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祭祖

第8章 祭祖

隔日,傳來消息,大皇子封建興王,封地建州,不日啓程,若無召,不得私自歸京。

二皇子封南桓王,暫住京中,已搬離皇宮,入住南桓王府。

這場悄無聲息的争鬥只有皇後是贏家。

距離宮宴已過去幾日,宋郁也開始了教學之路,說半大小子長的快,一天一個樣子,秦煊如今個頭猛蹿,已經有宋郁肩膀那麽高了。

這幾日悠閑,秦煊坐在禦池邊上喂魚,有一顆沒一顆地往池子裏扔魚餌,看着有的魚兒躍出水面争一口食,有的被擠到角落,游蕩着再沉入水底。

小時候他曾去偷過魚,如今想吃多少便能吃多少,卻再也吃不到以前那麽好吃的了。

年後的天依舊寒冷,徐小胖小跑着拿來披風給秦煊蓋上,又叽叽喳喳地說一些話,秦煊聽一句忘一句,覺得徐小胖年紀越大就越聒噪。

披風蓋在身上确實是暖和了很多,這件黑色披風摸着倒也不厚,手蓋上去繼而就開始暖和起來,手感不錯。

“這是內務府新進的料子嗎?”秦煊随口問了一句。

“北方徐州送來的狐貍毛,最是暖和,不過數量不多,聖上賞了一匹給南桓王殿下,剩餘的就都送到鳳儀宮去了,薛貴妃都沒得一匹呢!皇後娘娘記挂您,取了兩匹命內務府給您做了披風來。”徐小胖一邊說,一邊恭維着皇後,還偷偷看了秦煊的臉色。

皇後自從有了身孕,秦煊就很少到鳳儀宮去,外人免不了開始說三道四,無非就是談論一些嫡庶之分,若皇後日後生下嫡子,殷家還會繼續輔佐秦煊嗎,秦煊還會與皇後同一條線嗎?皇後不會偏愛親子嗎?諸多問題,都是最近所有人口中津津樂道的。

秦煊才無所謂,雖說他跟了皇後幾年,但畢竟去的時候已記事,到鳳儀宮也沒住過幾天就搬去了東宮,他與皇後之間其實沒有很深厚的母子情誼,不過是各取所需。

“這料子舒服,走吧,去鳳儀宮尋母後聊聊天。”秦煊将魚食扔給馮青,起身就往外走,徐小胖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後。

“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母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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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皇後身邊的房姑姑看着秦煊,熱切地為他開門,又遞上湯婆子:“天冷,殿下暖暖手,皇後娘娘小憩了會兒,這會正起身呢,您先坐着。”說完便告退。

不多時皇後從內殿出來,見秦煊來了笑道:“今日怎的過來了?”

秦煊起身拱手:“兒臣見過母後。”

“無需多禮,坐吧。”

秦煊将自己的湯婆子遞給殷皇後:“方才兒臣在外頭曬太陽,徐公公說母後将徐州進貢的狐貍毛料子拿去做了披風給兒臣,兒臣來同母後道謝呢。”

殷皇後聞言笑了:“母後既有好東西定是給你的,道什麽謝。”繼而又向身旁的婢女說:“給殿下送個湯婆子來。”

“是,娘娘。”

随之揮手示意宮人都下去,殿內就只剩殷皇後秦煊二人。

半響後終是殷皇後先開了口:“近日外頭都在傳言,說本宮若生下嫡子,你兄弟二人便會反目,你可曾聽聞?”

秦煊笑道:“如今內閣外閣,乃至百姓都在談論,兒臣怎會不知。”

“你且說說你的想法,若本宮真的生了個皇弟,你可會心生怨怼?”

“母後,我對這個位置沒有興趣,若能選,我只願能遠離京城,尋個桃源之地,與心愛之人常相守,安穩過完餘生。其餘的,兒臣都不想要。”

“小小年紀就這般老成,怎麽?你可是有瞧上眼的姑娘了?若有,可跟母後說,母後幫你掌掌眼,待你大些好做打算。”殷皇後囑意的未來太子妃可是殷淓娴,能有什麽打算,若秦煊真的看上了誰,給個側妃就是了。

秦煊把玩着湯婆子搖頭:“兒臣還小,不懂這個,如今雖過了年,天氣卻越來越寒,母後多注意身子,兒臣等您給兒臣生個小皇弟呢。”

