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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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星期日，家裏總是最忙的。

一大早，柯玉實就把柯男從被窩裏揪出來，督促還沒全醒過來的兒子穿衣服，刷牙洗臉，然後帶他到小區附近的永和豆漿店去吃早餐，然後再把他送去補習學校。

柯男每個星期只有這一天不用正常到校上學，所以數語外物化生六門功課都得擠在這同一天裏補習，課程從早晨一直排到晚上，午飯都得擠時間吃。

“我連一點兒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啦。”柯男不止一次這樣大聲抱怨。

沒有的何止是柯男的時間，柯玉實想，還有他的錢啊。柯男這一天的補課費比他這一周掙的工資都要多。而他好歹還是個資歷不淺的公職人員呢，個人收入怎麽也該在地區平均水平以上。

不就是中學課本上那點兒知識嗎，怎麽賣得這麽貴呀？他自己當年學習成績也不錯呀，早知如此，當初不如考師範，畢業後當中學老師了。

柯玉實越想越生氣，都開始在心裏罵髒話了。

但是，他閉緊嘴巴，絕不接兒子的話茬兒，以免演變成無謂的争吵。

家裏講道理打嘴仗這種活兒一向都歸杜若一個人幹，她在公安系統工作多年，耳濡目染加上親身實踐，幹說服教育這種事早就攻無不取，戰無不勝。

即使調去了B市工作，柯玉實也堅持每個星期日都親自送兒子去補習學校。

他的理由是杜若一個人連工作帶家務都忙活六天了，怎麽也得讓她休息一天，睡個懶覺。

可惜的是，杜若其實已經不會睡懶覺了，每天不管有事沒事，一到早晨五點鐘就準時醒來，根本不需要任何鬧鐘。

雖然有柯玉實去送柯男了，她在家裏也閑不住。兩張床上的床單每周都要換洗一次，兒子的校服已經連穿六天了，今天必須得洗淨晾幹，還有柯玉實從B市帶回來的衣服和床單當然也得一起洗了。

等把這些全都弄完，她還要給柯玉實做薄荷拌面當午飯。她在洗衣服之前就得先把面和上，然後蓋在盆裏饧兩三個小時。

柯玉實把兒子送去補習學校後，不能馬上就回家，他還得管兒子的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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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走進一家電器行裏看了幾眼電視，又到一個書店裏浏覽了幾本書，看看時間過得差不多了，就去附近的肯德基打包了兩個雞腿堡、一大杯飲料和幾樣小食，給柯男送去當午餐。

他中午回家的時候，杜若已經把薄荷拌面擺上桌了。

平心而論，杜若做的薄荷拌面是柯玉實吃過的最好吃的面條，比街上賣的那些牛肉面、刀削面、炸醬面、意大利面之類的全都好吃不知多少倍。

真的，那一根根筷子粗細的面條既不是切的，也不是抻的，更不是用機器壓的，而是純手工一條一條搓出來的，又勻又長，煮出來既勁道又沒有硬芯，即使放上大半天也不粘不膩，再拌上新炸的精肉醬、鹽漬的嫩薄荷葉和手工切的細長細長的去皮去瓤的黃瓜絲，撒上一點兒香蔥花和熟芝麻，嘿，別提多美味了。

吃過了這樣一頓午飯，柯玉實就該動身返回B市了。

帶回來的那只拉杆行李箱已經豎在玄關的地墊上，他瞥了一眼。

“東西都裝好了。”杜若立刻說。

他知道妻子指的是給他帶了幹淨的床單和一周的換洗衣物。

他擡頭看一眼牆上的電子鐘。

“不早了，走啦。”說罷，他站起身，去卧室換衣服。

杜若也跟進來，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咋啦？”他笑着問。

杜若有點兒不好意思地一笑，招招手，等他走上前，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好啦，好好和兒子待在家裏。”他拍拍她的頭，憐惜地笑道，“幸虧咱們柯男是個又高又壯的大兒子，這要是個閨女，把你們娘倆就這麽扔在家裏，我還真放心不下呢。”

“你按時吃飯，別總熬夜。”杜若殷殷叮囑。

“知道，”柯玉實揉揉妻子毛蓬蓬的卷發，笑着調侃了一句，“《紅樓夢》裏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想起來了——大蘿蔔還用尿澆？”

杜若“撲哧”一笑，輕輕打了他一下，說：“去，一把年紀了，就沒一句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