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經游戲

第37章 第37章 正經游戲。

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 沒來得及換睡衣,也不是先去洗手,而是先看到了手機的輪番轟炸。

來源于學校同學的小組群。

……

到底是誰發明的小組作業!讓它滾出地球!

合着ppt也是你做,上臺講解也是你, 臨截至日期還有半天時間, 讓你肝2w字的作業。

瘋了吧!

啊!!!

你內心有理有據,原地發瘋, 重拳出擊, 最後落到輸入法裏,緩緩變成一句——

要不然再商量一下呢?好不好呀。

鯊魚擺尾.jpg

那邊也——

好的呀, 寶。

原地轉圈圈.jpg

寶你大爺啊!這種人情世故的場面事到此為止,ok no fine。

你頂着怨種臉, 面無表情地給自己争奪有利條件, 最後以你講ppt,剩下人均分論文字數結束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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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無硝煙戰争。

此時, 你已經沖了一遍澡,套上最愛的潮流款鯊魚絨絨睡衣,蓋着毛毛的小毯子, 捧着一杯熱乎乎的草莓味牛奶窩居在床上。

吸一口吸管。

蕪湖!舒服。

手機被你扔到一邊,一鍵靜音,飛行模式,鎖屏關機。

就這麽任性, 誰也不要來聯系你。

你正投入在大床的海洋裏, 餘光卻見桌子上的電腦憑空閃了幾下。

嗯?

支起身體。

屏幕如藍色電流劃過, 又閃了幾下。

居然……

不是錯覺?

你确定沒有喝醉頭暈,也确定臨出發前把電腦關機,一種莫名其妙地感覺湧上心頭, 竄起一股子隐隐秘密的戰栗感,皮膚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穿上拖鞋,你走向電腦桌。

[等待……]

屏幕上忽然轉變出顏色,一行電子大字緩緩浮現,非常熟悉,因為你見過不止一次。

[《純愛扮演計劃》加載中……初始化準備中……檢測環境……檢測人物狀态……更新完畢!]

合着不是電腦進病毒,是游戲入侵電腦?

上次客服就說游戲更新,剛好一個禮拜,不多不少。

游戲啓動居然帶動電腦開啓,這怎麽不算是惡性病毒。

面對這種狀況,你放心多了,眯着眼等了一會兒,你拿起手邊的全息頭盔。

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等待……]

[游戲連接中……]

[歡迎玩家蘇洱登錄游戲!]

啊啊啊???

你一下捕捉到重點,起的昵稱呢?玩家名都沒了?

不僅如此,後臺場所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的一室一廳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大別野。

還是有私人游泳池,飛機場的那種。

滿滿的壕氣與金錢感迎面而來。

你瞳孔地震。

難,難不成,游戲制作商找到包養的金主了嗎?

客服音及時出現,它沒變,聲音還是那麽磨砂不好聽:[歡迎親愛的登錄游戲呦]

你直抒胸臆:[我名呢?]

客服:[什麽?]

它裝的哪門子傻,你:[江至迩的名字怎麽換成了我的名字]

客服:[親愛的是這樣,由于游戲更新,內存擴展,《純愛扮演計劃》已榮登游戲榜了!我們不再是以前的單機規格游戲,為了響應號召,需将全部玩家實名制啦親愛的]

在長期以往的打交道中,它現在已經開始懂得預判你的預判。

客服:[避除游戲姓名的決定無法更改親愛的,如果您實在介意這件事,可以聯系後臺改成數字,比如一二三等序列號也行得通]

漏。

一想到以後的攻略角色各個叫你1234巴拉巴拉,你已經開始抗拒了。

算了,就是個稱呼,無足輕重。

你找準核心:[游戲更新什麽內容了?還是說有新玩法?]

客服:[是的呢!親愛的~]

客服的聲音變得激動磅礴起來。

客服:[本次更新開啓限時禮包活動,包括禮包任務、禮包玩法、禮包挑戰等等,玩家在完成限時任務後會獲得獎勵與道具,以及基礎貨幣,我們也對全服玩家進行等級升級,開啓衆多副本,也新增更多高自由度選項事件,讓整體劇情更加流暢]

客服:[當然]

機械音刻意停頓片刻,再發出聲音時顯得相當興奮。

客服:[游戲發展得越來越好與玩家您的精彩表現有很大關系,游戲制作組非常感謝您的一路支持,為此,給當前副本唯一玩家蘇洱準備豐厚的現實獎勵,屆時會陸陸續續下發,請您注意查收]

現實獎勵?

哇!