皇後笑道:“你怎知就是皇弟,若是皇妹呢?”繼而又說:“無修,你既已叫了本宮這些年的母後,本宮也早已視你為親子,雖你長住東宮,咱們母子不甚親近,但這親緣關系是割舍不掉的,母後只盼往後,你能與弟妹和睦相處,太子之位既是你的,旁人拿不走,只希望你能不改赤子之心,以後坐上高位,能許你弟妹一個安穩。”

皇後這是在和秦煊開誠布公地談,不論她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都威脅不了秦煊的位置,她和殷家還是會繼續輔佐秦煊,只希望秦煊能愛護她的孩子,護他周全。

秦煊終是什麽也沒說,伸手摸了殷皇後的肚子:“小東西,待你出來,皇兄就可以教你騎馬射箭,彈琴習字了。”

上一世秦殊可以說是從小養在秦煊身邊的,秦殊天之驕子,所有人都疼愛視若珍寶,他脾性活潑可愛,向來喜歡秦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叫父皇母後,而是叫皇兄,當年已經是南桓王的秦渡其實比秦殊更适合當皇帝,但秦煊還是将秦殊帶在身邊悉心教養,他把太傅教給他的如數教給了秦殊,苦苦支撐了十二年,将破敗的大秦造成太平盛世的景象,才放手交給秦殊。

皇後也沒再說話,秦煊坐了一會兒便要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麽,問道:“母後這兒還有徐州來的料子嗎?”

“還有兩匹都在庫房裏,讓房嬷嬷取給你。”

“多謝母後,那兒臣告退了。”秦煊拱手退下,從鳳儀宮裏順走了兩匹上好的皮毛,讓徐小胖送去內務府,按太傅的身型做了件披風,這料子暖和得很,他時常進宮就能圍上幾次。

宋郁根本不缺這種東西,但秦煊每次見了好的,不管他有沒有,總要送了過去,說了也沒用,只當太子殿下好物件兒多,就喜歡随手送他一些。

日子過得極快,春夏秋冬轉眼過了好幾輪,秦煊個頭竄得厲害,現在都比宋郁高出一大截,宋郁有時候看他,都得擡頭望。

七年前殷皇後生下八皇子,皇帝賜名殊,封武王。

付榮華生下女孩,取名付昭,小女孩乖巧伶俐,崔夫人喜歡的緊,時常帶在身邊,赴宴賞花也總會帶着,有時也會跟着宋郁進宮,因着秦煊的關系,與秦殊親近的多,兩個小孩年齡相仿,倒是合得來。

可能是秦煊重生回來,改變了一些事情,有些事還是會發生,只是時間被逐漸推遲,原本早在四年前付榮華就會回晉,建興王七年前就會謀反,連邊境也安穩,未曾傳出什麽消息,如今皇帝雖身體大不如前,卻也還好好的活着。

秦煊沒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是他比別人多活了一世,見的比別人多,這些年他已經逐漸接管了皇城禁衛軍,甚至一直和薛家的庶子薛重陽暗中有往來,他只能着手準備,防範于未然。

嘉靖三十六年,秦煊二十歲,及冠之年。

太子及冠,可謂是今年來大秦最重要的事,早在幾月前欽天監便着手觀天象,要祭天,要祭祖,內務府禮樂司都忙的腳不沾地。

秦氏皇陵位于京城東邊,往返需要半月,由于正值盛夏,皇帝皇後皆未出行,在宮中行完及冠禮,秦煊就帶着隊伍往東去,太子及冠得去皇陵祭祖,這是傳了幾百年的規矩。

此次出行人并不多,武王秦殊,太子太傅宋郁都在列,随行的還有禁軍謝統領,太常寺姜太常,皇後有意讓殷汸娴和秦煊培養感情,特意下旨讓殷汸娴跟着,五百禁軍護衛,加上照顧主子們的下人,不過六百人左右。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在睡了幾天馬車後終于到了驿站,驿丞早早就在路邊等,遠處看見馬車就小跑着上前去:“參見太子殿下,武王殿下,各位大人,裏面請,下官已收拾備好了酒菜,大人們稍作休息。”

太子要去皇陵祭祖的消息早已傳來,驿丞兩三日前就開始在準備,如今人來了,忙前忙後怕怠慢了貴人。

秦煊點頭示意,轉身走到後頭的馬車跟前,剛過去馬車簾子就被掀開,驿丞聽聞此次太子出行殷家那位姑娘也在,以為車裏坐的是殷汸娴,剛要說出口的話在看見那男人的時候瞬間咽了回去。

