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真正的“貓頭鷹”翩然而至的時候,蓋爾正和布蘭登小姐聚在一起共讀一封來自美國的信——第一臺使用柴油內燃機的拖拉機①終于問世了。

“然後呢?”簡妮·布蘭登問,她對機械一竅不通,只負責代她出面。

蓋爾傻眼了,她也不知道啊!她知道拖拉機被廣泛應用于農業,具體能幹什麽卻一無所知;她一門心思push柴油內燃機,是因為她知道柴油比汽油便宜,蒸汽機車早就被淘汰了——但是,然後呢?

可惡!舉一反三應該是科學家的優良品質吧!不是她這個金主該幹的吧!上輩子她活到死,都沒見過一臺活的拖拉機!福利院活動室就一臺電視,誰會去看CCTV農業頻道啊!

“呃……這個輪子,或許還能改?”蓋爾不确定地說,“可以裹上一種鋼、鋼板?鐵鏈?不然輪子會很容易陷進泥地裏去,就……增、增大輪子的面積,把路壓平?”

“雖然聽上去有點道理,但我還是覺得你在胡扯。”簡妮·布蘭登忍俊不禁,“還有嗎?”

“再比如……汽車那種橡膠輪胎,或許也能安到拖拉機上去?”蓋爾不抱什麽希望地說了一句,“大的那種,特別特別大,半個人那麽大。”

還好布蘭登小姐還是尊重她的意見的,雖然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着什麽,仍舊将她的胡言亂語全都記在了回信裏。

她們現在是稍微發達了一點,但幾乎沒有餘錢用來改善生活——在電燈電話、電熱水器和抽水馬桶普及之前,也沒什麽能改善的。眼下布蘭登小姐寫完了回信,仍舊需要搖鈴叫人。

“怎麽回事?伊娃怎麽還不來?”她們雇傭了普林斯家那個手受傷的女孩、作為簡妮·布蘭登的秘書。

“以前也都是我們自己去寄的,我來吧!”蓋爾跳下椅子,搶走布蘭登小姐手裏的信件,險些打翻了用來吸幹墨漬的白沙。

“您什麽時候能穩重點兒!”布蘭登小姐頭疼地追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下到一樓,發現伊娃·普林斯正守着大門發呆。

“有客人造訪。”伊娃呆呆地說,十分困惑的樣子,“但他們看上去好怪!”

她便宜爹的前同事?找到東盎格利亞的鄉下來了?不會要抓她回去聯姻吧?

蓋爾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思路雷得不輕,那邊簡妮·布蘭登已經請人進來了。

“噢!”她輕輕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您看上去怪眼熟的……但是兩位,這裏并沒有一場威爾士親王舉辦的晚宴,你們或許來錯地方了。”

“日安,布蘭登小姐。”門外的客人聽上去十分年輕,“我很遺憾您已經忘記我了。”

蓋爾被伊娃強制帶往樓上,掙紮間她從樓梯欄杆中見到兩位客人的打扮——整整齊齊的燕尾服,細條紋褲子,腋下夾着高頂禮帽,還拄着文明杖,太平紳士?

“什麽?”會客室裏,布蘭登小姐猛地站了起來,“您再說——不,不必了,您在開玩笑,您是騙子。”

“我就知道您會這樣想,所以特地帶了鄧布利多先生來。”發色灰白的中年男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您與一戶巫師人家為鄰多年,難道一直毫無發覺嗎?”

“怪胎不會選擇與另一戶怪胎抱團來贏得人們的尊重。”布蘭登小姐說,“納什小姐天真爛漫,我可不一樣。”

“或許我可以展示一下我們的能力。”中年男人掏出一根小木棍,随手将茶杯變成了一塊石頭,又将茶匙變成了一束玫瑰。

“障眼法。”布蘭登小姐絲毫不為所動,“接下來呢,你們是不是要催眠我或者打暈我,然後強行将蓋爾帶走?”

“差不多。”年輕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小聲逼逼,收到教授警告的一瞥,“咳!我是說,布蘭登小姐,難道您從未發現納什小姐的異常之處嗎?在情緒特別激動或者遇到危險的時候?”

簡妮·布蘭登緊緊閉着嘴唇,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在我們搬離沃土原的前一天,納什小姐從幾個惡作劇男孩手裏挽救了我的妹妹阿利安娜,當時她從三英尺外扔出一塊碎石片,在花圃的土地上砸出這麽深一個坑。”阿不思·鄧布利多比了個手勢,“我記得她們同歲,布蘭登小姐,或許您記得她曾在其他時候展露這種大力天賦嗎?”