雖然游戲制作商有些時候有點狗,但它和學校可不一樣,目前看來,承諾的事情全部兌現,上次答應給你獎勵,第二天就給你郵寄來了全息頭盔。

你承認,你被它哄得很開心。

秉着對未知驚喜的期待,你沒有問得太具體,和客服打了幾句嘴炮,點擊進入游戲界面。

[等待……]

[加載中……]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今天的畫質很不一樣,也許是更新過的緣故,顯得非常逼真自然,甚至連過往的風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在畫面跳轉的最終畫面,隐隐傳來客服冰冷無比的機械質感音。

[祝唯一玩家蘇洱在游戲裏玩得開心]

在說什麽?

連提兩次唯一了,難道在說這個區服只有你一個人的意思嗎?

你撓着下巴,畫面一轉,盡是漆黑,沒有光亮,靜得可怕,完全看不見的時候,其他感官要變得很明顯,你聽見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慢慢的,徐徐的,最後停在面前。

是柳知漾。

不要指望你能看清他的表情,你能看清這是個人都靠你5.2的好視力。

在黑暗中,連時間概念仿佛都被模糊了一樣,你不知道你們僵持了許久,不過當少年開口時,那嗓音已經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啞,非常平靜,一絲情緒起伏都沒有,但,異樣的冷,宛若嚴冬冷不丁地被人推入透着骨頭絲絲的冷的冰面上一樣。

“蘇洱。”

這是第一次在游戲中自己姓名無比清楚地出現。

要知道,人對待昵稱和真實姓名的感覺全然不同,即便你明知道他們都是程序做的,此時,卻一股寒意湧上脊背,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你感覺你被徒然挑起了興奮,因為你的嘴角有些按捺不住。

小黑屋……嗎?

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很突兀,滋啦一下是鞋跟處磨開的證明,柳知漾走了過來,非常近的距離,你們的鼻尖交錯相碰,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你。

“你和柳絮冬。”這是一句肯定句,“睡了。”

哎哎哎?

就這個0幀起手啊。

你對這一天早有預料,但睡這個詞你還是不認可的,你可沒有和柳絮冬發生負距離接觸,但是你幫他找尋一下沒經歷過的快樂倒是真的。

你的片刻停頓在他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默認,柳絮冬難以評價他現在的情緒,事實上,從柳絮冬那裏獲得錄音帶到現在,他整個人就已經完完全全被生硬地扔進冰櫃裏面一樣,全身四肢沒有一處聽使喚,又冷又僵,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無力感。

悲傷嗎?不可置信嗎?憤怒嗎?

他已經說不上來他的情緒了,一切行動,一切舉動都是下意識的,他像是被提着線的木偶玩具,被生拉硬拽着往前走,脹痛的心髒驅使他做出一切沖動的行為。

等他反應過來時,蘇洱已經和他共同出現在這個倉庫裏。

在另一所城市,郊邊,人煙稀少,野狗都不來的地方。

他覺得他的怒火已經燒到了眼眶,否則那裏不會火辣辣的疼,更不會看一切事物都是模糊的,從見面開始,他只想問“是他哪裏做得不好嗎”。

期間蘇洱哪怕回一句不愛了,不喜歡了,他反而可以接受,畢竟在得知對方婚約的那天,這些感覺已經席卷過一次。

一個滿眼滿心都是他的男孩子,一個笑起來很好看脾氣特別好的男孩子,一個會無時不刻想着他念着他帶給他驚喜的男孩子。

他怎麽會奢望擁有這樣的人。

他在等蘇洱一句回應,但全程,從頭到尾,對方表現得非常平靜,不拒絕不駁斥,一點都不意外,好像早有預料一般。

顯得他的發瘋癫狂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個滿嘴都是謊話的小騙子,既然不反抗,那麽他做什麽都無所謂吧。

保留着心底處最深的、隐藏在角落裏此時盡數被翻出來的深深欲望,柳知漾像是化身成為了一個毫無思維,不講道理,僅憑最原始反應行動的生物。

他帶蘇洱來到了這個偌大的、廢棄的倉庫。

這個只知甜言蜜語的騙子如此貪心,他才不會随對方的意,既然見誰都想要,幹脆除了他,誰也別見了。

柳知漾覺得自己一定會得到身心上由內而外的爽,但,複雜到劇烈的悲傷難過,比沒有腌漬過的話梅還要酸,也不講道理地灑滿一身。

為什麽?

