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侍從

侍從

後者依舊是素袍坐在桌前,盯着手上的竹簡,神色凝重。

見了符予初,他神色緩和了些,把手上的卷宗折了折卷起來,“過來。”

符予初不明所以,走過去。

“坐。”

符予初一愣,這才發現這房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添了把椅子。

真是稀奇,之前符予初無數次來問吳霜為什麽房間裏不把椅子湊成雙數,他都只是淡淡道沒必要。

怎麽這次自己想開了,沒人提醒也填了把椅子。

他坐下,擡頭看着吳霜,等着他下一步吩咐。

吳霜卻什麽話都沒說,只是透過桌面上的燭火深深看了符予初一眼,又重新看起了桌面上的卷宗。

符予初:?

把他叫來就是幹坐着?

他心不死,就在這兒盯着吳霜看,結果一看看了兩炷香的時間,後者只有在換卷宗的時候才會稍微擡一點頭,其他時間基本保持一個姿勢。

要是真問符予初看出來什麽了,只可能是吳霜此人做事十分嚴謹認真。

以及他着實長一張十分俊朗的臉,這樣不束發的樣子看起來相比平時更顯溫和,倒是和坊間人們傳言的那些什麽菩薩觀音如來佛之類的慈悲胸懷對的上號了。

符予初被這樣溫暖的燭火照着,聽着屋外寒風呼呼的吹着,大朵的雪花砸在窗戶上,竹簡碰撞清脆叮當,抱着肩膀昏昏欲睡起來。

又是一個磕頭,他重心不穩,猛地驚醒過來。

一擡眼,就對上吳霜在燈火映照下琥珀色的眸子。

“睡得好嗎?”吳霜問。

符予初輕咳一聲,看卷宗的人沒睡着,看看卷宗的人的人倒是先睡了。

他嘟嘟囔囔道:“……坐着睡不如躺着睡舒服。”

這話實在是不成體統,他自己說完都感覺有點茅廁裏跳高,等着吳霜劈頭蓋臉一頓謾罵呢。

結果吳霜只是道:“那你去榻上睡。”

符予初一囧,發自內心道:“……就別取笑弟子了。”

“為何這樣想,為師并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吳霜把手上最後一份卷宗卷起來,摞在桌子上,側目看向符予初,神色端的是光明磊落。

符予初被這樣的坦蕩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我是來當侍從的,但是從剛剛到現在卻什麽都沒做,總是要做些什麽事兒的吧。”

話鋒一轉,他提議道:“……天色也晚了,師尊可是要就寝?弟子幫您更衣?”

吳霜突然笑了。

他不常笑,這點罕見笑意在火光下顯得有點朦胧,帶了些如夢似幻的味道,連帶着緩解了明亮眸子裏面的銳利。

他道:“符予初,你是不是傻。”

“怎、怎麽就是傻了?”符予初快速眨了幾下眼,把視線從吳霜的臉上移開,“師尊這話說的弟子可是不明白。”

“這些事情稍微動用一點靈力就能做到,為何還要無事消遣你?”吳霜反問。

符予初被震撼到了。

雖然他知道吳霜此人必定不會事事折騰自己,但是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還真是十足的正派,符予初要是他,多少是會使喚自己做些更衣洗澡端茶倒水的小事兒的,倒不是刻意刁難,純粹是不使喚白不使喚。

人都是帶着點私心的,都說白鶴峰的功法能煉人心性,但是同樣修煉相同功法的自己從來就沒有如此正義的思想覺悟。

或許這樣的想法不太取決于哪門哪派,而是取決于人性本身,而自己像來在做壞人方面更有天賦一點。

這樣想着,即便他看不慣所謂正派作為,也難免由衷有些敬佩吳霜。

似乎火焰跳動的太溫暖,吳霜放松了不少,聲音帶了點調侃:

“怎麽一直這樣盯着我?難不成你如此仰慕為師,希望能替我沐浴更衣?”

符予初心底對他那點由衷的敬佩頓時煙消雲散,剛想開口打哈哈,卻聽吳霜自顧自的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讓你的期望落空。”

符予初:?

就見吳霜慢悠悠的站起身來,朝符予初張開手臂。

符予初認命的站到了他身前。

弘墨淵魔尊在替人寬衣解帶,這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和魔尊反目成仇,每次見面必定大打出手的仙界第一大能吳霜。

還真是……聞所未聞。

這無論放在魔界鬼界還是修真界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尤其是現在魔尊還在幼年體,無論戰力,身高還是體型都遠遠落于下風的情況下。

吳霜完事講求便利,就連穿衣也疏松随意,甚至免去了坊間三件的基本原則,只有一件外衣一件裏衣,大手一揮抹去了中衣的概念。

符予初探手解開腰帶,又去摸裏面系着的帶子。

湊得近了才發現吳霜這衣服顏色雖然單調了些,但并非是粗糙的素布,反而在領口袖口上都有着銀色暗紋,在昏黃的燭火下像是倒映着月光的湖面,浮光躍金。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摸了摸,心中不住地揶揄,何鳴峥繡金,吳霜繡銀,合着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在意衣着華麗,只有自己一個老實人。

