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正經游戲
第38章 第38章 正經游戲。
柳知漾是一個沒有被愛過的孩子, 他的父母認為他丢臉拿不出手,把他像一個不能被當成門面的獎章對待,唯一對待他好的親叔叔,對他有着濃濃的惡意, 把對他父親的怨恨盡數給了他。
裹滿糖果的毒藥, 要比直接紮進胸膛裏帶出血淋淋傷口的刀反噬起來還要嚴重。
這些,光是從文字了解遠遠不夠,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感同身受, 除非親身經歷。
對于玩家而言,決定攻略一個角色時考慮的層面很多, 想他因何而悲,想他為何而傷, 念他如何由衷地感到高興。
怎麽不算是真心實意的愛過呢?
像是真正整整地談了一場戀愛, 在那段時間,世界萬物都像是匆匆風雪, 唯有那一個人有着光色,在作為觀賞的玻璃瓶遠遠看他,迷戀着他, 引誘自己吃下大把大把的清醒藥物,體驗這場漫長的失眠,深陷其中,着迷不已。
愛, 就是瘋狂的, 是病态的, 讓毫無血緣關系,甚至從未見過面的兩個人如同瘋子一樣互相撕扯纏綿,有些短暫, 一觸即發,有些長久,年輪不停。
借由聯姻的引子,提醒柳知漾的父母柳絮冬包藏禍心,從後者那裏,找到大量的多年把柄錄像毀壞,與柳家的衆多合作者交易溝通,最後名正言順地把柳知漾推到繼承人的身份,連後路都為他算計得一清二楚,徹底鋪平,一馬平川。
看,你是個多麽合格的情人。
如果放到現實中,這便是每每分手前夕,你送給他們的最後一份禮物。
喜歡就會産生占有欲,不喜歡對方和其他人多說一句話,不喜歡對方因其他事物感受到喜怒哀樂,希望伴侶把全部目光全身心地放在自己身上。
全世界都毀滅掉的話,就把喜歡的人塞進口袋裏,與他談論着陽光照耀的美麗,在一切崩塌崩潰的瞬間,一腳踩空,與他一同墜落深海,永遠沉眠。
這種念頭,你不做評價。
在現實裏,有很多想法無法實現,你不能夜晚三點半想去北極看雪,下一刻就能去,你不能突發奇想去跳傘,就能打擾朋友休息陪你從天空墜落,你不能在同一天看到幾十個城市的日出日落,繁星點點。
但在游戲裏可以,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都由數據組成,你不用和npc解釋你的想法,你不用在做每一件事前都要預估風險和代價,整個世界都是屬于蘇洱的游戲場,玩壞了玩崩了也無所謂,不玩嗨點不白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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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鐘,沒有手機,在空間不大的倉庫裏,時間概念被完全模糊,有時候,僅僅能從衛生間那塊窗戶裏透出的一點點光亮察覺出白天黑夜。
柳知漾原來是把這裏當成第二個家對待,食物、水準備齊全,甚至連電視都有。
他問你這樣和他在一起後不後悔的那天,是個雨天,雨滴落得很大,劈裏啪啦,很直觀地影響聽覺,你覺得是你走神看着無意間瞥向窗外的那幾秒,給了他分外猶豫的時間。
但你當時什麽都沒想,你就是覺得自從游戲更新後,四周環境變得異常精致,太過真實,有時甚至混淆你對現實的判斷。
你搖了搖頭,臂彎跨過他的脖頸,埋到他的頸窩,親着他的鎖骨,因為力度不宜,雜亂無章,引得柳知漾無意識地從喉嚨中發出幾聲氣音,鼻息猛地重了幾分。
