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等到蓋爾倒黴的腳趾終于消停下來,她已經忘了之前發生的事了。斯內普也沒再提,反而建議她提前換上校袍。
“女巫不穿緊身胸衣。”他說,“我還以為你早就發現了。”
蓋爾一愣,爬起來就去夠自己的箱子。帶她買東西的是鄧布利多,年輕的、五年級男生阿不思·鄧布利多,他能說什麽呢?他只能和成衣店的女巫說:“請把這位小姐能穿的衣服都給她來一份,不,兩份,用來換洗。”
反正她不能在樸素的純黑校袍下還穿得像個前凸後翹的S型裱花蛋糕,母雞屁股墊雖然退流行了,緊身胸衣都快殺得鯨魚滅絕了!
好消息是女巫真的不穿緊身胸衣,壞消息是她們也不穿內褲。
蓋爾捂着自己的肚子,像個尿急卻找不到馬桶的人。她坐沒處坐、站沒處站,總感覺下面在漏風,她都不敢想等幾年後她發育了會怎麽辦。
冷靜點!蓋爾安慰自己,你當了十幾年的癱子,這些事都操于人手,你習慣了、習慣了……靠,她沒法習慣!
還是得毀滅!毀滅!
斯內普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女巫穿着嶄新的校袍,滿面紅暈,似乎急着去上廁所。
“出門左轉。”他下意識地說,“男盥洗室門口有個蠢貨,別被他傳染了。”
“嗯?”蓋爾一愣,“不會吧?這裏你還認得別人?我說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西裏斯·布萊克,男學生會主席。”斯內普用一個小魔咒修好了那扇門的故障滑輪。
“西裏斯·布萊克……所以?”蓋爾茫然地重複了一遍,“喔喔喔!他是那個呃……那個教父的爺爺?”
要死了,“小天狼星”的英語是啥?“大腳板”還是“大腳丫”的英語又是啥?
“曾祖父吧,大概。”斯內普冷笑了一聲,“一脈相承的蠢!”
這恨屋及烏的打擊範圍也太廣了吧?
最後蓋爾還是去找了阿利安娜——通過在走廊上巡視的新晉級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得知了她的位置——詢問關于內衣的問題,她還是沒辦法忍受!
麻瓜們總是穿着層層疊疊的裙子,或是大蛋糕式的,或是雞屁股式的,或者像現在緊貼身體曲線的S式,那最裏面穿一條開裆的燈籠短褲無可厚非,能在尿失禁之前把這些裙子及時地摟起來都算不錯了。
緊身胸衣也是同理,把人箍成那個樣子,呼吸都費勁,裏面就是什麽都不穿也無所謂,随便穿點兒什麽,還是為了防磨,畢竟鯨骨是真的很硬。
但你女巫……你不能就寬松的兩層袍子一套,你也學麻瓜一樣穿開裆褲和小背心吧?啊?啊??①
蓋爾一路上淨往那些高年級女巫身上瞄,自己都覺得自己眼神猥瑣、居心不良。但她什麽也沒看出來,大家都是體面人來的,“凸.點”這種事兒可要不得。
而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表情則充分證明了她的母親坎德拉女士還沒和她說這些事——也是,孩子才11歲,大哥是級長,可以想見未來也會是男學生會主席,還能再罩她三年,二哥幹脆就比她高一級,還是塊爆碳,不會有男巫瞎了眼敢去招惹阿利安娜的。
蓋爾瞄了瞄那一包廂陌生的少年男巫,本能地感到畏懼。雖然她知道這些人一定道德素質過硬,但她仍舊再三謝絕了阿利安娜“一起吃午飯”的邀請。
但斯內普似乎并未預料到她還會回來,他已經在拆自己那份了——都是在上一趟火車上買的。蓋爾将懷中兜着的零食一股腦兒地傾倒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問:“那種有很多口味的豆子叫什麽名字來着?為什麽我剛才去買,他們說沒有?”
“比比多味豆?”斯內普微微擡頭,“發明它的人現在還沒出生。”
“那種吃了會飄起來的糖?”
“至少要到下個世紀五十年代,巫師才開始試着将比利威格蟲的蜇針應用到日常生活裏來。”
“所以集卡這種高級玩法,現在也……?”
