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講得很好,但我沒怎麽聽懂……
第4章 第 4 章 講得很好,但我沒怎麽聽懂……
說罷,她轉身就走。
元獻追了幾步:“我沒……”
她扭頭,指着他,惡狠狠道:“你不答應,你就給我等着,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元獻抿了抿唇,沒說話。
一瞬,他心裏慌得厲害,真怕她會鬧出什麽事來,可又一瞬後,他鎮定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不怕她來找自己鬧,就怕她不來。
下學,阮葵垂着頭垮着臉從學塾出來。
藕香低聲詢問:“元少爺沒肯跟您一塊兒去找老夫人嗎?”
阮葵将小挎包塞給她,沮喪點點頭:“嗯。”
“即便是元少爺願意與您一起去尋老夫人,也未必有什麽用。其實,奴婢覺着元少爺人也挺好的,讀書好,性子也好……”
“藕香!你是不是收他什麽東西了!和他一起來坑害我!”
藕香連連擺手:“奴婢哪兒敢?哪兒敢?只是覺得沒旁的法子了,還不如順其自然……”
“順什麽自然?”阮葵氣得要快哭了,“你不知道他那個惡毒的老娘?我要是嫁過去,指不定要如何對我呢?到時被折磨死,還不如現在一頭撞死!”
“呸呸呸,如何能說這樣的話?”藕香笑着小聲勸,“您多聰明?那唐姨媽能是您的對手?還不是要被您殺得片甲不留、打得落花流水?”
“那當然。”她揚着下颌驕傲一句,很快又洩了氣,“可我原本能活得好好的,我是有多犯賤,才非得趟這趟渾水?不行!我還是得想辦法讓那呆子跟我一起去說清楚。你不知曉,他今日還惡心我來着……”
藕香眨眨眼,好奇問:“元少爺如何小姐了?元少爺性子一向和善,總不至于對小姐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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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是性子和善不想跟我動手嗎?他那是打不過我!所以才說那樣的話企圖惡心死我!”
“元少爺說什麽了?”
“他說他……”她頓住,眼睫胡亂閃動幾下,手也胡亂擺動幾下,“罷了罷了,就當他是什麽也沒說,免得我想起來就吃不下飯。”
藕香還好奇得緊,但又不好再問,又說:“那小姐接下來打算如何?”
阮葵摸了摸下颌,思索片刻,道:“明日不是休沐嗎?我打算明日去他那兒,再好好教訓他一頓。”
“那奴婢和小姐一塊兒去。”
“不不不。”她連連搖頭。到時她說不定會跟那呆子打起來,藕香去了保不齊事後要與母親說,她還是一個人去好,“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在屋裏安心等我好消息。”
藕香從小跟在她身旁,還不知她?說是好消息,大抵又會沒什麽用。
但元少爺也是從小和小姐一塊兒長大的,性子也的确和善,藕香沒什麽不放心的,便由她去了。
她是要去找麻煩,但好不容易休沐,能睡個懶覺,她磨磨蹭蹭到日頭高挂才背着小挎包慢慢悠悠出門。
挎包裏裝了課本,她今日就要用這個對付他。
元獻住的地方又偏又小,裏面一共就三間屋子,一間元獻住,一間小厮住,一間堆雜物。
她大大咧咧進了門,往裏喊了嗓子,元獻立即便聽見了。
“是葵妹妹嗎?”他驚喜朝荷生問一句,放下毛筆,提着衣擺匆匆便出了門,見來人真是阮葵,臉上露出的笑收都收不住,“你怎麽來了?”
他開心,阮葵就不開心。
阮葵垮着臉上下打量他好幾眼,越過他,大步進了他屋裏,跟大爺似的,往圓桌邊一坐,将挎包往桌上一放,毫不客氣道:“你給我講課。”
他往門外看一眼,沒見太陽從西邊升起來,應當不是做夢。他放心了些,搬了凳子要往她身邊坐。
“慢着!”阮葵将他的凳子一拽,墊到腿下,“你站着講,夫子就是站着講的,你不站着我不習慣。”
他知曉這是故意刁難,卻不太在意,拿了書便要開始講。
阮葵沒好氣看他一眼,将書冊拿出來:“我還沒說要講那幾課呢?你急什麽急?”