他變得敏感多了,得益于這幾天的瘋狂……從最開始你要捏着他後脖頸教他接吻,到他主動咬着你的下嘴唇留下道道像是宣示主權的印記,他像是要完全用這種方式洗刷掉柳絮冬的曾經,這之中,根本沒過幾天。
柳知漾對你有着嫉妒所有人到病态的占有欲。
你完全知曉,你依舊縱容。
你親着他,額頭在他頸窩裏蹭來蹭去,讓你本來就柔和的聲音黏上了笑意:“不會後悔呀,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麽都不想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覺得很開心。”
“我會一直開心下去的。”
柳知漾聽見蘇洱對他笑着說,即便裝修得再好,原身也只是個倉庫,這裏面很冷,尤其這幾天頻繁地下雨,連地板都潮潮涼涼的,可以說得上是破敗的環境。
但少年眼睛亮亮的,眉梢間都透着神采,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目光讓柳知漾心都軟了下來,滿眼透着種嘗試新鮮感的興奮,倒讓他覺得這像是一場另類的約會一樣。
他并不擅長做飯,倉庫裏尚有着提前擱置在冰箱裏的新鮮蔬菜,撐不了太多天,沒必要先拿罐頭,但他的确做得很糟糕,賣相還說得過去,但口味實在難以下咽。
柳知漾獨自在廚房奮戰的時候,蘇洱正在以此往臺子上擺盤,少年很喜歡突然從後背抱他,他歪頭從他右胳膊旁邊探出來,當時柳知漾剛勉強炒出一盤番茄炒蛋。
“我嘗嘗。”
蘇洱語氣好奇。
“我第一次做飯,不确定它好不好吃……”柳知漾拿起筷子遞過去,蘇洱不接,擡擡下巴,眼尾拖長,示意需要喂過去。
雖然柳知漾順從地聽了蘇洱的話,但在少年彎下脖頸咬住筷子的時候,他又上手去把對方絨絨的頭發揉亂,惡趣味一樣。
他低頭問他:“好吃嗎?”
蘇洱徒然瞪大雙眼,仿佛被驚訝到一樣,連連點頭:“好吃!”
“你嘗一口!”柳知漾當時還沒完全清楚地認知自己的廚藝,他還覺得神奇,毫不設防地咬住對方同樣遞過的筷子。
……
“咳咳咳……”他差點沒一口吐出來,番茄炒蛋它要麽鹹要麽甜,但它不能是苦的啊,而且怎麽還有點酸。
計劃得逞,蘇洱笑得不可開支,耳朵都快笑紅了。
柳知漾就這麽安靜地看着他,等到蘇洱漸漸消下笑意,他把手掌伸到對方下巴處:“難吃死了,給它吐掉。”
卻見蘇洱得到寶貝似的,只搖頭,不讓他靠近一點:“誰說不好吃,我愛吃。”
少年呼着熱氣,飛快地親了下他的鼻尖,眼睛也笑彎掉:“你做的,我都愛吃。”
很奇妙的體驗,柳知漾只能想到幾個字來形容,再也不會有誰和他一樣親近蘇洱了。
想要了解一個人性格的最快方式就是住在一起,雖然他們現在的情況很特殊,柳知漾卻從很多細節品出了蘇洱的習慣,比如是個左撇子,使用右手是長期練出來的,少年的手常常很冰,要不斷捂着,溫着,才能多些溫度,很喜歡把自己窩到一個地方,床啊,椅子啊,甚至地板。
柳知漾都不明白在那樣閑散悠哉的狀況下,怎麽還能保持着最基本的儀态,他故意挺直腰板,卻半點儀态也無,比不上少年一點。
那也是他第一次對着蘇洱繃着臉,他真的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幼稚成這種地步,地板多涼不知道?森森透着冷氣快要砸進骨子裏的冷不知道?忽然嘟囔一句要學小鯊魚在海洋裏暢游,下一秒,人就軟軟把自己團在一起,撲倒在地面上。
柳知漾之前沒覺得蘇洱有這麽叛逆,但他的确氣到胸膛疼,更可氣的是,少年的認錯态度異常快異常堅決,還不等人生起火來,便點起一簇焰火似的笑,烤得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得被幹擾了原本的想法。
