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志同道合
2-22 志同道合
大年初七一早,路峥收到了一個紅色的包裹,打開後,裏面竟是林田當年收受賄賂的記錄、和青麟幫私通的證據、以及多達十六張不忍直視的露骨親密照片。
龐煦流着黑龍頭龐運泰一半的血,做事狠起來,那也是“喪盡天良”。在人家大喜日子的前夕,竟然寄去了這麽件非同尋常的“賀禮”,用大紅的包裝紙包裹着,上面還寫着:新婚愉快,白頭偕老!
龐煦的邏輯正如那日李鶴在電話裏所說,如果路峥一直想着前男友,那麽賀若垚在自己的婚姻裏就會過得不幸福,那麽對他“念念不忘”、“忠心耿耿”的邬元允就會有機可乘……
現在的龐煦,不會允許任何可能威脅到他和邬元允關系的不穩定因素存在,不管使用什麽手段。
路峥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以昨夜沒睡好為由,沒有下樓吃午飯。他現在胃裏翻江倒海,除了惡心,沒有其他的感覺。
往好處想,這倒真是把路峥積郁許久而難解的疑問和心結給打開了。然而,雲開霧散,迎來的不是朗朗晴空,卻是滿目荒涼。
照片上的Omega叫沈思佳,正是林田葬禮上半遮着面龐的神秘人。
林田是個經不住誘惑的人,其實在相處的時間裏,路峥早就看清楚了。只是作為一個深陷于戀愛中的人,一再選擇了忽視和寬容。
這麽看來,當年反黑組組長馮禮之所以不想讓路峥深查,應該也是對林田的變節有所知曉。只是人已經死了,生前又是自己格外看中、私交深厚的弟子,再加上背後龐運泰相關勢力的威壓,最終選擇把這事吞在了肚子裏,還為這個叛徒争取了功勳。
而在感情上的背叛,現在想想,當時的種種跡象已經十分明顯。彼時,路峥不僅僅是因為課業繁重,無暇顧及,更多的,是不願意面對罷了。
路峥擡眼,看到窗臺一角的花盆,裏面紅色的山茶花盛放着,美麗,卻無香。那是前幾日賀若垚送給自己的,說是紀念相識120天。
花盆的标簽上,有山茶花的花語——理想、謙讓的愛。
那日,路峥心情很好,還開玩笑說:“下次買白色的吧,我喜歡白色。”
男人深深點頭。
下個月是林田兩周年的祭日,面對當前的處境,面對這麽好的賀若垚,路峥之前還在糾結是否借着這個日子,與過去做個了斷。現在好了,這個包裹讓他明确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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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路峥無力去想寄件方到底是何許人,但他知道,游走在黑色和灰色地帶的人,有的是辦法搞到警方都無法獲取的信息。這麽敏感和重要的東西,寄件人選擇在這個時候寄給自己,還帶着“恭賀新婚”的标記,明顯是和林田或者自己擁有一些私人恩怨,與組織和官方無關。
路峥苦笑,這是安排好的嗎?這是讓自己毫無遺憾、毫無眷戀、毫無牽挂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嗎?
這時間、這方式未免有些殘忍。
從相處後期對林田冷淡态度的惶恐,到他遇害後徹骨的悲痛,從長時間的疑惑不甘,到秘密破解後的震驚憤恨……路峥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不好了。
賀若垚已經是第三次來到路峥的房門口。他有些擔心路峥,反複徘徊又不敢敲門,怕吵到對方休息,但又擔心他身體有其他不适。
住到明爵的房子後,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心照不宣地,路峥住在東側的主卧,賀若垚睡在西側的客房,廚娘做好飯後共同進餐。
路峥推門而出的時候,男人正在門口焦急地思考,兩人都吓了一跳。
賀若垚面露抱歉,随後投去關切的目光:“你怎麽樣?休息好了嗎?”
