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訴衷情 “那位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們卻……

第21章 訴衷情 “那位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們卻……

但只有短短一瞬,戚照硯又迅速垂下眼去,目光卻正好落在荀遠微的手上。

她手裏尚且攥着方才那個娘子贈予的桂圓和她自己抽中的那支木簽。

戚照硯想起自己抽完簽後,那個小和尚和自己解簽的時候說關于他這一簽若是當作姻緣來解,便有的說法了。

他從前二十餘年,從未想過姻緣這件事,由是對于小和尚的話本也不打算當真,但如今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人,他卻想起和尚說他此生良人早已相識,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是要警惕第三者。

若是沒有一出來就碰到荀遠微、沒有和她抽到同一支簽、沒有遇到那個贈與他們桂圓的娘子,他或許不會想這麽多,但偏生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

他一時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整顆心仿佛要從胸膛裏跳出來,聲音要穿過他的胸腔一直到了他的耳中。

分明在深冬,分明兩人都着着厚重的裘衣,戚照硯卻覺得荀遠微的氣息都要落在他身上一般。

若不是耳邊還有凜凜奔流的長風,他真得要以為所有的時間在自己垂眸的那一瞬被冰冷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荀遠微的聲音。

遠微将那支竹簽收回了懷中,将手中的桂圓輕輕向上一抛,又回握進手心,仰頭朝戚照硯道:“既然是那位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們哪裏有推辭不受的道理?”

戚照硯聞言,更是錯愕,“殿下……”

但下一瞬他卻聽到荀遠微一聲很低的輕笑聲:“想什麽呢?這桂圓,也可以取個“貴”的諧音,不也是祝你我富貴麽?于戚郎君來講,不正是開春後青雲路有大好之勢麽?”

她這話圓得巧妙,不動聲色地将事情抹了過去。

但戚照硯卻隐隐約約從她這話中聽出了讓他再考慮考慮開春後主持貢舉的事情。

其實他今日來大興善寺時已經猶豫了許久,加上方才叩問神佛抽簽解簽後,他确實已經動了和荀遠微開口說貢舉之事的心思。

畢竟定州一案被向前追溯牽連到了章绶,他為了不讓章绶無端蒙冤,便只能主動踏入這片泥沼,哪怕只是在邊緣徘徊了一圈,也難以全身而退了。

正當他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和荀遠微袒露心跡時,有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卻先他一步讓荀遠微回了頭。

正是盧峤朝着這邊走過來。

盧峤施施然地朝荀遠微彎腰拱手,溫聲道:“見過殿下。”

末了又掃了戚照硯一眼,輕輕颔首:“沒想到戚郎君也在此處。”

雖然兩人從前同在弘文館的時候,便是同窗兼宿敵,但那時偶爾有些摩擦,也不過是因為文人相輕,瞧不上彼此的文章,真要一起吃酒的,他們倒是都沒有推拒過。

上次在宮中遙遙看見盧峤的時候,戚照硯并不想面對他,也不想回憶起三年前的大理寺牢獄,故而找了個由頭,先行離去了,這次卻是正好當面碰見了,便不得不回了他這個禮。

只是盧峤的目光并沒有在戚照硯身上多留,只是轉身擡手,以極其有分寸的動作輕輕拂去荀遠微肩上的落雪。

荀遠微在他的動作下,也稍稍往後傾了傾身,看到自己右肩上的一些雪痕,也跟着擡手掃了掃。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卻讓盧峤的傘籠覆在了荀遠微頭上。

若說距離,似乎真得是盧峤和荀遠微的距離更近一些。

遠微卻并未留意到其中有什麽不對,只是一邊往寺廟門口的方向走,一邊轉頭問盧峤:“望岱,沒曾想會在這裏遇見你,高正德說你這幾日一直因病告假,章绶的案子結了後也沒見你去太府寺,我還說什麽時候遣春和帶太醫過去瞧一瞧呢。”