宋郁看見秦煊走過來神色無常,好像平日裏也是這樣的,不論在什麽場合,只要能在宋郁旁邊的,秦煊絕不走遠,小時候是覺得他可能沒有安全感,下意識會待在認識的人身邊,好像在尋求庇護一樣,如今長大了應該已經成為習慣,早之前宋郁提醒過秦煊,也曾自己落後他半步,秦煊每次都會立馬察覺,然後委屈着臉又跟宋郁站到一起,宋郁已經習慣了。

“殿下。”宋郁下車對秦煊拱手,秦煊也示意道:“先生。”直接無視了前面從馬車跳下來的秦殊。

秦殊跑了兩步到秦煊跟前,嘟囔着:“皇兄眼裏只有太傅,都不等我一下!”

秦煊看了他一眼,秦殊立馬站直,笑道:“太傅!”

宋郁拱手行禮:“武王殿下。”

殷汸娴也下了馬車,眼神留在宋郁身上,她總覺得秦煊宋郁之間的關系有些不同尋常,秦煊那些不自知的關心和注視都落在她眼裏,學生看先生,君王看臣子,甚至是至親血肉,都不該是那樣的眼神。

可秦煊的一舉一動卻又恪守本分,從來沒有過逾越。

而宋太傅又半分不知一樣,似乎只把秦煊當自己的學生,甚至還當他是從前吃不飽飯的小孩童,有時候會專門從宮外給秦煊帶來他愛吃的桃花酥,除此之外看不出還有什麽別的情感。

所以太子殿下是單相思?殷汸娴被這個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将目光往宋郁身上瞟,沒想到卻被抓個現行。

“殷姑娘,怎麽了?”宋郁不知所以,開口詢問。

殷汸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沒事沒事,多謝太傅關心。”

宋郁回神,覺得殷汸娴有些不對勁,也有可能是女兒家趕路累了不好意思明說,于是對着驿丞說道:“勞煩驿丞大人備些熱水,先讓殷姑娘休息下。”繼而轉向殷汸娴:“連日趕路,想必姑娘是累了,先上樓休整吧,晚些時候再讓人拿了吃食上去。”

殷汸娴感動到差點淚灑當場,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來,微微俯身道:“多謝太傅大人。”

殷汸娴走後秦煊撇撇嘴小聲說:“也不見得先生關心我趕路累不累……”

秦殊瞪大眼睛看着秦煊,只覺秦煊這口氣像在跟太傅撒嬌一樣,于是抖了抖手臂,秦煊低頭看這小東西:“做甚?還不進去,想跟這兒喝西北風嗎?”

“略略略……”秦殊辦了個鬼臉:“就會兇小孩!不知羞!”說完就轉身跑了進去,生怕晚一瞬會被秦煊綁起來打,半點不帶停留。

衆人都進了驿站,只有秦煊還站在宋郁身側,有些吃味地問道:“你為何關心殷汸娴?”

“這裏就她一個姑娘家,随口一說罷了,怎麽,殿下連姑娘都要酸嗎?”

一說這個秦煊就煩:“讓她別來,母後非要她跟着,也不知來了做甚,平白浪費時間。”

宋郁眼神都帶着些驚訝,問道:“殿下不知道皇後娘娘讓殷姑娘跟來做什麽嗎?”

哪兒能不知道,來跟他培養感情的呗,最好是能一回京去就選做太子妃,皇後恨不得他倆能一日完婚兩日孩子出生。

一想到他和殷汸娴,秦煊渾身一顫,好像起了身雞皮疙瘩:“我可不會娶她。”

“殷姑娘是娘娘內定的太子妃,你還能不娶?難不成是有心儀的人了嗎?”

秦煊霎時語塞,耳朵通紅,宋郁一看覺得好笑,便繼續打趣道:“哎呀!我們殿下真是長大啦!說說,你心悅誰?先生幫你掌眼。”

秦煊擺手,連說話都有些不自然:“沒誰!還掌眼呢,說得好像先生很有經驗之談一樣,怎麽?先生也有心儀的人了?”

宋郁裝作有些苦惱的樣子,嘆了口氣:“可惜不遂人願呀。”說罷搖搖頭走開,留秦煊一個人愣在原地。

秦煊突然愣住,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他是有喜歡的人了嗎?是誰?他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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