他不明白。

那天帶着他去看流星的那個夜晚,他從沒那樣誠心實意地許願,他當時,想要一輩子和蘇洱在一起。

柳知漾覺得這一切都太苦澀了,他曾經感受過無比熱烈真摯的愛意,他能夠想起每一次他們相處的畫面。

蘇洱很喜歡從背後抱他,靠在他肩膀說話時,連透出的呼吸都是葡萄味糖果的甜味,蘇洱很喜歡和他十指相扣,常常牽着手沖他笑,笑得眉眼彎彎,發現引來旁人視線時他不高興,又無奈又溫柔的哄他,最喜歡你了。

既然喜歡他。

為什麽要和柳絮冬在一起?

不是曾經許諾過,那通婚約不作數,柳知漾也在暗地找人處理。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一切猶如鏡花水月,稍縱即逝。

想質問的明明那麽多,最後,柳知漾卻聽到自己以最平靜的聲音,手卻抖得要命,他緊緊攥住,只問:“為什麽不喜歡我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蘇洱的面容,只能依稀從過近的距離捕捉到那一絲輪廓。

他聽見對方緩緩開口,語氣同樣平靜:“沒有不喜歡你。”

柳知漾沒有在說話,他只是後退幾步,接着把這間房間裏唯一的門摔上,門鎖嘩啦幾聲,接着合并。

他想,他再也不會相信這個騙子一句話。

*

當聽見咣當一聲摔門聲時,你只是眨了眨眼睛。

過了半刻,你摸着門把手,一擰。

嘩啦。

光亮盡數灑下來。

門開了。

你拎着斷開一半的鎖頭:“……”

……低估了被強化過的身體素質了。

碰瓷啊!

不是你幹的!是你的手!是成群結隊的它倆!和你本人沒關系!

蒼天啊,大地啊,這會不會影響到小黑屋劇情發展啊!

你迅速張望四周,把鎖頭塞進兜裏,同時點開游戲商城,飛快下滑頁面,找到一模一樣的鎖頭,一鍵購買,一鍵安裝。

誰能有你更懂玩家素養。

自覺Q流程。

這個賽道,你強得無敵。

其實,并不是說你對這個玩法有多麽執念,但你多多少少想嘗試在現實中無法嘗試的事情。

柳知漾的憤怒合情合理,按照他的常态,沒第一時間把拳頭輪到你臉上都算他留有餘念。

你看着他的狐貍眼染上豔紅的怒火,面色蒼白,嘴唇慘紅,眉目揪成一團,透着的情愫複雜,連他自己都看不懂,少年人的桀骜不複存在,反而漸漸與最開始出場的他的身影重合。

他看起來連殺了你的心都有。

畢竟,被無數炙熱愛意交織的謊言在猛地被戳穿,那一刻帶來的沖擊感,宛若雄鷹斷翅,筆直地墜入懸崖。

他的樣子……

美味極了。

你沒有說謊,你确實很喜歡他。

喜歡他的模樣,喜歡他的性格,看他從小到大的經歷一次又一次,打探他喜歡的東西,為每一次和他見面,和他約會做攻略做準備。

沒人能夠委屈強迫你做不想要做的事,喜歡他,所以才會深思熟慮地走每一條線,只為進入他的單人線。

在現實裏,你亦然。

無論後續結果如何,在相處的過程中,你認真對待每一任,你沒有辜負過任何一個人的期待,并且給足他們回應。

可誰說,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喜歡就要成為一對戀人嗎?你并不認可這個觀點。

你見過你母親的模樣,美麗,有魅力,不發瘋的時候很溫柔,跳起舞時優雅又迷人,唱兒歌的時候呢喃低語,你覺得你那一副好嗓子也得到了她的遺傳,在僅存的記憶裏,她深深愛着你的父親,為此放棄事業,放棄生活,放棄交際圈,自願做一個漂亮花瓶。

愛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短暫的激素會操控一個人的神經,在幸福有愛的環境裏,人會想要産生誕下下一代的想法。

她生下你的同時也被男人抛棄。

男人本就風流,只是她在愛意的謊言中迷失了自我。

你得到了一半你父親的基因,不僅僅是外表,還有一顆游離于世間的心髒,冷心冷肺,惡貫滿盈。

所有一切只是場游戲。

而你,是個玩家。

*

柳知漾不知道是以怎樣的心情關上的那道門,他甚至都沒走遠,最後緩緩蹲下,用手掌捂在自己的臉上。

“綁”了蘇洱,然後呢?

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嗎?沒有。

他想要聽見一句解釋,但又一個字都不敢信,這種複雜的感情攪得他難受不已,讓他一度想要喊出聲,但最後,卻是類似于嗚咽的低聲嘶吼從喉嚨中不忍傳出。

兜裏的手機嗡嗡個不停,從他扯着蘇洱上車時就沒停過。

柳知漾遲遲沒有碰它,最後深吸一口氣,把它拎了出來。

信息很多很多條,短信、微信、未接來電至少也有三十來通,并且還在繼續。

所有顯示都來自一個人——小叔。

多諷刺。

蘇洱挑選誰都可以,那個人偏偏是柳絮冬。

他漸漸冷靜下來,一條條往上翻。

小叔——

前天19:24

小漾,你現在在哪?沒回家嗎?