“顯而易見。”他心情似乎稍微好點兒了,“但你可以自己去做,這第一桶金就是你的了。”②
那我至少要熟讀原著五百遍,蓋爾洩氣地想,還得是英文版。
時代的局限性讓魔法世界的趣味性不斷地打着折扣,直到分院之前,蓋爾都很難提得起興致——堅持不懈要找她同船渡湖的阿利安娜·鄧布利多友情透露,麻瓜出身的小巫師必須每晚去上掃盲班,補充詞彙量,學習文法與修辭,直到三年級。③
“阿不思說許多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給他們寄了信也看不懂,回信還得他們幫忙寫好,然後小巫師就在紙上畫個圈。”
“很英明的措施,不知道後面為什麽取消了。”躺在船頭仰望星空的斯內普冷不丁插話道,“有些人比起文盲好不到哪裏去。”
聽上去怨念頗深,簡直字字血淚。
“你倆肯定不用去補習。”阿利安娜拐了拐蓋爾,“真看不出來,你成天跑來跑去像個小男孩似的,居然還能教人識字,還把人教得那麽好!”
啊?誰?她?啊?
蓋爾百口莫辯,斯內普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啊,沒錯。”他冷笑起來,“她教我。”
其實麻瓜的識字率遠沒有阿利安娜說得那樣誇張。在倫敦這樣的大都市,哪怕是最底層的工人,也能看點兒通俗小說什麽的,像沃土原這樣的鄉村,牧師奧斯汀也會勤勤懇懇地組織教義問答,無論怎麽說,看個合同、簽個名、寫封簡單的回信還是沒問題的。
但這在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眼裏還遠遠不夠。看看她生活在一群什麽人裏吧,父母是科研人員,大哥是天才,幫忙看孩子的鄰居是歷史學者……再看看魔法世界這些教材,用點簡明易懂的普通詞彙跟能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蓋爾望向那個摘了帽子沖向格蘭芬多長桌的嬌小身影,阿利安娜被阿不思一把抱了起來,差點兒被阿不福思背着走。
挺好的,雖然她不記得鄧布利多家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但這事兒現在是鐵定不會發生了。
“蓋爾·納什。”迪佩特教授很快叫到了她——第一次工業革命後英國才開始人口暴漲,在這之前,純血種新生的人數比混血和麻瓜出身加起來都多,現在也不過是将将打平,剛剛斯內普還說,今年霍格沃茨的新生總數差不多只有百年後的一半。
她壓下心頭胡思亂想的思緒,緊張地走上前戴帽子。
“所以……你想去哪兒,孩子?”分院帽非常善解人意。
“啊?”蓋爾傻眼了,“這、這你能問我嗎?那要你幹嘛呢?”
“我也只是一頂帽子,我不能太專制。”分院帽慫恿她,“你自己沒想過嗎?不可能吧?”
“那你要真想不出來,那就赫奇帕奇呗!‘有教無類’是非常高尚的品德,你知道孔子嗎?”
“亞裔啊?”分院帽也被驚到了,“看名字、看腦子都不像啊!”
“你還真知道啊?”蓋爾大驚,孔子已經被引向西方世界了嗎?
“小瞧人了吧?”分院帽很不服氣,“好幾百年了都,雖然我沒看過——拉文克勞!”④
蓋爾在熱烈的掌聲裏走向拉文克勞,緊挨着傳說中的斯萊特林。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卻發現隔壁也都正常得很,會說會笑會鼓掌,無論新生歸向何處,他們都和其他學院的人一同表露出了真心實意的歡迎。
當然,也有極個別的人……比較驕傲。
“那是男學生會主席西裏斯·布萊克,他是校長布萊克教授的長子。”一位年長的女巫注意到她的視線,“你好,穆麗爾·沙菲克⑤,六年級級長。”
蓋爾匆匆和她握了握手,便忙不疊地問:“校長讓他自己的兒子當男學生會主席啊?”
