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01
李午昂近來十分郁悶，徐缪跟人一塊兒睡了，自己還不知道那人是誰。
他早上起來撒尿，徐缪站在水池邊刷牙，一回頭，呈色尚紫的一排牙印，大大咧咧橫在那人後頸的肌膚上，簡直不知廉恥。
當事人提醒道：“記得把馬桶蓋放下去。”
你還教我做事？李午昂怒火攻心，他想把馬桶蓋直接摔下去，弄出一點心懷不滿的動靜的，但那片陶瓷蓋板最大的買點即是自動落蓋功能，輕飄飄地蓋下去，沒有一點噪音。
徐缪贊賞地拍了拍他後背：“好孩子，今天聽得懂人話了。”
李午昂憤然回身，徐缪握着牙刷靠在水池邊，單穿一件寬大的白T，腿很長，四肢纖細，幹淨的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徐缪的全身都像浴室裏的白色瓷磚一樣明亮。
他淺笑着，漆黑的頭發有些長了，肌膚雪白，雙眸淺淺地彎着，也似月牙的弧度。
李午昂想起了自己決定留在這座古城的理由，沉沉“嗯”了一聲，接過徐缪手裏的牙刷和口缸。布布在樓下叫喚，徐缪打着哈欠：我遛狗去了啊。
直到看見窗戶底下一人一狗的背影，李午昂才松了一口氣，扯了扯剛剛緊繃的棉質沙灘褲，有些分不清徐缪叫他“放下去的”到底是該死的馬桶蓋還是自己老二。等他晨練回來，徐缪已經在櫃臺後頭倒咖啡豆了，那件白色短T被忘在浴室的衣架上，徐缪拿它當作睡衣，李午昂則把它抓進浴缸。
熱水嘩啦啦地流着，沖淡了浴簾後沉重的喘息，升騰的水汽輕舔着青年額頭上的汗珠。
短T沾着意味不明的液體。完事後，李午昂将其放在噴頭下匆匆沖洗，而後混着髒衣簍中的其他衣物，一股腦兒地扔進洗衣機。
“你的衣服我一塊兒洗了。”
在樓下，準備往意式咖啡表面倒奶油之前，李午昂順口提了。
“謝謝，”徐缪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掏塑料杯，“一會兒我擡去樓頂曬吧。”
“去那兒幹嘛？灰死了，這會兒換季呢，你鼻炎準犯。”
“布布會啃衣服啊，”徐缪犯愁，“奇怪的水漬，你衣服上沒有嗎？”
李午昂動作一頓，杯裏的奶油沒剎住車，“咕咚”一聲，整塊兒掉進了咖啡裏。
02
“店員真的帥，身材爆好，可惜技術太爛啦，上次我的點的拿鐵，雕花是糊的。”
朵朵坐在天臺唯一的一張沙發上劃拉平板，刷到點評軟件裏對咖啡店的評價時，她會昂起頭，大聲念出來。
小狗靠着女孩膝頭打盹，忽被叫醒，不滿地“嗷”了兩聲。
李午昂拿棉襪彈了下小狗鼻頭：“叫什麽叫？誰讓你咬徐老板衣服了？”
布布咬牙正欲反駁，徐缪攤好了晾衣架上的床單，抱着盆走過來，它便只嘤鳴了幾聲，将濕漉漉的鼻子埋進女孩兒的胳肢窩底下。
“汪汪哥哥，你的技術真有那麽爛嗎？”朵朵好奇問，李午昂反問她：“你作業寫了嗎？”女孩就哀嚎一聲，帶着小狗跑下樓了。
徐缪在沙發上橫躺下來，午時的風清蕩蕩的，天空蔚藍澄澈，太陽不算太大，李午昂催他下去開門，徐缪翻了個身，說自己不是年輕人了，不睡午覺是不行的。
“其實你只是想上來偷懶吧。”李午昂說，他踢開塑料盆，靠着沙發坐下，徐缪為了躲避陽光，将頭倚他的背上。
他拿起平板，在商家回複裏敲了串不太友好的字符，後又逐一删除，他繼續下滑，另有人評論：店主好好看啊，真的不是明星嗎？來這趟真的值了。
附有偷拍照片一張。
李午昂點開大圖，放大又縮小，他一言不發，保存圖片，發送至自己的手機。
徐缪睡着了，李午昂支着腦袋看他，他沒察覺，從他衣領後露出的奇怪咬痕，像一條張揚桀骜的小蛇，對此時此刻的注視者示威。
李午昂輕輕觸碰這道咬痕，但感受到的，僅僅只有徐缪光滑肌膚上的體溫，脈搏的跳動從指尖傳到心髒，他感到胸腔發悶，便站起來往天臺外望去，青山沉靜地俯視湖底，水面光潔如鏡，日光落在鏡面上變成了無數根浮動的銀針，耀眼發光。
03
晚餐時間，朵朵寫完作業，重拾平板，看見偷拍徐缪的評論時，她“哇哦”了一聲，接着，又疑惑地問：“咦？圖片怎麽不用加載。”
兩個大人都在廚房洗碗，李午昂假裝沒聽見，徐缪讓朵朵把花園的紗門拉上，否則燈罩裏全是飛蛾。
他抓住了花園裏最後一只貪玩的貓，扔進客廳，徐缪已睡下，二樓的房間都熄了燈。李午昂站在靠海的那一面圍欄邊，抽着煙，一條條删除家裏催他回家的消息。
夜深了，他在廚房洗了手，徐缪房門沒關嚴實，一只貓擡着尾巴趁機而入，李午昂進去捉貓時，它已經貼着徐缪的腦袋打呼嚕了。
樹枝在月下投印着稀疏的影子，徐缪略皺着眉頭，面色發白，好像做了痛苦的夢。
李午昂不知如何安慰，蹲在床邊，手背輕輕撫摸他的臉，指尖掠過嘴唇時，他心中微動。
只要我稍微垂頭……
忽然，徐缪抓住了他的手。
李午昂如臨大敵，正欲縮手，黑暗裏響起輕喊聲：顧睿！不要過去！
貓咪驚訝地擡起頭，和李午昂面面相觑。
第二天，顧睿的後輩把他的遺物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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