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玄其人(二) 但願時移事異,妹妹還……

第14章 裴玄其人(二) 但願時移事異,妹妹還……

謝貴妃笑着走了進來,她身姿袅袅,便是陳持盈自己看了,也不得不承認,論美貌風姿,自己與母妃相距甚遠。

“母妃。”陳持盈站起身來。

謝貴妃走到她身側,扶了她坐下,撫着她的肩膀,對着鏡子端詳了片刻,道:“本宮的女兒,果然美得像花一樣。”

陳持盈卻無心與她說這些,單刀直入道:“母妃,您方才說得到皇祖母那套碧玉頭面不難,是何意?”

謝貴妃笑笑,似是感慨她的沉不住氣,道:“你可知,今日這場及笄宴是為誰而辦的?”

陳持盈不解地看向她,道:“自是為了我。”

謝貴妃笑着道:“你父皇再如何寵愛本宮,你也只是個庶女,如今大楚內憂外患,他如何會為了你如此大費周章呢?”

聽得“庶女”二字,陳持盈的臉色倏地灰敗下去,嗫嚅道:“許是因為……父皇疼愛持盈……”

她這話說得連自己都信不了幾分,她自小長的宮中,就算旁人如何奉承陛下和皇後厚愛于她,她心底到底還是清楚的。她父皇疼她,不過是把她當作貓兒狗兒,喜歡了招惹幾句,不喜歡了便丢在一邊。說到底,她與掙紮求生的弄玉也沒什麽不同。

謝貴妃沒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流筝,道:“都下去吧。”

流筝會意,便只道了聲“是”,便低眉退了下去。

謝貴妃見門被掩上,才道:“你父皇之所以答應為你辦這場及笄宴,三分是為了讓你舅父在前朝出力,七分則是為了一個人。”

“誰?”

“太原裴氏的那個小子,裴玄。”

“裴玄?”陳持盈一愣,道:“就是那個驚才絕豔,名動天下的裴蘭辭?”

“你聽過他?”

陳持盈咬了咬唇,眼底發黯,道:“這天下人,大約也沒誰沒聽過他。”

更何況,他曾入過幾次宮,有意無意之間,也算有過幾面之緣……

他的确生得耀眼,光風月霁,令人見之便烙印在心裏,再不會忘。可……

陳持盈有些不安地看向謝貴妃,道:“父皇想要我做什麽?”

謝貴妃笑着撫了撫她的發頂,道:“本宮的女兒還不算太笨。你容貌傾城,又自帶幾分清冷疏離,正是世家最喜歡的子媳模樣。若是今日,你能被裴氏相中,與裴玄定下婚約,待你出嫁之時,別說是一套頭面,就算是金山銀山,你父皇都不吝給你。”

裴玄的妻子……

陳持盈腦海中劃過裴玄的模樣,不覺面上一紅,道:“可父皇不是素來忌憚世家大族麽?更何況,是裴氏這樣的人家。”

謝貴妃道:“你父皇的确忌憚世家,可世家與世家,也是不同的。似隴西季氏那般的,便該打壓,似裴氏這般的,便該如菩薩般供着。”

“為何?”陳持盈不懂。

謝貴妃眯着眼睛,幽幽道:“裴氏一族四世三公,裴玄的父親是當朝太傅,祖父更是文壇泰鬥,他們雖無實權,可朝中文官卻多是裴氏一族的學生,這天下的讀書人更是唯裴氏馬首是瞻。這些年,你父皇輸給了北齊,又冒天下之大不韪滅了季氏一族,天下之人難免心生非議。若是他們看到裴氏與皇室聯姻,便知這裴氏的心是向着你父皇的,也就能安分些了。”

陳持盈聽着,她雖不大懂這些國家大事,可也明白了他父皇對于裴氏的仰仗,更何況,要她嫁給裴玄,她并非不願……

“女兒明白了。”她輕聲道。

謝貴妃看向她,道:“本宮瞧着,前些日子本宮命你練的曲子已很像樣子了。裴氏自命高潔,家中人人擅琴。待會宴席之上,你只須安安穩穩地彈奏那曲子,這婚約之事便已十拿九穩了。”

陳持盈點頭道:“母妃放心。”

謝貴妃笑着道:“本宮自是放心。本宮生平沒輸過,本宮的女兒,自當亦是如此。”

*

入夜,清蓮臺。

宴席已然開始,裴玄坐在他父親裴敬身邊,悠悠飲着手中的茶盞,眼眸低垂,似是周遭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不時地,有人來與他父親敬酒,也會笑着問一句:“小裴大人可否賞臉一起飲一杯?”

他總是淡淡搖搖頭,唇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道:“大人見諒,我不善飲酒。”

來人聽着,也不覺唐突,笑笑也就過去了。

他從前的确不善飲酒,不過現在,他早就破了自己立下的規矩了。

裴玄将茶盞放下,朝着對面不遠處的位置望過去,那裏空空如也。

他眼眸黯了黯,看向不遠處的刻漏。

宴席已過半,她不會出現了。

“父親。”他看向裴敬。

裴敬臉色因為飲了酒而有些泛紅,道:“怎麽?”

“兒子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府。”裴玄道。

裴敬有些為難地看向皇帝的方向,道:“再等等。”

裴玄道:“可……”

話音未落,便聽得皇帝道:“今日是宣德及笄之禮,朕聽聞,民間女子會在及笄之禮上施展些才藝,好讓賓客們瞧瞧,這孩子已然是成人了。今日既是及笄之禮,也是家宴,不若仿照民間習俗,也好為我大楚添添喜氣。”

他說着,便看向陳持盈,道:“宣德,你以為如何?”