好直白啊,在她的時代大家至少會做得委婉一點,比如舉手表個決啥的。
“級長的作用是規訓與約束,男女學生會主席的作用是模範帶頭,西裏斯·布萊克就是這一屆風頭最勁的男巫,因為布萊克教授是他的父親,這就夠了。”女級長向她解釋,“何況豈止是長子,你看那邊,那個滿臉晦氣的是次子,他身邊的新生是老三,你剛才都沒聽見叫名嗎?要我說,整個斯萊特林都快成布萊克家開的了。”
好吧,如果簡妮·布蘭登成了霍格沃茨的校長,那蓋爾·納什也可以橫着走,絕對比西裏斯·布萊克驕傲一百倍。
“西弗勒斯·斯內普!”迪佩特教授又喊。
蓋爾一個激靈,打起精神,卻發現斯內普并沒有馬上上前,反而認真地看向教師席上的男女巫師,一一掃視、辨認。未果後,哪怕戴上分院帽,他也依然睜着那雙漆黑的眼睛,仔細觀察着四學院長桌上每一個人的反應。
“他在做什麽?”穆麗爾好奇地問,蓋爾搖搖頭,但其實她知道。
他在尋找同類。他在找一個或許存在的第二個穿越者,通過自己的本名。原來他是這麽打算的。
蓋爾的心情複雜極了。誰不想要一個同類呢?她衷心地希望會有人響亮地倒抽一口冷氣,或者面色蒼白地打翻杯子。失望的感覺太難受了,她經歷過無數次被拒絕領養的失望才學會認命,但斯內普他……他已經在她身上失望過一次了。
蓋爾跪在長凳上,直起上半身幫斯內普一起看,但目之所及的每一個人表現得都十分……“普通”。他們疑惑、好奇、迷茫甚至還有點厭煩,但他們不震驚,不感動,沒有熱淚盈眶,也沒有心旌搖蕩。
這一次他也注定要失望了。
斯萊特林們的反應格外熱烈,這個學院十好幾年也不見得能招到一個純麻瓜出身的新生⑥,說實在的,這可比純血巫師要稀罕多了。
盡管頗有幾個人表現得相當不以為然,比如“威爾士親王”,即校長的長子——拉文克勞給人起外號有一手的。
“你怎麽在上面呆那麽久?”斯萊特林的某個級長親親熱熱地攬着斯內普的肩,而斯內普渾身僵硬,恨不得把那人砍成楊過。
“分院帽在考慮,是分我去斯萊特林還是格蘭芬多。⑦”他下意識向另一邊掙了掙,在撞到一個身材圓潤的小胖子後,立即臉色微變地躲回了級長友好的手臂之下。
蓋爾看熱鬧看得高興,連自己的飯都忘了吃。穆麗爾替她藏了幾塊奶酪餡餅,在校長開始講話後悄悄塞給她。
“他怎麽、怎麽……”她知道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但菲尼亞斯·布萊克教授的語氣令人十分不愉快,這很影響食欲,“好像我們能在這裏學習魔法,全是托他的福一樣?不,不不……感覺像是他發明了魔法!”
“他就那麽個人。”穆麗爾頭也不擡,從巫師袍裏抽出卷得很緊的一份講義,看得争分奪秒,“大家都不喜歡他,連斯萊特林都……除了‘親王殿下’之外。”
OK,Fine!
蓋爾吹滅床頭的燭臺,溫暖、清潔的寝室像一艘平穩的小舟,安寧地泊在月色與星光之中。她不由想起自己曾經擁有兩個一邊兒大的願望,無論實現哪個都行——一個是被領養,擁有正常的家庭,離開福利院;一個是像普通小孩一樣去學校上學。
命喪火場之前,這兩個願望她一個也沒能實現,于異邦重生之後,也不能說完全實現了——她是離開了福利院,但這家庭可一點兒都不正常;她是像本土普通中産家庭的女孩子一樣開始接受教育了,但依然沒得學上。
直到現在她進入霍格沃茨,終于有學上了——但不意味着蓋爾面對這份地獄級別的課表也能樂得出來,事實上她難過得連豐盛早餐也吃不下一口。
“什麽意思?”她艱難地問穆麗爾,這一屆拉文克勞就她一個女生,只好挂住學姐不放,“為什麽上十天才休一天?”
“巫師又不需要做禮拜!”穆麗爾覺得她真是大驚小怪,“聽說麻瓜學校也都是這樣的吧?”
21世紀東亞麻瓜高中是這樣的!可人家是要擠獨木橋考大學的啊,你一個職專!
蓋爾心如死灰,擡頭望見對面桌子上的複讀生斯內普也神情恍惚,頓時覺得高興了不少。
她冷靜下來看這份課表,這才發現它拟定得相當科學,并非一味把學生當牛馬——每天都有課,但只有一節,大多是在上午,既留出充分的時間來消化完全陌生的魔法知識,又可以為這些第一次上學的小巫師們培養良好的習慣。
希望二年級……算了,二年級她再找理由好了!
“噢,對了,納什。”穆麗爾的臉色紅了紅,“昨晚的那個問題,你稍後可以去問問院長,第一節就是她的課。”
蓋爾低頭看了看課表:魔藥課,任課教授:拉維恩·德·蒙特莫倫西。⑧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