溜了一圈。”
蘇楚琛的笑意漸漸變淡,逐漸表現出一種不認可的姿态。
“小洱,做事要考慮周全,你還沒有打聽過賀家的家底,那并不是你能夠招惹的人。”
你反問:“我不能招惹?那誰能?”
嗤笑一聲:“你嗎?”
你靜靜地看着眼前整體五官很好的男人,他總是笑的,總是穿着一身淺灰色西裝,裏面搭配襯衫,但又不那麽規矩,就像他很少打領帶,扣子也并不系全,散漫地敞着領口,通常都是一副君子模樣。
看着他,你想起你剛到大學報道的那天,當時相處的人是一個職業滑雪運動員,身材好到爆炸——
說要送你回家,你拒絕了。
你當時在幹什麽呢?
在發一條朋友圈。
沒圖片,不是視頻,只有一句話。
頂在上一條其他人發的朋友圈後。
所有的共同好友都能看見,包括本人。
屏幕剛好能容納兩個人的頭像。
下面那一條源于蘇楚琛。
那句話便頂在他發的照片上。
你寫着
——蘇洱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