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孫

第7章 皇孫

帝後入宴,席面開始,宮女太監一排排端着佳肴美酒魚貫而入,又有禮樂司跳舞彈奏,一時間熱鬧非凡,剛才所有的插曲都被抛之腦後,大臣們說着恭維的場面話,夫人姑娘們也在自己的小圈子裏互相舉杯。

皇帝興致頗高,酒都連喝了幾杯,忽然又站起身說道:“前幾日永安傳來消息,天災已平,殷愛卿不日便能返京!恰逢新年,萬象更新,國泰民安!皇後又懷了皇嗣!此乃天佑大秦之吉兆啊!哈哈哈!”

一石激起千層浪,皇帝話音剛落,薛貴妃那頭就碰倒了酒壺,好在地上鋪着軟墊,也沒人注意到。

大臣紛紛起身道喜,阿谀奉承的話一句都沒斷過“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娘娘一有身孕,永安天災便已平複,此子必定吉星現世!”“陛下真龍天子,天佑我大秦!”

底下的人個個心懷鬼胎,有的人眼光開始往秦煊身上轉。

皇後這一胎若是公主還好說,若是生個皇子……那秦煊這太子之位,可就不穩妥了,此時的朝堂之上三位皇子明争暗鬥,要是再出來個嫡子,怕是要重新再血洗一輪。

殷家人早早就知曉了皇後身孕的事,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

就在衆人都喝着酒賞樂時,一個神色緊張的嬷嬷,伏在秦皓耳邊說了句話,秦皓怒斥了一聲,第一反應就是往上位的皇帝方向看了過去,見皇帝沒注意,剛要使眼色讓嬷嬷退下,便聽見自己上方秦煊的聲音:“大皇兄怎麽了?臉色這般慌亂,可是出什麽事了?”

瞬間皇帝的視線轉過來,秦皓暗自咬牙,恨不得生吞了秦煊。

薛貴妃也看過去,一見自家兒子神情便知必定有事,于是故作玩笑地開口道:“大皇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方才又飲了酒,應是難受了吧,今日高興,可莫讓大皇子擾了皇上興致,皇上,臣妾敬您一杯,願皇室之光耀天下,帝王之德傳萬方。”

帝王之德傳萬方!後面這句話說的皇帝開懷大笑,直接飲了一杯酒,薛貴妃松了一口氣,眼角瞥了大皇子一眼坐下。

這才剛坐下,就聽到外頭隐約有聲音傳來,皇帝只是一個眼色,大太監李公公便扯着公鴨嗓喊:“何人在此喧嘩?!”

不多時,一個三四十歲的嬷嬷便抱着個小女童被侍衛押進大殿。

待人到跟前,皇後看清楚了臉才開口說道:“這不是大園宮的掌事姑姑嗎?何事在此喧嘩?”

大園宮是秦皓在宮中的寝宮,掌事姑姑林翠娘是薛氏家生子,自薛貴妃進宮就跟在她左右,後面大皇子出生,才被薛貴妃指給大皇子當了大皇子身邊的一等掌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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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翠娘撲通跪下,連忙磕頭:“奴……奴婢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三四歲的小孩沒見過這陣仗,吓的撇嘴就要大哭,眼睛也不知道瞧見了誰,突然大喊了一聲:“爹爹!”就要跑過去。

林翠娘拉住小孩捂住她嘴,又想起來皇帝皇後就在上頭看着,急忙放手。

女童叫爹爹的方向只坐着三位皇子,太子秦煊還小,大皇子二皇子都是及了冠的男子,不論是哪位,未娶正妻先有了孩子,都是把以後皇子妃的臉踩在地下,誰還想把家中嫡女嫁過去?

秦渡愣了半響,反應過後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孩子莫不是大皇兄的?如真是,那臣弟可不就有侄女兒啦?”

秦渡一句話把秦皓說的臉色發白,薛貴妃手帕都快掐斷了,陰沉着臉:“二皇子亂扣什麽帽子!”

秦渡無所謂地聳肩,閉口不言,笑着端起酒杯喝自己的酒。

薛貴妃心裏也沒底,秦皓畢竟年紀到了,在外頭有幾個外室她是知曉的,她也告誡過不少次,要小心行事,被人發現事小,萬不可讓哪個女人生了孩子!就算有,也只能處理掉。

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一見他這種神情就知道了七八分,恨不得現在就沖下去扇他兩巴掌!

三子奪權,秦煊秦渡都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居然犯這種錯!

薛貴妃看向秦渡,見秦渡自顧喝酒,又轉向秦煊,只見秦煊沖她示意一笑,皇後冷笑地看她,頓時心中明了。

是皇後太子設計害他們母子!