布蘭登小姐恍惚了一下,突兀地點了點頭,兩位男巫頓時傻眼。

“不是那個,不是力氣大……”簡妮·布蘭登小聲說,“蓋爾……她曾經一眨眼就學會了一門新的語言,從而扭轉了即将到來的悲劇命運。”

男巫們面面相觑,年輕的鄧布利多脫口而出:“從來沒聽說還有這種——”就被自家教授死死地按住了。

“還有呢?”年長者相當有耐心。

“還有……她有一次被機器夾住,眼看就要被拖進去,忽然所有機器都停了,夾住她的零件也正好斷了……”

“這就是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欣喜地說,“我們早就知道蓋爾是個女巫——我是說,我爸爸,我,還有阿莉亞——也就是阿利安娜!”

但布蘭登小姐仍舊沒有松口。

“成為一名……女巫,會怎麽樣呢?”她目光灼灼,掃視過面前的男巫,“她畢業之後該怎麽辦?你們的學校會傳授她怎樣的技能?”

“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中年男人肯定地回答,“上個世紀末,我們選舉産生了第一位女性魔法部長,一位非常有魄力的女士,她現在還活着。”

布蘭登小姐顫抖起來。“你是說,她可以參政?巫師允許女巫參政?”她不可思議地問。

“我們只在乎魔力高低。”中年男人驕傲地拍了拍身邊少年的肩膀,“魔力強大的巫師是不分男女的,他們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阿不思·鄧布利多臉上微微一紅,很謙遜地收了收下巴。

布蘭登小姐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她偏頭看着窗外一角稀有的、油畫般的藍天,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可卻又很高興。良久,她拿過手邊的鈴铛,輕輕搖了搖。

蓋爾被帶到這兩個“太平紳士”面前來,她一下就認出了其中的一個——阿不思·鄧布利多,幾年不見已經長開了,簡直俊得可以去演電影。中年男人則自稱是霍格沃茨的變形術教授阿芒多·迪佩特,只能說毫無印象。

“單看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會是個男孩子呢!”迪佩特教授笑着說,“但是鄧布利多先生堅持這是一位女士,如果您準備好了的話,納什小姐,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去哪兒?”簡妮·布蘭登像一截彈簧一樣跳起來,“這就要走?”

“購買魔杖、校服、魔藥工具及材料。”迪佩特教授show出一張清單,“您可以為她準備一百磅②左右,花不完,來回交通不需要花錢。”

“沒有課本嗎?”布蘭登小姐發揮出了前任教育從業者的必備素養,“我需要檢查一下您的教材。”

兩位男巫的神情都有些尴尬。麻瓜尚且沒有完全普及印刷機③,巫師的書籍制作還停留在手抄階段,每一本都是天價。

“沒有?”布蘭登小姐臉色有點難看。

“咳,是這樣的……我校的教材由任課教師定下本年度的教學內容後再為學生制作,現在應該還在刻雕版。”

“雕版?”布蘭登小姐氣極反笑,“真高興你們已經學會造紙了!”

“我可以寄一些我從前用過的講義來,但那至少要等我回家以後。”阿不思·鄧布利多連忙說,“現在并沒有一個合法而快速的方式讓我回家,布蘭登小姐,因為我還沒有成年。”

但布蘭登小姐的神情卻明顯舒展了許多——有法律,知道約束未成年人,這讓那個天方夜譚般地魔法世界在她眼裏多了幾分珍貴的理性與現實感。

“請您務必要寄,寄一年級的就好了。”蓋爾連忙叮囑,恨不得和他拉勾,“我怕我跟不上進度,考試不及格。”

“您看上去像個拉文克勞。”迪佩特教授笑着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一家要去拜訪。”

蓋爾不得不換了一件新的日裝裙,簡妮·布蘭登替她準備好了錢,當蓋爾撐着她的小陽傘出門時,發現迪佩特教授和鄧布利多正在通往大路的路口等她,旁邊站着西弗——說實話,他的發型和那頂貝雷帽十分不搭。

這麽快?他們說服簡妮·布蘭登差不多花了一頓飯的功夫。

“人到齊了。”迪佩特教授點點頭,“想必二位已經互相認識了,是不是?”

他不待兩個孩子反應,就取出一個空墨水瓶,示意小巫師們将手放在上面。

“等到麻瓜修好查令十字路,我們就可以通過破釜酒吧進入對角巷了。但是現在還不行,那附近的麻瓜連一個混淆咒都扛不住了④——二位知道‘麻瓜’是什麽吧?”