可以回我一下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前天19:30

你和……他在一起嗎,我打不通他的電話。

他現在也不在家,如果你看到消息的話回我一下。

……

……

今天21:36

你們在一起對不對?!柳知漾你別做傻事,你現在還年輕,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

……

最後一條,今天21:52

我聯系不上他,他到底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要報j了。

啪——

是撞擊牆壁的聲音。

柳知漾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一直找不到歸處落點的心竟然漸漸緩和了下來。

這不算是一個廢棄倉庫,裏面水電很齊全,只不過太久沒有人來,落了一層灰,他小時候發現的秘密基地,當時叛逆,離家出走無處可去,便找到了這個地方。

後來差人打聽,找到房主,幹脆買了這間倉庫,打造成基本的房屋結構,連他父母都不知道,車直接被他開進了河裏,他也不認為柳絮冬能找到。

但是……手機。

他沒有拿走蘇洱的手機。

柳知漾悶坐在倉庫門口,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寂靜中,他的手掌捂在胸膛,感受着心髒的跳動,一下兩下三下……

他就這麽數着數,直到烏雲完全散開,再起身時,四肢冷到發麻,寒氣透骨一般,他打開了倉庫的門。

裏面是有燈的,開關就在牆壁附近,但他沒說,可見蘇洱也不知道。

夜色裹挾着冷空氣鋪面而來,漸漸出現的月色只能照進來一點點亮光,周邊除去蛐蛐的叫聲,四周都是樹幹野草,夜幕反暈出一片朦胧的霧霭。

在這樣不清楚的景色中,柳知漾看着蘇洱抱膝靜坐在地面上,微低着頭,雙眼望着前方,察覺到聲音,緩緩朝他看過來。

柳知漾無意識地猛抖了一下胳膊。

瞬間,又被他克制住。

他知道少年在學校總被欺負的事,被幾群人扯到廁所,拉到小巷,挨過不少打,肯定也有不少辱罵。

柳知漾此刻在做着自己最厭惡的的事,那些人對待蘇洱一樣,沒什麽區別。

他由衷的憤恨自己的選擇,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只能選擇最偏激的一種。

他更加不想開燈了,他怕自己無法面對蘇洱的目光,無法接受對方的神情,也更加不想和他吵起來。

但出乎柳知漾的所有預料,淡淡的月光映進來只有很小一塊,也只能勉強照到蘇洱的下巴,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少年整個人都像是被墨水一點一點暈上去的,太淡了,也太靜了。

柳知漾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即使他很憤怒,即使他的這些憤怒撲通一下掉進大雪裏,沒有熄滅,但被深深掩蓋。

打破這種寂靜的是發出提示聲音的手機。

嘩啦啦的,又震動幾聲。

柳知漾想,果然,蘇洱的手機還在身上。

如果要是找人幫忙,這麽久的時間,基本都快趕來了吧。

也包括,柳絮冬。

柳知漾沒什麽表情變化,但他緩緩合上了倉庫的門,拿着鑰匙,當着對方的面把門反鎖,打開而又關上的縫隙透着夜晚的寒風,顆粒般存在似的一同鑽入他的領口,一道道細風吹得他冷極了,皮膚都自動起了代表防禦的疙瘩。

就在此時,蘇洱突然開口:“你想檢查我手機嗎?我誰也沒有聯系。”

柳知漾當然不信,他也不想做出回應,如果按照時間算,他們估計也到頭了,這算是最後相處的倒計時。

他背對着蘇洱,明明門已經關上,卻遲遲沒有轉身,任憑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後背。

灼熱無比,好似都帶走了些他的冷意似的。

柳知漾莫名想到他們唇角相碰,互相糾纏的那個夜晚,那天,星河漫步,對方說,希望他們不止有今天。

多麽動聽的情話,勾得他沉迷不已。

可他不會再信了。

人摔一次跟頭就夠了,怎麽會有傻子一遍遍重蹈覆轍。

又是一片寂靜,他聽到細簌的聲音,似乎是少年緩緩起身,撐着牆慢慢摸索,鞋在地面上發出不斷摩擦的拉扯聲。

柳知漾冷聲:“做什麽?”