等再次回到弘墨淵,自己也要在衣服上繡滿這種金錢的象征。

他停頓的時間長了點,吳霜道:“好酸。”

符予初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一直擡起來的雙臂,急忙三兩下拽掉了他的外衣。

他這動作絕對算得上粗糙,甚至還在拽衣服的時候帶走了吳霜一绺頭發。

兩個人拽着那撮頭發兩端,面面相觑。

還是吳霜先道:“你回去罷。”

他雖然一字沒說埋怨,但是字裏行間聽出來都是嫌棄,符予初只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全都被插了刀。

那點好勝的因子又從身體裏每一個細胞裏面溢出來,他把那绺頭發從纏綿的布料裏面抽出來,“我可以……”

說罷,把那件外衣挂在臂彎,又擡手去拽吳霜的裏衣,這裏的扣子細小,燈火昏暗,那些扣子的陰影随着燭火打着晃,明明暗暗交錯,他湊近了才能看得清楚。

吳霜落下手臂,推了推符予初的肩膀:“好了,為師不消遣你了,回去罷。”

在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入睡,效率太低了。

符予初卻是個犟種,別人越是不讓自己做的事兒,他偏是要做,他甚至拽了點靈氣出來消解吳霜手掌的力道。

吳霜眉梢一跳,也抽出些靈力來迎上符予初的指尖。

兩個人面上看起來是一派和諧的親昵姿态,但是身邊暗潮湧動着靈力,已經推推阻阻好幾遭了。

符予初才練氣,自然是在吳霜手下過不了兩招的,只不過吳霜一直防守,他這才能見招拆招。

這些防守靈言一個賽一個板正,符予初解不開便另辟蹊徑劍走偏鋒,也不管是哪門哪派了,能解開的招式就往上招呼。

兩個人無聲的纏鬥了一會兒,符予初唇角一抿,終于放棄了靈氣之間無聲無息的戰場。左手方向一改,直直向下探去,看起來竟然像是打算來些下三濫的攻擊路數。

“放肆!”吳霜厲聲道,一時間沒想到符予初這樣的動作,只是怔愣了一下,擡手一掌打在符予初胸口。

這一掌近乎是條件反射,來的又重又狠,符予初也沒料他反應如此之大,防也沒防,被直直拍飛。

馮善一衆弟子只聽見“轟”一聲巨響,心道何人膽敢來白鶴峰峰頂鬧事,也顧不得什麽禁忌,禦劍緊急飛上峰頂。

沒看見鬼魔,也沒看見刺客,只看見拽着淩亂裏衣的吳霜,被砸了個打洞的寝居,還有趴在雪地上抱着吳霜外衣,瘋狂吐血的符予初。

衆弟子面面相觑,一時間看圖說話,心裏流動了無數故事。

“無事,你們回去。”吳霜面色難看,卻依舊溫聲吩咐道。

衆人心下了然,又飛一樣的踩着劍離開峰頂。

符予初自然看見了這些人,面上物理吐血,心中暗暗吐血。還是第一次這麽想回到原來的時空,他這輩子的臉都被丢盡了。

喉口一噎,他又低頭吐出一口血出來,而這口血好巧不巧的全都吐在了吳霜的外袍上。

“……”

他閉了閉眼睛,有時候真的挺想死的,但是卻感覺該死的另有其人。

吳霜這一掌還是收着了,要是沒收,自己現在就是一團爛肉,他想着,用手臂撐着身子,磨蹭着半跪在地上。

他手上不光有吳霜那件外衣,右手上還有裏衣的部分碎片……他剛剛被拍飛的甚至沒來得及松手。

擡頭,就見吳霜那件裏衣果然如他所料已經變成了一塊破抹布。左胸口被他拽爛了一大片,周邊失去支撐零碎的布料在寒風下呼呼啦啦的搖晃扇動。

裏面雪白的肌膚裸露出來,上面還帶着之前的傷口留下的斑斑暗紅疤痕。

那些傷疤就像是吳霜的臉色一樣複雜。

符予初見狀心道不好,剛想辯解一下自己并不是什麽無恥之人,剛剛只是想把工作目标從衣變為裳。

但是才一張嘴,就一口血噴出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得不又閉上了嘴。

吳霜那邊氣壓低,也是沉默着。

符予初嘴上不能說,心思倒是十分活絡,他想這次吳霜絕對是生氣了吧,上次的氣還沒消,這次估計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了。

也行,他□□般的想,能見到吳霜這樣的人物忿惱起來,也算是自己有點本事,被打出內傷也算是值了。

“抱歉。”吳霜道。

符予初聽到這句話差點又要吐出血來了。

他剛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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