再一次的,不等他們回答,門鑰匙——是這個名兒吧?反正不論是不是,它啓動了。

蓋爾摔得七葷八素,但魔法世界的一切對她來說還是很新奇的。通過文字發揮自己的想象,和直接面對現實,感受截然不同。這時候她又慶幸自己沒看過電影了,否則可能會失望——看看旁邊這人陰沉的臉吧!

“我們先去古靈閣兌換巫師貨幣,阿不思我想你可以代我完成這項工作?我得帶普林斯先生去取他的助學金。”

“巫師的福利待遇還挺先進的。”蓋爾評價。

“因為我們有一位慷慨而富有的校長,布萊克教授。”鄧布利多笑道,“之前一直是貸款⑤。”

西弗的臉上分明浮現出一個諷刺的微笑,但是他什麽都沒說,目光在年輕的鄧布利多身上打了個轉兒,就及時收回了。

嗯?怎麽回事?蓋爾心想,如果她是書裏的人物,一朝穿越見到年輕健康的鄧布利多,肯定撲上去抱着大腿哭啊!最不濟也要搞好關系啊!怎麽這人……一副“原來你也有今天”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好下場”的表情?

迪佩特教授似乎很信任鄧布利多的樣子,因為從巫師銀行出來,鄧布利多就直接帶她去血拼了——既幫她拎着沉重的錢袋,又幫她拎着買好的東西。

蓋爾·納什的魔杖是用檀木⑥制成的,細細長長,硬得能當教鞭,杖芯來自于一條老邁致死的中國火球龍——她很喜歡,摸一摸手上都是香的。

“好吧,我還以為您會給我打折呢,奧利凡德先生。”鄧布利多開了個玩笑,“畢竟鳳凰總是格外青睐鄧布利多。”

“我從來沒遇見這樣的事!”奧利凡德先生絮絮叨叨,“有兩支魔杖同時選中了一位巫師,他不得不從中作出選擇,奇怪!真是奇怪!”

“不會是那個小普林斯吧?”阿不思·鄧布利多正值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紀,魔法世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身前身後都毫無陰霾與負擔,“他對我好像有敵意。”

“他最終選擇了那支柏木⑦的魔杖,魔杖從不看錯人。”奧利凡德先生意味深長地說,“所謂敵意,大概是你的錯覺。”

“或許吧!”鄧布利多聳了聳肩。

奧利凡德魔杖店是他們的倒數第二站,蓋爾還需要去一趟貓頭鷹郵局,向霍格沃茨親筆寫一封回信,從此她的名字就會出現在檔案裏。迪佩特教授也正在那裏等着将兩個孩子送回沃土原去。

“真不知道您還有如此凄慘的身世,普林斯先生——現在這麽稱呼您不合适了吧?”迪佩特教授正俯身看西弗寫信。

“無所謂,‘普林斯’是我母親的姓氏。”

“出什麽事了,先生?”鄧布利多走上前來,也毫不見外地低頭看信,“唔,字真不錯!想不到您還接受過教育。”

“這位——暫且稱為‘普林斯先生’,說他只是被收養的,想要借此機會恢複原來的身份。”

“可‘準入之書’……”

“我寫完這封信,準入之書就會自動改掉。不然這一位……”西弗頭也不擡,但顯然指的是蓋爾,“難道副校長來信上顯示的是‘小東西·納什’?還是‘空白·納什’?”

當然不是,是蓋爾·納什,魔法是很與時俱進的。

正說着,他寫完了那封短信,在信紙下方潇灑地簽下了自己的本名。蓋爾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很好,花體字,她只認得出兩個碩大無朋的“S”。

“您還在等什麽,快寫啊!”迪佩特教授催促她。

寫什麽啊!她一寫就會暴露好嗎!無論是科學還是魔法都不能解釋,為什麽她的字跡、修辭和文法都不如一個農民家庭出身的童工!

大哥,你是爽了,那我呢?

好在迪佩特教授和鄧布利多都相當尊重女性,他們體貼地走避到了一邊。等蓋爾自己笨手笨腳地把貓頭鷹放飛,前去找他們會合時,正好聽見鄧布利多禮貌地伸出友誼之手:“……可以這麽稱呼你吧,西弗勒斯·斯內普先生?”

等等?等等???

斯什麽?⑧

蓋爾大驚失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