他當然知曉是哪幾課,阮葵哪幾日沒來,他記得清清楚楚,但他沒有反駁,等着人往下說。
“喏。”阮葵将書冊翻開,推到他跟前。
他低頭一看,眼前一黑。
這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書了,這簡直是天書,每一字都變了樣,有的長上了翅膀,有的長上的藤蔓,已看不出原有的形狀了。
他沉默一會兒,默默将阮葵的書冊合上,拿出自己的:“看我的吧。”
“嗯哼。”阮葵仰着腦袋,絲毫沒覺得羞恥。
元獻早将課本上的知識爛熟于心,不需對着書講,将自己幹淨整潔的書冊放到她跟前,空手站在房中,娓娓道來。
半炷香後,阮葵撐着腦袋道:“講得很好,但沒怎麽聽懂。”
她壓根兒沒聽,她才不要聽元獻這呆子在這兒顯擺,況且她今日也不是真來補習什麽課業的,她就是故意來打攪他的,好讓他沒法兒休息。
“無妨。”元獻卻溫聲道,“我再講一遍。”
又是半炷香後,阮葵又是撐着腦袋:“講得很好,但我沒怎麽聽懂。”
元獻看她一眼,撇了撇嘴,又道:“我再講一遍。”
半炷香又半炷香,元獻嘴都講幹了,她還是撐着腦袋說沒聽懂,還越說越搖頭晃腦、陰陽怪氣。
元獻早就知曉她是故意的,被戲耍到這會兒才有些受不了,将紙筆拿來,輕聲道:“既然聽不明白,那便抄吧,多抄幾遍自然便明白了。”
她往桌子上一倚:“我不想抄。”
“這樣也好。”元獻将紙筆放下,又道,“你不願意學,夫子檢查你的課業不過,便會去與大姨夫說,姨夫知曉你不愛上課,便不會再叫你上課,你便能日日在房中待着學學刺繡女紅了。”
阮葵拍桌而起:“死呆子,你敢威脅我!”
“我沒有。”元獻垂着眼,“我只是幫你指出一條更好的路。”
“誰要你操心!你少管閑事!”阮葵又一屁股坐回去。
其實這呆子說得不無道理,她這樣聽夫子的話,就是害怕夫子在父親跟前說些有的沒的。她是不喜歡讀書,但她更不喜歡繡花,她總覺得要用那樣細的線在布上繡那樣精細的花,就是繡娘師傅想謀害她。
“好啦。”她将紙筆一推,“我差不多聽明白了,不用你再講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你既說已聽明白了,便解釋解釋‘擊鼓其镗,勇躍用兵’是何意?”
“嘿!”阮葵直起身瞪他,“給你個臺階你就往下去,不要給我蹬鼻子上臉!”
他不緊不慢将她推開的紙筆又推回去:“既然說不明白便抄寫,否則夫子問起你要如何應對?”
“不用你管。”阮葵別開臉。
“又要插科打诨過去?可夫子可不是好敷衍的,他上回詢問落水之事便跟我說過,說你不是讀書的料子,不如要你早些嫁人伺候公婆為好。”
阮葵驚得瞪大了眼:“那個老頭日日說些什麽高深的大道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他竟然這樣說?”
元獻哪兒知曉?方才那話是他胡謅的。
他沒确認也沒否認,只道:“總歸,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書?”
阮葵癟着嘴看他兩眼,默默拿起筆,安安靜靜在紙上鬼畫符。
她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繡花,但要她去伺候什麽公婆夫婿,她寧願讀書讀到口吐白沫,繡花繡到雙眼全瞎。
元獻終于可以坐下歇一會兒,可見她愁眉不展,沒多久又心疼起來,差點兒要奪了她手中的筆,可轉頭一想,能安安靜靜讀會兒書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便作罷,只是安撫一句:“先抄一遍,抄完我再與你講一遍,應付夫子便沒什麽問題了。”
“哦。”這一打岔,她忽然想起來,她今日不是來教訓元獻的嗎?怎麽突然變成了元獻教訓她?她一下又要拍桌鬧了,可突然想起方才的話,又坐了回去。
她不是不想嫁給元獻那呆子,她是誰也不想嫁,雖然讀這幾個字并不能讓她不嫁人,但是能在學塾拖一時是一時,總比現在就談論婚事好。
“抄完了。”她老實抄一遍,推到元獻跟前。
“在紙上寫上你的名字,到時給夫子一看,即便是他問的你答不出來,他也不會生你的氣。”
她狐疑看他一眼,拽回紙張一個個寫了自己的名字,嘀咕一句:“死呆子,還挺機靈。”
元獻當做沒聽見,偷偷将那張抄寫着擊鼓一篇的紙藏在了書下,而後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又将先前講過的又講了一遍。
“聽明白了嗎?”他問。
“嗯。”阮葵蔫兒吧唧,沒精打采。
元獻正瞅不知該如何勸她,便聽荷生站在門口喊:“午膳拿來了,少爺現下要用嗎?”
阮葵眼一下亮了,反客為主:“我都快餓死了,還現在用不用,趕緊拿進來!”
荷生見元獻都在自覺收拾桌子了,沒再過問他的意思,直接将食盒拿了進來,端出飯菜往桌上放。
阮葵毫不客氣,也不管元獻,拿起筷子端起碗便開吃。
沒吃兩口,她忽然想起今日的目的,眉頭微動,瞅準元獻筷子落下的方向,搶先一步夾走那根雞腿,狠狠咬一口,搖頭晃腦道:“欸,不好意思,我先夾到了。”
元獻看着她沒說話,這雞腿本來就是要夾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