路峥明顯不在狀态,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嗯,休息好了。”
“下去吃點東西吧,別把胃餓壞了。”
路峥擡眼,目光柔和。這個男人,在提建議時總是小心翼翼的。
“嗯,我現在去吃,不用擔心。”
說着,路峥便下了樓。雖然剛剛在房間已經處理了情緒,但他知道賀若垚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多說兩句便會看出端倪,所以還是趁早結束對話為妙。
他還是低估了賀若垚。
從路峥推門而出的第一眼對視,男人就知道對方情況不好。
但究竟是什麽原因呢?賀若垚自認為兩人最近的相處還算和諧,自己也沒提過什麽過分的要求或做什麽越界的舉動,連說話都是三思而後才出口。對方如今出現了這種情緒,賀若垚順理成章地理解為是由于婚期臨近,而自己不是他愛的人。
理智上,賀若垚理解路峥的心情,但免不了心裏跟着一起難過。
天不遂人願,人不遂人心。對路峥即是如此,于賀若垚又何嘗不是呢?他現在對路峥,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他只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情,會随着對方的狀态而喜悲變換,路峥不快樂,他的心裏也是陰雲密布。
盛大的婚禮就這樣到來了。
八音疊奏,聲勢浩大。獨家定制的禮服飾物,隆重考究的宴席儀式,滿臉豔羨的親朋好友……
當賀若垚把路正希為獨子“出嫁”特別設計的花紋鉑金戒指戴到路峥左手無名指上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壓過了全場的齊聲喝彩。
那時那刻,他終于清楚知道了自己對路峥的感覺。
*****
正月十五之後的周末,龐煦約了樂隊的同伴在南郊野鶴藝術區聚會。在那裏,他們租了一個改造過的廠房,平時排練、玩鬧都會在附近。
“我就不去了吧?”邬元允眨巴着眼睛,“你知道的,我在陌生人面前……”
“我是陌生人嗎?”龐煦走近,低頭問。
“我是說你的朋友們,他們也會不自在的。”
“所以我不是陌生人,那我是什麽人?”龐煦和邬元允根本就沒在一個話題上。
“你……”邬元允的情熱期已經過了,但是龐煦逼近時身上清晰的味道還是會讓他臉紅心跳。
龐煦看到被逗弄的Omega語塞,笑了:“他們一個個瘋的瘋,佛的佛,才不會不自在。”
随後,龐煦摸了摸邬元允的頭發,語氣變得深沉和認真:“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很想讓你見見他們。”
這幾日,龐煦除了親他,并沒有什麽逾矩的行為,但這對邬元允而言,已經足以深陷其中。這觸摸頭發的動作,讓他立刻溫軟了下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望過去,随後吐出兩個字:“好吧。”
這順從的行為,對龐煦也是格外受用。每每如此,他都有想去擁抱和親吻對方的沖動,但又怕自己太過激進而搞砸,所以一再忍耐。
出門時,龐煦選擇了自己那輛亮黃色的蘭博基尼,邬元允盯着看了許久,沒有動作。
龐煦在駕駛座的位置按動按鈕,副駕駛的門被打開:“愣着幹什麽?上車啊!”
邬元允臉上的表情驚訝中透着呆萌,開口道:“你的車…… 不是不載人嗎?”
“誰說的?”
“唔……李鶴哥。”
龐煦一副早該猜到的無奈:“不是不載人,是不輕易載人。”
邬元允若有所思,又突然想到,李鶴之前還說他潔癖來着,可是這些日子的接觸,自己并沒有感覺到這一點。
……
“我靠,龐煦副駕駛上那個,不是個仿真矽膠娃娃吧?”
“怎麽可能,他不玩那個!”
“他的副駕駛……特麽的竟然坐人了!?”
“那是他老婆,你說話注意點!”
惹眼的黃色跑車開近,站在廠房門口抽煙的幾個人議論紛紛。
兩人下車,立刻被四人包圍。
這四人裏,宋君安邬元允是見過的,兩人互相點了點頭。
一個留着長卷發的男人笑着上前:“哇噻,我還說什麽人能入了我龐哥的眼,果然人間尤物啊!”