望岱,是盧峤的表字。

荀遠澤當年沒有起兵的時候,荀遠微便和盧峤認識了,盧峤長她三歲,他及冠後家中為他取了表字後,她便一直喚盧峤的表字望岱。

盧峤則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入了冬沒怎麽注意,惹了舊疾複發,左右當時也要避嫌暫居于家中,臣便來了大興善寺靜心養病,這都是次要的,知曉殿下日夜憂心定州百姓,定州遭此難,也是臣在河北道觀察使任上未能恪盡職守,辜負了先帝和殿下的期望,故而來寺中為定州的百姓抄寫一些經書。”

他說完用拳抵在自己唇邊,低聲咳嗽了兩聲,才回頭和荀遠微笑了笑:“臣失儀了,請殿下見諒。”

“舊疾複發?我怎麽不記得你之前還有這樣的傷病?”荀遠微蹙了蹙眉,語氣中略顯擔憂。

盧峤搖了搖頭,說“不妨事的,原不過是些小毛病,勞殿下挂念了,”他中間頓了頓,又道:“說來也是讓殿下笑話,河北道的幾個州,比起長安會略冷一些,剛調過去的時候還不太習慣,添加衣物不及時。”

戚照硯撐着傘在旁邊聽着,只是壓低了眉,心中卻有些忿忿不平。

盧峤這人,最是工于心計,從前讀書的時候,戚照硯便覺得他做文章不從經典本心出發,反倒是最會讨好弘文館為他們授課的夫子,夫子提到從前誰文章做的好,他便跟着稱頌,也不管那人的文章做得是不是真得好。

不過戚照硯十七歲那年的時候被周冶認作學生,也就不在弘文館讀書了,和盧峤的交集也便漸漸少了。

他想起從前的事情,再看到盧峤在荀遠微面前的這副模樣,心中多少有些郁悶在的。

不由得腹诽一句:你是沒有見過他在大理寺審犯人的模樣。

荀遠微看着風吹過盧峤大氅衣領上的絨毛,道:“說到底也是因着國事,我之後叫春和找個太醫去盧宅替你瞧一瞧,還這般年輕,不要落下病根才是。”

盧峤彎唇一笑:“多謝殿下關心。”

戚照硯只覺得盧峤說這話的時候眼風有意無意地往自己這邊偏了偏。

“我瞧你在地方上歷練了這兩年,心性到底比從前沉穩了許多。”

荀遠微看見他一副謙遜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個在皇兄和她面前直陳戚照硯罪責的盧峤,誇贊了句。

“還是仰賴先帝肯委任臣以河北道觀察使的重任,讓臣真正深入黎民之中,有些長進,往後也好為殿下和陛下效力。”盧峤不緊不慢地回答,可謂是一語雙關。

既在荀遠微面前謝了先帝的恩,又和荀遠微表了忠心。

畢竟他算是範陽盧氏年輕一輩中最有作為的了,即使是偏房庶子出身,但範陽盧氏後面的擔子八成還是要落在他身上的,他這便算是提前和荀遠微表了忠心。

荀遠微自然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雖沒有明白回應,也沒有拒絕。

觀音殿的位置本來便離寺門不遠,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便已經到了寺廟門口。

戚照硯瞧着這一路上都是盧峤在和荀遠微說話,一低頭便看見荀遠微手中還捏着那些桂圓,于是便道:“冬日天幹冷,殿下還是要當心一些,桂圓這東西,吃多了容易上火。”

盧峤看了荀遠微手中的桂圓,又看着戚照硯手中也攥着數量相同的桂圓,一想方才是在觀音殿前遇見兩人的,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只是在荀遠微沒有留意到的時候朝着戚照硯揚了揚眉,又和荀遠微道:“說到敗火,臣倒是有些心得。”

荀遠微看向盧峤,“哦?”了聲。

盧峤便道:“臣從前在河北道任職的時候,和當地的百姓學了枸杞炖梨,練了幾年,如今也能拿得出手了,若殿下不嫌棄,可否賞臉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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