他們就這樣互相看着對方,蘇洱忽而過來抱他,擁抱是能最直觀感受到彼此想法的行為,他們的溫度、他們的鼻息、他們的肌膚,全部緊緊貼在一起。
他聽見蘇洱低着聲,那不再是柔情蜜語,在一個沒有開燈的黑暗環境,在周遭不斷落下雨滴的環境,在冷到——他們都在發着抖,只能傳遞着彼此氣息的地方,再沒有誰會像他們這樣纏綿。
“再相信我一次。”
“只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仿佛連他也落入魚缸,成為一條觀賞魚的無可奈何,他很想說相信,可怎麽也開不了口,心裏沉甸甸的,不僅僅是充斥着複雜的愛意,還有更多情緒,讓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掉。
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這間倉庫裏待了多久,後來他已經不願意感受到任何光亮,僅僅依靠接觸的方式察覺對方的存在,這會讓他更加安心,他像一條已經被拍在案板上,即将瀕死的魚,重回河流不能讓它複生,反而強烈的疼痛才能使他回光返照。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可柳知漾還覺得不夠,他總隐隐覺得那天的暴雨太過激烈,讓他沒有一丁點安全感。
他已經酸軟到抓不住床邊,腹部的肌肉緊繃,呼吸瀕危到無法吐氣,但他依然啞着嗓子,聲音輕到了無,如同最真誠的信徒,在禱告最後一場儀式:“還要……重一些……”
那種力度接近于淩遲,再嚴重些,快成了暴虐,他不清楚臉上的是淚還是汗,仿佛印證一切都在往失控的方向走,他感覺到了蘇洱一瞬間的停頓,或許是種安撫,又或是萌生的心軟,但在感受到那一分退縮之意後,他狠狠擁了上去,最後一點點聲音完全破碎掉。
除了那些劇烈的歡愉,疼痛也在一瞬間席遍全身,兩者是交錯的,讓他的精神也酸麻到一片空白,他擁抱着伴侶的肩膀,無意識地找尋着能夠證明對方心髒跳動的地方。
倉庫門口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門鎖開始發出晃動聲。
柳知漾意識到了什麽,他被扶着頸側親了上去。
舌尖相抵,沒有任何征服欲望的掃蕩,也不是強烈到他難以呼吸的深吻,是一點點地,輕柔到不行的唇齒相碰。
蘇洱找準了他的手指,不是試探,而是在觸碰到的時候,完全緊握在一起。
對于四周環境,少年那麽敏銳的一個人,怎麽會察覺不出來他此刻的不安,于是柳知漾察覺到對方慢慢地将脖頸貼過來,脆弱的皮膚下不停跳動的,是代表一個人在世界存活着的證據。
門鎖不停晃動聲音開始變得強烈,不時有敲打的動靜。
他被牽着手,帶領着摸索着對方的額頭、鼻子、下巴、最後,蘇洱翻過手心,按着他的手背,緊緊按在對方的胸膛處。
那裏,是心髒。
活躍的、不停止的、因為劇烈運動瘋狂跳動的心髒。
蘇洱親了親他的嘴角,又親了親他的眼皮,溫熱的質感明顯到仿佛完全透過軀體的外殼一樣。
他的手掌感受着對方心髒的跳動,聽見蘇洱對他說。
“喜歡你呀,怎麽會不喜歡你呢。”
對方的另一只手從壓着的床邊緩緩支起,他們做着最瘋狂的事,此刻,又那樣不含暧昧,顯得純情不已,最後,柳知漾感受到自己的頭發被人輕輕撫摸着。
倉庫是鐵質的門,除非有同樣硬質的東西反複撬動,或是有人狠狠敲打,才會發出如此大的動靜。
嘩啦——随着一聲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柳知漾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蘇洱多在發尾停留的目光,他啞着問:“喜歡我的頭發?”
