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赴宴
第5章 赴宴
大晉忠勇侯府的小侯爺娶了榮華長公主這件事宋郁遠在大秦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公主會孤身一人逃難至大秦。
大晉內亂,長公主雖已出嫁,但夫君手中握有兵權,想想也知定是出了什麽意外,不然她不會到異國他鄉尋求活路。
宋郁已經用不着問,宋府從未與晉國有過接觸,更別說晉國皇室,只是多年前宋老爺子得過小侯爺的恩,這救命恩情,他托孤來讨了。
這事宋郁能做主,但他得問過母親的意思再做決定,帶付榮華進門的路上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秦煊問他的那則故事。
秦煊不是那種閑來無事喜歡看戲本的人,東宮書房的書皆是禮鑒兵書,大多都是他讓秦煊讀的,秦煊平日裏看的什麽他最是清楚,他怎麽會突然問那種問題?像是刻意的一般,但宋老太爺和晉國小侯爺的事從沒人知道,且晉國內亂,秦煊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怎麽會知曉?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也有可能是誤打誤撞,宋郁多想罷了。
若是秦煊察覺出什麽……宋郁皺眉,太子有手段是好事,在這奪嫡吃人的世道裏才能活得下來,但從小被自己教大的孩子心機深沉至此,誰能不改色?宋郁只願是自己多想。
屏退下人後,崔夫人盯着來人莫不出聲,付榮華先行一步向崔夫人行了個大禮:“榮華無意冒犯表姑娘,還請崔夫人擔待。”繼而又向崔夫人說明了來意,只說自己是永安人士,以前機緣巧合救過老太爺,如今天降大災,家人遇難,恰巧聽聞京城宋家的表姑娘也在永安,便一路打聽想來讨個人情活路。
崔夫人聽完後無言,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道:“你既于我家老太爺有恩,我家自然是沒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你叫什麽名字?”
“姓付,名榮華。”
崔夫人見她身上有着塵土,發絲也有些散亂,将宋郁打發回去,叫來嬷嬷吩咐道:“去将落月軒收拾出來,表姑娘今後就住落月軒,通知府中下人,表姑娘若有什麽需要,切莫怠慢了。”
“是,夫人。”
付榮華心中感激,又向崔夫人行禮:“多謝夫人相救,宋府恩情,榮華銘記于心。”
“你這月份,多大了?”當過娘的,哪兒能看不出來,付榮華走路姿态不一樣,又一直似有若無地護着肚子,稍作一想便清楚。
付榮華來大秦就是為了保住這孩子,也不想隐瞞:“回崔夫人,快三月了。”
“真好。”崔夫人伸手摸摸她的肚子,繼而紅了眼眶說道:“前兩個月我華兒剛捎了信來,說自己懷了身孕,若沒這場意外,應該同你差不多大,你們名字同有華字,想來也是緣分,往後你也別叫我崔夫人了,同我家華兒一樣喊我姨母,如今先暫且在落月軒住下,有什麽缺的,直接同我說。趕路這麽久想來也是累極了,你先回去洗漱換身幹淨衣裳,我讓嬷嬷請了郎中給你把把平安脈,喝碗安胎藥再歇着,其餘的,往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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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皇後是繼後,付榮華的母後早已去世,她自幼沒有母親疼愛,嫁進忠勇侯府也是沒了婆母的,頭一次有人像母親一樣同她說話,思及此不免也想落淚,她撫着小腹,一步一步走進落月軒。
時隔幾日,宋郁上着課,又暗中觀察着秦煊的一舉一動,他和平日裏并無不同,大體來說,很乖很聽話,除了有些時候愛拉他衣袖撒嬌。
都說小孩三歲看老,宋郁很久以前在宮裏就見過秦煊,那時候他還不是太子,小小的人兒躲在水缸邊上撈魚,後來他入宮就會給他帶桃花酥,那個小孩雖也笑眯眯的,但骨子裏還是帶着防備,不會像現在這樣大膽,難道是如今身份不同心性也不同了?還是他當真心如海底針般深沉?
宋郁總覺得現在的秦煊很黏他。
是的,黏。
過于乖巧,過于聽話,總是無意識地向他靠近,撒嬌賣好更是手到擒來,以前還小的秦煊不是這樣的。
随着他年齡增長,宋郁就越發覺得自己身後那道目光更加刺眼。
“殿下,我方才說了什麽,你有在聽嗎?”
宋郁實在被他看的受不了,感覺整個後背被針在紮一樣,他放下書走近秦煊。
“先生講,大丈夫立于天地間,應當事事為民,順民心,遂民願,為大事者,更要以百姓為先。”
“嗯。”宋郁又問:“倘若你處在前朝,會如何看待魏遼一案?”
