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01

徐缪賣掉了老家的房子,他沒收拾太多行李,去了很多地方。

小樽的海很美,雪也動人,雪原上,游客們紛紛模仿中山美穗在雪山前拍照;夕陽在濟州島的海岸上灑滿瑰光,有人說,如果瑞萊有好好看海景,應該不會在這片沙灘上自殺吧;吳哥窟的游客來回轉圈,卻也沒找到梁朝偉傾述心事的樹洞。

他買很多書,看不同的電影,有一段時間,在旅途中,他總是要捧着點東西讀,下榻酒店的晚上,他打開電視,随機播放一部影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燈,或者窗外的海水,心中一片死寂,淚水慢慢落下來。

他入睡,第二天醒來,又去不同的地方。

人是很怕突然停下來的,他在機場遇到的一個英格蘭老頭說,當孤獨來臨時,就去閱讀文字,或者傾聽別人的話語。

這個老頭并不富有,實際上,他袖肘上的皮質補丁已經被磨得掉色了,他說他已沒有親人存活于世,朋友也多年不聯系,他要拿生命剩餘的全部時間去任何地方,要麽在飛機上長眠而去,要麽客死在異國他鄉。

老頭問,你也是這樣嗎?

他苦笑着搖頭,說自己只是無家可歸。

在釜山的街頭,一個男子騎着車搶走了他的背包,那天晚上他在警局過夜,出來時,附近的教會在施餐,他一晚上沒吃東西沒睡覺,便也去了,一群衣衫褴褛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各不相識,互不交流,麻木的人是吝啬交流的,房間裏很冷,只有餐具在盤子裏碰撞。

清冷的晨光穿過馬頭頂的花窗玻璃,徐缪疲憊不堪,但內心充實而平靜。

飯後,黃皮膚,眼睛細長的神父告訴他,禮堂裏的每一個人都受過創傷,皈依基督是最好的治愈方法,讓心靈沐浴在主的寬恕中得到淨化。

他對宗教沒什麽偏見,但他還是選擇了離開,比起仰視尖塔下肅穆的神像,他更喜歡路途上低矮的日光,烏黑的雲朵如将領一樣巡視大地,連片的麥子或玉米,在暴風雨來臨前的狂風中戰栗。

他停下來,閉上眼,傾聽葉片相擦的聲音,雨點落下來,砸在臉上,呼吸漸漸被雷聲抹去,神在這裏,而非建築中。

他在陽朔旅游時,想起《面紗》裏,吉蒂在竹筏上轉動陽傘的鏡頭,他想,如果知道結局如何,她還會跟随瓦爾特來中國嗎?

02

在回國的機場裏,安檢口翻包檢查時,徐缪意外發現了壓在內膽包底下的戒指盒,安檢員沖他玩莞爾一笑:congratulations!

徐缪和顧睿從未計劃過一起去什麽地方,如今卻帶着他的遺物跨越萬水千山,回國後,他去偏遠地當支教老師,學校的條件很差,他走的時候,把那兩百萬留在了大山裏的女校。

校長希望他帶完畢業班再走,他半開玩笑地說,兩百萬就當我的贖身費吧。

校長很好,同事也很好,學生們單純又善良,但徐缪已無法再承受任何人的好意和期盼。

陪他跋山涉水的戒指盒,則被他遺忘在主駕駛位的座椅底下,再難找到。李午昂那天夜裏開車出來找他,路過一段崎岖不平的碎石子路,座椅下的戒指盒被颠出來,滾到李午昂的腳邊。

他攥着那個小盒子,向水面走去,徐缪坐在岸邊抽煙,一根接着一根,他們養的牧羊犬擠到他的臂彎裏,舔他的下巴,徐缪把煙拿開,将臉埋在它毛茸茸的脖頸上。

“你要是拿布布擦眼淚的話,結膜炎就又要犯了。”李午昂接過香煙,吸了一口,煙霧慢慢消散在日出時的海面上,一片金光。

徐缪去拿煙時,他遞來瓶水。

“觀水症會死的。”

“觀水症是貓得的。”徐缪反駁,但他還是喝了。

李午昂把玩着口袋裏的戒指盒,日光照亮了岸邊漆黑的礁石、他耳垂上的圓釘,他想說不用怕,我會陪着你的,他想問自己在徐缪眼裏算什麽呢,可他坐下來,說:“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天亮了,咱們回去吧,吸血鬼。”

03

于是吉普車開回去,在颠簸的石子路上晃動,徐缪在後座抱着狗睡着了,他夢見高考結束,顧睿開着新車帶他去田野上兜風,窗外的稻田綠油油的,田埂上一個人也沒有,顧睿說,畢業了我們搬去海邊,我當漁夫,每天出海,打幾百斤鮮貨帶回來給你做飯,你想我了,就在港口等我,要是有一天我翻船死了,你就每天來海邊看我。

徐缪聽見自己說,你是不是腦子颠壞了。

顧睿像個傻子一樣哈哈大笑,他說,我愛你,徐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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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文為什麽還要發發文好麻煩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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