陳持盈站起身來,道:“是。”

謝貴妃笑着道:“陛下所言極是。持盈自幼愛琴,今日便奏一曲,可好?”

陳持盈道:“那持盈便奏一曲《長清》。”

她說着,目光不動聲色地瞥向裴玄,他只靜靜坐在那裏,眼中無悲戚,亦無歡喜。

陳持盈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間,盈盈一拜。

早有宮人将古琴呈了上來,她只坐在古琴旁,手指微微滑動琴弦,自成曲調。

有人看向皇帝,道:“陛下,宣德殿下這是未成曲調先有情,一看便是極擅此道啊!”

皇帝笑笑,看向一旁的裴玄,道:“聽聞蘭辭極擅音律,今日也好指導宣德一二。”

裴玄面色如常,只道:“不敢。”

“本宮倒未曾看出,小裴大人有什麽不敢的。”

殿外響起女子淡漠的聲音,只一句,裴玄急急看向殿外的方向,而在他觸到那紅衣女子的一瞬間,他眼底的寒冰便如擊石入水般消融殆盡了。

“安平,你回來了。”皇帝的聲音悠遠,讓人聽不出情緒。

弄玉款款踏入殿中,行禮道:“父皇。”

陳持盈一驚,險些繃斷了琴弦,她心有餘悸地将手指按在琴弦上,可指尖觸碰到的地方,仍因指尖顫抖而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弄玉順着聲音,将目光落在那琴弦上,淺淺一笑,道:“我來得不是時候,攪擾了妹妹的興致。”

陳持盈慘白了一張臉,道:“無妨。”

蕭皇後眼底帶着三分戒備和三分不安,道:“既回來了,還不快入座。”

陳顼笑着站起身來,急急走到弄玉身前,上下打量着她,見她無恙,才安下心來,道:“皇姐平安回來就好,皇姐累不累?可要我先陪皇姐去歇息?”

弄玉沒有回答,只是擡眸看向皇帝,道:“父皇瞧瞧,是誰回來了。”

衆人聞言一怔,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得門外響起宦官的聲音:“太後娘娘駕到!”

皇帝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案幾上,挺着身子向門外望着,直到看到太後的衣袂,他才如夢初醒似的朝着殿外的方向走去,連碰倒了擺在殿中的古琴都沒有回頭。

蕭皇後、謝貴妃、淑妃并着幾位皇子都趕忙站起身來。

衆人見狀,也都齊齊站了起來。

陳持盈不甘心地望着眼前破碎的古琴,恨恨地朝着弄玉的方向看去,可弄玉眼裏完全沒有她,她只是平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所有人的驚詫、不安、緊張、小心,都在她股掌之中。

陳持盈只覺周身發寒,她死死地咬着唇,眼底靜默流深。

太後踏入殿中,笑着招攬弄玉過來,道:“你這孩子,千求萬求的求了哀家回來,如今倒躲得遠遠的了。”

皇帝笑着道:“安平,今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弄玉笑着走過來,道:“兒臣不敢居功。兒臣不過是告訴皇祖母父皇對她老人家的思念之情,皇祖母不舍父皇,便依着兒臣回來了。說到底,這立下功勞的,是父皇的孝心,也是皇祖母的舐犢之情。”

皇帝聽着,眼底的笑意漸濃,道:“安平真是長大了。”

太後贊許道:“三年未見,陛下把安平養得很好。”

蕭皇後看了弄玉一眼,道:“太後舟車勞頓,想來也累了,不若入座再與陛下詳談罷。”

皇帝道:“皇後說得是,倒是朕疏忽了。”

太後淡淡道:“陛下心中念着哀家,一時疏忽也是人之常情。今日朝中上下都在,陛下也不必顧着哀家,只要玉兒陪着哀家說話也就是了。”

她說着,便挽了弄玉的手,徑自走到皇帝身旁的位置坐下,道:“宣德不是要彈奏一曲麽?別讓哀家耽誤了,開始罷。”

皇帝聞言,便沖着陳持盈道:“不必站着了。”

陳持盈道了聲“是”,怯生生地坐了下來。此時,她再沒了方才的心境,反而覺得無比恥辱。

迎着弄玉嘲弄的目光,她只覺自己如臺下的戲子姬妾,在博弄玉一觀。

她死死咬着唇,盯着弄玉瞧着,手指卻遲遲未動。

謝貴妃輕咳一聲,像是無聲的催促。

弄玉閑閑望着她,出聲輕笑,道:“妹妹這樣猶疑,可是不願?”

“自然不是!”陳持盈急道,一時間,竟亂了分寸。

衆人不覺看向她,于人們的印象中,這位宣德公主從來都淡泊無争、賢良自持,如今看來,傳言倒未必是真。

陳持盈紅了臉,趕忙解釋道:“我只是因着驟見皇祖母太過歡愉,要平複心緒,怕失了琴心。”

弄玉點點頭,幽幽道:“琴心這東西,有便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但願時移事異,妹妹還找得到。”

“你……”陳持盈道:“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知道姐姐去歲未辦及笄禮心中不滿,可那時北境不安,我們作為公主得萬民供養,難道姐姐竟不能與百姓同患難共甘苦嗎?”

裴玄眉頭微蹙,擡眸看向弄玉,道:“宣……”

他剛開口,耳邊便響起弄玉的聲音,清冷的不像話,道:“妹妹錯了,我并非不能與百姓同甘共苦,我只是想和妹妹說一句,嫡庶有別。”

“姐姐這話是何意?”陳持盈不安道。

弄玉不答,只款款站起身來,走到陳持盈身側,在她耳邊道:“嫡庶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很玄,不得不信。”

嬌寵如她(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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