前朝魏遼乃越川郡守,越川有一富豪,仗着和京城高官是親人,為虎作伥,欺壓百姓,将越州一百姓女子奸殺後抛屍,這事兒被魏郡守知道了,當即将富豪緝拿關押,京城高官原還想着巴結一下郡守,送錢送禮,哪知魏郡守一心只想為百姓讨回公道,将東西悉數退還,高官一氣之下買通江湖殺手,暗中殺害了魏郡守的妻女,後又仗着自己多年根基與皇帝的寵信,誣陷魏家私養親兵意圖謀反,這天大的罪名下來,魏家滿門抄斬無一活口。
魏郡守在越川當任五十多年,深得民心,于是當地百姓憤起要為郡守洗清冤屈,當官的不佑百姓,當皇帝的不護百姓,那還要什麽官!要什麽皇!最後越川以“天不佑民,民自佑”為由,揭竿而起,全國各地都有民兵開始起義,前朝開始走向滅亡之路。
“非事中人,無法知詳情,但一個朝代,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恒古不變的,就算沒有百姓起義,也會有別人造反,只能說魏遼一案推動了百姓的情緒,才使得王朝快速覆滅,主由還是皇帝重用內閣高官,無心百姓生存,如此帝王,不如趁早換人來當,為民者,才配當王。”
九五之尊,能者居之,什麽血脈,什麽正統,只要能坐上那位置,乞丐也是正統。
這話說的不可謂膽大包天,雖是在談論前朝,但若被聖上知道了,估計會着手忌憚打壓秦煊,宋郁盯着他,許久才開口說道:“這種話放在心裏,莫向外人名言。”
秦煊咧嘴一笑:“可太傅不是外人,您是我的先生呀!”
秦煊的眼睛太幹淨了,宋郁最見不得他這副人畜無害,懵懂的天真小孩模樣,扮豬吃老虎的戲碼他真是随手就拿捏。
宋郁心中總隐隐猜疑,總想着探一探秦煊,于是便叫他:“殿下?”
“怎麽了先生?”秦煊問道。
“殿下之前問了我一個女子投奔遠親的問題,殿下可還記得?”
秦煊點頭:“記得,上次是三皇姐偷偷拿話本給我看的,我瞧……瞧着好像挺有趣,就看了一些,先生不想我看,我便沒再看過了!”
“真沒看過了?”
秦煊搖頭:“那東西本也沒什麽意思,三皇姐倒是看的歡喜,我不喜歡。”
宋郁觀他面色如常,沒有任何別的神情,便淡淡說道:“那種話本都是寫給小女兒家看的,一些情情愛愛的東西,确實沒什麽好看的,你若偶爾想看看打發時間也可以,我去尋一些好的來。”
話本這種東西寫什麽的都有,有兒女情長,也有英雄俠客,家國大義,到時候他找一些來也行。
“不看,話本哪有先生好看,我看先生都看不來呢。”宋郁一噎,無話可說。
他長得瘦,身子虛弱的原因經常在府中待着不常出門,捂得有些白,偏還長了一雙媚人的桃花眼,眼尾有些上翹,只是他大多時候不愛笑,就讓人看着有些淩厲,有男兒的氣魄,又有些女兒家的嬌弱。
宋郁瞪向秦煊,秦煊瞬間住了嘴不再說話,許久後宋郁才說道:“還有幾日就到新年了,殿下應該會很忙,聖上特許臣休沐,接下來就不必上課了,待新年過後臣再進宮來教導殿下。”
近年關,家家戶戶開始走動忙碌,宮裏也不例外,他身為太子,免不了要時常和大臣們打交道,安排祭拜秦氏先祖這種大事,自然也會落到秦煊身上,累,累啊,當太子太累了。
宋郁回府後,秦煊就叫來了費大:“大皇子在城外有處莊子,養着一對母女,将人帶來,好生安置。”
前世大皇子秦皓,及冠幾年了還未出宮開府,卻早在城外養了外室生了個女兒,未有嫡妻先生庶子,這在大秦是令人不恥的荒唐事,皇後會在新年宮宴上宣布有孕的消息,趁着人多,不如将大皇子這事兒也一并宣布了,省的日後被壓下。
上一世皇帝知曉了這件事後氣的直接在禦書房扇大皇子巴掌,薛貴妃差點沒一口老血咽下去,後面這事兒被皇帝一手壓下,大皇子養的外室連帶着孩子都被賜死,也就是這個原因導致大皇子懷恨,私養府兵,試圖造反,被秦煊劫殺在南宮門,後面秦煊能得皇帝信任也大多是因為這個原因。
秦煊不是心善的人,也不喜歡孩子,既然他重來一世,那就要抓住任何老天給他的機會,拿孩子當做籌碼,有何不可?
日子轉眼便到了年關,新年這天朝廷凡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員都要攜家眷參加宮宴,一年一度的大節,場面熱鬧的非凡,京城本就無宵禁,此時的宮外更是人山人海,平日裏不大出門的孩子女眷也都會紛紛出門趕這場熱鬧。
付榮華初到京城,既然已住進了宋府,已然是宋府家眷,自然也是要去宮宴的,她如今的身孕已有五個多月,肚子不小,平日裏都小心謹慎,相處幾月,崔夫人也将這女子看家裏人對待。
宮宴并未分席,只是男女各坐一邊。
宋郁雖無實權,但身為太子太傅,官居一品,位置在最上首,僅次于皇子下方,而宋大人是三品祭酒,崔夫人和付榮華坐在宋大人對面的女子席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