龐煦的眼刀射過去的同時,那人被旁邊體型消瘦的男人拉遠了些:“都說讓你說話注意點了,你怎麽回事?”
說完,瘦削男人陪着笑臉,對邬元允說:“不好意思,他不會說話,你別計較。我們跟龐煦是一個樂隊的,我是貝斯手彭湃,那個是節奏吉他手朱遠功。”
“啊沒事。”邬元允害羞地笑笑,“你們好,我叫邬元允。”
“你好,我是鼓手顧松。”旁邊一個高個子男孩開口。
“你好。”邬元允回。
“來來,進去坐吧,”剛剛出言無禮的朱遠功又湊過來,“本來約好大年初七聚的,龐煦第一次因為家裏的事放我們鴿子!”
“嗯?”邬元允驚,回頭看,龐煦面無表情,并不解釋。
“邬元允身體不舒服,龐煦給我們說了的,哪裏是放鴿子?”彭湃小聲回斥朱遠功,然後看向邬元允,“對了,你身體好些沒?”
邬元允有些驚慌:“嗯,好了,好了。”
“人家陪老婆,你哪那麽多意見?”顧松道。
“他以前又不是沒老婆……”
“哎呀你可住嘴吧!”
朱遠功随後被彭湃拉遠。
聽到這話,邬元允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領結婚證那天,鄭勤跟他說的最後那句話——“他只是為了氣我,好景不長的!”
所以,龐煦和鄭勤還有聯系嗎?龐煦是不是還挂念着“前妻”?邬元允開始胡思亂想,表情逐漸變得不自然。
“別多想,朱遠功說話向來那樣。”顧松看上去比這幾人小一些,但是氣質卻成熟穩重,說話也慢條斯理的。
邬元允眨眼看顧松,對方挑挑眉:“有事問我?”
邬元允收回視線,笑了一下:“我以為,鼓手都是很朋克很激動的性格。”
顧松被逗笑:“很激動是個什麽形容詞?”
宋君安也笑,逗趣道:“就是随時要跟人打架的意思!”
邬元允聽出這是玩笑,也沒做過多解釋,跟着抿嘴笑。
龐煦扶了扶邬元允的肩膀:“朱遠功和彭湃,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是一起經歷過患難、很好的朋友。”
“少來,你一個大少爺,對你來說,那不叫患難!”朱遠功回過頭來大聲說。
“你吃不上飯的時候,誰給你的錢?你沒地方住的時候,誰給你的窩?”彭湃錘了朱遠功一拳,“還在這兒仇富?!”
“你別看朱哥嘴硬,好事壞事第一個掉眼淚的就是他……”顧松插着手看熱鬧,給邬元允說,“我跟他們三年前認識,年齡最小,現在上大四,龐哥對我們都很照顧。”
打鬧完,彭湃也過來解釋:“我們幾個性格不太一樣,老朱就是外硬內軟,性情中人,小顧松比較佛,什麽都不計較,龐老大比較酷,但是樂隊的主心骨,新來的君安目前看,也是個沒什麽心眼的……但不管怎樣,只要一聊到音樂,大家就很和諧,好像所有的煩惱都走開了。”
“真好。”邬元允面露羨慕,“有這樣一群志同道合、能夠同歡喜共患難的朋友,真的很幸運。”
大家紛紛點頭。
晚餐吃得很愉快,天南地北暢聊了很多。邬元允看出,彭湃性格是裏面最随和的,情商也高,樂隊對外的演出合作、宣傳公關,都是他負責;朱遠功雖然說話粗了一些,但是為人豪爽,樂隊裏比較熱血的幾首歌,都是他寫的,這間廠房也是他找來的;顧松吃飯和說話一樣慢,表情總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淡定,家裏條件不錯,還有個當醫生的親哥哥……
邬元允時不時看向龐煦,他雖然一直話很少,但是能看出他格外放松,是那種帶着舒适和安全感的放松。
這些,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吧,邬元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