“這裏有衛生間嗎?洗手臺也可以。”蘇洱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輕輕的,少年也沒有再次說任何親密的稱呼,可明明幾天前,他們連片刻的分別都覺得不舍。

半晌,柳知漾向坐伸出胳膊,他知道蘇洱在摸索什麽,他在慢慢摸索靠近,因為環境實在太黑,只能拿着手一點點往前夠。

他不想多做解釋,在感受到蘇洱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手背時:“別亂動,我帶你去。”

倉庫不大,如果按照正常房子裝修來看,就是标準的一室一廳,也虧得他的習慣,水費電費沒有一個月是落交的,也許是小時候的經歷,他總覺得,人總要給自己留給能落腳的歸處。

他的步子不算快,僅憑借對房屋構造的熟悉往前走,少年緩緩跟着他,聲音靜,呼吸也輕,但凡是個正常人,估摸着都要被他吓夠嗆。

柳知漾不想去知道蘇洱的想法,他既然做了,就不後悔。

衛生間也有一道窗,不大,僅僅用作通風,但恰巧,落進來的細密光色能夠讓他們互相都能看清對面的神情。

蘇洱沒有一點害怕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剛剛轉變方向,柳知漾立刻松開了手。

“我出去。”

來這裏快一個下午,對方一口水沒喝,一點飯沒吃,柳知漾又覺得自己的心髒開始密密的疼。

他非常非常想要指責蘇洱的不專一,他想要得到蘇洱肯定的态度,更不想面對蘇洱違背承諾的事實。

可,他又想,對方何時做過承諾呢?

說過愛他,卻沒只說愛他。

說喜歡他,卻沒說過要永遠在一起。

就像那天秦支挑釁,他是說男朋友了,可蘇洱,根本沒應。

柳知漾剛轉過身,只聽蘇洱喚他:“我真的喜歡你。”

許久沒被溫水沾潤的嗓子有點啞,但不乏其中氤氲的溫柔。

柳知漾有些悲哀,即使他警告過自己,給自己下過無數心裏暗示,對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可蘇洱剛一開口,他只想立刻轉身。

他捏緊了指尖,卻聽砰的一聲。

又急又響,是猛地撞擊的聲音。

柳知漾下意識去看,見到被狠狠摔落在地面的手機,蘇洱看着他,說:“我沒有聯系任何一個人,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不會讓任何找到我。”

柳知漾被他這一瞬間相同的應答怔在原地,又見蘇洱半蹲下來,指尖在碎落的屏幕上摸索,又是狠狠摔了幾下,這回,手機徹底碎了開來。

一張手機卡出現在對方手裏,下一刻,落入馬桶裏,嘩啦被按響的水箱,代表着少年的所有舉動。

“我和柳絮冬。”蘇洱頓了一下,看他的目光裏蘊含着太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情緒,最後化為平靜,“是我對不起你。”

“你想要怎麽報複我都可以。”

蘇洱低着聲,聲音不再上揚時,卻也像是緊緊吸住石頭的磁鐵,如此固執,如此偏執,又如此勾引讓人根本無法松手。

“你還想要什麽?把我鎖起來嗎?”

少年說着,忽而朝他伸開手掌:“門鑰匙。”

鑰匙只有一把,而剛才倉庫已經被他鎖了起來,柳知漾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什麽,他的眼眶都是酸澀的,他不想哭,但他覺得非常非常的難過,同時又有一些心思如野草一般在他的身體裏紮根發芽,迅速生長。

他很想說些什麽,他也很想逼問什麽,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要聽對方的話呢?可心裏卻有另一個誘惑性的聲音隐隐勾着他不得不去想,去聽聽看,去試一試,看看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柳知漾動了動喉嚨,最後,如蘇洱所願。

鑰匙僅在交接時出現了一刻,接着——

噗通。

也被扔到了馬桶裏。

沖水聲不斷,旋轉的水花如同海洋裏最猙獰最可怕的漩渦,洶湧地撲向他,接着将灌入他的鼻腔,湧入他的口腔,讓他半點掙脫不得。

蘇洱的表情平靜,面部輪廓是被一點點掃上去的,眼底無比空蕩,漆黑一片,卻仿佛如同火光跳躍似的,冷淡的月光分散在他的臉上,從嘴裏吐露的氣息,卻沒有再瘋狂無比的話了。

他說。

“那就誰也別出去好了,死也一起死在這裏。”

這一刻,柳知漾仿佛被一條潛伏已久的毒蛇猝不及防的咬住了致命處,尾端将他纏緊,越來越緊,直至不能呼吸。

他的胸膛有着奇妙的搏動,不受控制地不停起伏,宛若喝醉了似的頭暈目眩。

未被填滿過的心髒忽然被塞得滿滿當當。

他從未覺得,如此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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