喜歡一個人,所以愛屋及烏,喜歡他的一切。
他聽見蘇洱應了一聲,帶着呢喃的笑聲,不知為何,嗓音仿佛黏過某些東西一樣,并不清楚。
他滿身眷戀,滿身愛欲交織。
柳知漾感受着同樣跳得飛快的脈搏,說着:“你喜歡,我就留長。”
“好。”
這句回應又淡又輕,回複的很快,明明是分外親密的舉動,可柳知漾卻越來越覺得不安,屋裏的一切都太黑了,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隐約中,倉庫的門似乎被人猛踹了幾下,鎖頭不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他無比清楚地知道一會兒要發生什麽。
他的手又開始抖,他勸告自己去不要去理會,但撬門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大雨滂沱,不知一個腳步聲,電閃雷鳴一過,有人在不斷叫喊。
他知道早晚會有被發現的一天,他們都已經是成年的歲數,做任何事情,必須要負責任。
他也懂得作出這個決定一定會遭到反噬和代價,但他不想這麽早面對。
柳知漾又一次慌張,宛若得知噩耗的那天,整個人沒有一個地方落點。
他好難受。
于是,他也像學着蘇洱那樣,吻一吻對方的耳垂。
可手指剛一動,卻摸到了異樣的觸感,伴随着血腥氣,有着濃烈的、滾燙的,無法讓人忽視的東西在一瞬間流淌。
柳知漾猛地睜開眼睛,他捏住蘇洱肩膀,恰巧,倉庫裏那唯一一抹窗映進了一處光亮,接着雷聲轟鳴。
他看見了手掌上遍布的血跡,并不是來自于自己,而是橫插在少年心髒處的一把短短的小刀。
“……你要做什麽!”
蘇洱舉起胳膊,皮膚上大片的血跡道道流淌,他輕輕開口,因為疼痛,有些說不出來話:“……他們找來了是嗎?”
倉庫裏沒有任何一個銳器,除了廚房挂着那把水果刀,很鈍,僅僅切菜的時候用過一次。
“他們找來了……我就要和柳絮冬聯姻了……”
少年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因為血液迅速流失,嘴唇煞白,柳知漾全身都在猛顫,喉嚨被狠狠掐住似的,呼吸在這一刻都停止了,他真的一瞬間慌了神,手掌下意識地去擋住傷口,但血卻越流越多。
“不怕的。”蘇洱很勉強地夠過來,頂着他的臉頰:“肯定不會連累你。”
柳知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哽咽着,每一個字都像是硬生生被摳出來的一樣:“這就是你說的方法。”
少年卻忽而笑了起來,他就着那種姿勢,沒有理會黏濕的血液,與柳知漾十指相扣,血腥味與甜味一度在嘴唇間相靠,脈搏并沒有停止跳動,柳知漾被按了按唇珠,擦出一片片的血色,少年鮮紅的舌尖掃過那些嫣紅的血液,再一次與他相擁。
“難過什麽呢?”
“我答應你了,只和你在一起。”
血跡斑斑的不僅是他們交疊在一起的雙手,還有像是纏繞在一起的蛇尾,蜿蜒水痕,燒着猛烈的熱雨,狠狠地砸了下來。
柳知漾發出那樣難過的哭聲,他無力搖頭:“我沒有想過要你如此……”
如此什麽,如此猛烈嗎?
蘇洱真的覺得迷惑,他也覺得不解,即便是他一步步引導着了現在的局面,但是柳知漾再清楚不過了,他所熟知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那樣抗拒強硬對待的人,怎麽會甘願進入牢籠,任人擺布呢?
他不是那種會因為一時沖動就被控制住身體的人,他在初見時的确被柳知漾的溫柔打動,後來漸漸深入,發現對方的性格其實截然相反。
他也很喜歡,但對于攻略角色試圖壓倒玩家的場面,再來幾遍,他都只會選擇——打回去,把柳知漾按在地上。
那個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
這就是一場名為愛意的欺騙與考驗。
從柳知漾做出把他鎖起來的念頭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
韓夏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呀。
他接受別人對他的愛,他也毫不收斂地在相處時間內回饋給對方最深的愛意,但唯獨,不要對他起禁锢的念頭。
可沒有一個人做到,沒有任何一個人遵守承諾,都是惡劣無比的人,做壞事前總要找借口。
後續的代價一定會相當慘烈。
蘇洱輕輕揉了揉柳知漾的耳垂,在他的額頭輕輕留下一吻。
這是他在本關卡唯一承認過的戀人呢。
那就……
下場游戲再見了。
不過,再見時,可沒有愛了呢。
蘇洱的愛。
限時且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