皇帝也是随着衆人的目光看向秦皓,他對自己這個大兒子還算了解,心無大智,卻野心勃勃,貪戀女色便罷了,天下男人誰不愛美人?但未婚生子就是蠢!愚不可及!

皇帝只是看着,未曾開口,薛貴妃後槽牙都快咬碎了,這種情況是萬不能将人帶下去私自處理的,還不如演個戲大方承認,也好保全皇室顏面,消一消皇帝的氣。

薛貴妃随之向秦皓使了個眼色,秦皓瞬間扯出個笑臉:“妍妍過來。”

秦妍妍跑到秦皓懷裏,秦皓摸摸她的頭,說道:“快見過皇祖父皇祖母,還有你太子皇叔。”

秦妍妍擡頭看看帝後,學着方才林嬷嬷的動作,笨拙地行禮:“妍妍見過皇祖父,皇祖母,皇叔。”

皇帝擺手示意,薛貴妃上前去把秦妍妍抱進懷裏:“你這丫頭,不是鬧着肚子疼不出來嗎,怎的又跑出來了?皇上,妍妍這幾日一直鬧不舒服,臣妾先帶她下去讓太醫瞧瞧。”

“嗯,去吧。”皇帝轉而又對着跪在下首的林嬷嬷道:“還不滾下去,好生伺候小主子!”

一場鬧劇就在皇帝和薛貴妃的配合下結束,皇後稱乏了早早就回了鳳儀宮,皇帝也興致缺缺,一場宮宴就在帝後離場後結束,秦煊卻是等到衆人都要出宮後跟在宋郁身側。

“殿下。”宋郁知曉今日的事定是皇後和太子的手筆,皇室鬥争他插不了手,也無法勸說秦煊手下留情,秦煊坐上這太子之位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釘,他若不攻心計,便只能等死,沒有任何出路。

“先生。”宋郁剛想開口,秦煊就先說道:“先生是我的先生,在世人眼裏您就是太子一黨,薛家試圖拉宋家下水,殷家會出手向宋家抛枝,亦是因為這個原因,先生該明白在這世間不想死就只能先出手殺了旁人,我身處高位,別無他法,若心慈手軟,便沒有活路。”

宋郁豈會不知。

“我知曉今日以孩子為籌碼設計大皇兄确實不妥,稚子無辜,那孩子也是我的侄女,我……”

“殿下。”秦煊話還沒說完,被宋郁打斷。

“您為君,我為臣,您做任何事都無需向我解釋。”

秦煊愣了一下,随口說道:“只是我想讓先生知道,我并非惡人,只想自保,今日若是薛貴妃沒有認下秦妍妍,我也早已為她尋了退路,會讓她留在宮外像尋常女兒家長大,不會讓她有事的。”

“在殿下眼中,我是那種不通人情,迂腐又死板的先生嗎?”

“不……不是不是!”秦煊提高聲音:“自然不是!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

宋郁失笑:“誠然,世間事并非非黑即白,殿下六歲時我便認識了殿下,托一回大,也能說是看着殿下長大的,只希望殿下能不失本心。”

宋郁臨走前又給秦煊留了四個字“勿逆本心”

秦煊遣散宮人,提筆寫下這四個字,看了許久,突然掩面而泣。

他想起來,前世宋郁也跟他說了這四個字,那時候他剛登基,被權勢沖昏了頭腦,總覺得天下人都看不上他,他文不成,武不就,滿腹陰謀詭計,皇室子弟被他殺了個遍,最後連一直向着他的皇姐秦宜也自缢而亡。

宋郁在那時候跟他說“勿逆本心”是在提醒他,莫失了本心,成為被權勢操控的傀儡,他當時以為宋郁想讓他記得年少時的恩情,仗着他的心意便想要攜恩相迫。

他那被屎糊了一樣的腦子根本想不到,宋郁從來就不是那種人。

他每次和宋郁見面都是争吵,被氣狠了還會想着将他囚在宮裏,讓他害怕,讓他妥協,但他終究是愛宋郁的,他根本舍不得那麽做。

這輩子秦煊什麽都不求,他只想讓宋郁平安到終老,他現在只要穩住太子之位,以後再扶持皇弟上位。

待皇弟成了新主,他就請旨出宮建府,他要和宋郁去郊外跑馬,閑時喝茶品花,看着宋郁安穩一生。

秦煊抹了把臉,将寫了字的宣紙收起來,什麽天下,留着讓別人操心去吧,他操心了那麽多年,厭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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