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姐弟相見成絕唱
第38章 姐弟相見成絕唱
翌日清晨,鶴青從睡夢中醒來。
醒來後他才發現,身上的衣服被換掉,就連發冠也被摘去,整齊地放在床頭。
聽到屋內傳來動靜,阿紹敲響屋門,“侯爺,您醒了嗎?”
“你進來吧。”鶴青朝着門口道。
晨間寒涼,阿紹開門進來後,鶴青能明顯感到房間裏變冷了幾分。
阿紹提着一個木箱,進來後直接放在梳妝臺上。
擡頭看到鶴青打了個寒顫,阿紹連忙拿起衣架上的大氅蓋到鶴青身上。
“天寒地凍的,您別凍着了。”阿紹握住鶴青冰涼的手,心疼道。
鶴青把手抽出來,指着梳妝臺上的木箱道:“你帶什麽東西來了?”
“易容需要的工具。”
“你口中的易容術,真有那麽神奇嗎?”鶴青坐到梳妝臺前,搗鼓起那個木箱。
“屬下給您畫完就知道了。”
阿紹三兩下打開木箱,裏面盡是些鶴青從未見到的新奇玩意,忍不住上手撥弄那些瓶瓶罐罐。
“不要亂碰了。”阿紹難得生氣,語氣也沒有之前和善。
鶴青被阿紹吓住,只好收回手,乖乖坐在凳子上等阿紹為他易容。
鶴青本就與榮鶴相似,在阿紹精湛的易容術下,完全變成了畫像上的人。
鶴青對着鏡子照了許久,驚訝得挪不開眼。
“這簡直太像了!”鶴青驚嘆道。
“都是尋常操作,不是屬下吹牛,屬下這易容之術出神入化,畫完後完全就是另一個人,即便是朝夕相處也很難察覺。”
“這麽神奇!”鶴青望向阿紹,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很可愛,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屬下不才,也就這易容術稱得上一絕。”
“等會去丞相府吧,正好用這張臉去見見長姐。”
“那屬下下去準備了。”阿紹提起木箱,轉身離開房間。
早飯過後,阿紹就送鶴青來到丞相府。
幾個月前鶴青以靖王未婚妻的身份來過一次,如今他卻以平陽侯的身份前來拜見丞相。
再次遇到宋枝涯,鶴青有些意外,“怎麽幾日未見,大人滄桑了不少?”
宋枝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心中苦悶道了出來,“榮格脾氣倔強,本官很是頭疼。”
“婚事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到時候大人娶了長姐,時間久了長姐自然會服軟。”
“如今只能如此了。”宋枝涯一臉苦悶,但看到鶴青戴了帷帽,心生不解,問道:“不知侯爺今日裹得這麽嚴實來本官府上有何貴幹?”
“自然是想見長姐一面。”說完,鶴青摘下帷帽,一張與榮鶴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宋枝涯的眼前。
若不是确信榮鶴已死,宋枝涯真以為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榮鶴。
“我能去見長姐一面嗎?”鶴青問道。
“當然可以。”驚訝之餘,宋枝涯還是讓家仆帶路,讓鶴青去見榮格。
一路向東走去,過了花園就是一處僻靜的別院。
院子很大,但見不到幾個仆人。整個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寒冷北風的呼嘯聲在耳邊獵獵作響。
鶴青鼻頭一酸,不知是被風吹凍得還是為榮格感到悲哀。
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榮格那個時候認他為弟弟,讓他找到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鶴青敲響了房門。
沉靜片刻,屋內傳來霄月的聲音,“小姐不想見人,別敲門了!”
“是我。”鶴青緩緩開口道。
知道門外是鶴青,霄月頓時火冒三丈。本想去開門,卻被榮格攔了下來。
經歷那件事後,榮格消瘦不少。抓着霄月的那只手,已經是青筋外露、骨節分明。
“別理他了,我不想見人。”榮格聲音沙啞,形如枯槁,已經沒有往日那般意氣風發。
“您咽得下這口氣嗎?”霄月心急道:“那個畜生這麽對您,您就這麽算了?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絕對不能讓他活着回去!”
“現在就算殺了他,又有什麽用呢?”榮格哭笑不得道:“只怪我對他未生戒心,才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榮格本不是一個輕易認命的人,但現在她武功盡失、寄人籬下,就算野心再大,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鶴兒知道長姐現在不想見我,但鶴兒現在想見長姐。”
鶴青故意撒嬌,榮格有些動容。回憶湧上心頭,一滴眼淚劃過她的臉頰,泯沒在衣間。
“讓他進來吧。”榮格最後還是妥協,讓霄月去開門。
原本還氣在心頭的霄月打開房門,但看到門外的人後,到嘴的話驚到說不出來。
“榮鶴?”霄月濕潤了眼眶,盯着鶴青看了許久。
“霄月姐姐,借過。”
“哦,好。”
霄月愣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鶴青走進去。
不僅是霄月,榮格看到鶴青的臉後,也是瞠目結舌,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榮格撐着扶手緩慢起身,一步一腳印地走到鶴青面前,下意識地撫摸起鶴青的臉。
“你是鶴兒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榮格竟帶了絲哭腔。
“長姐覺得我是榮鶴的話,我就是。”
鶴青這句話一下把榮格從幻想拉到現實。
“你還真是有心,還特地扮得和鶴兒一模一樣。”榮格顫抖着嗓音道。
“來見長姐,自然要多花點心思。只是一張相似的臉就可以把長姐迷得三迷五道,如果是一模一樣的面容,豈不是我要什麽,長姐就能給什麽。”
“哼!”榮格冷笑一聲,輕拍着鶴青的臉道:“鋪墊這麽多,想從我這拿走什麽?”
“長姐手上那一半的兵符。”
“你要那兵符也沒有用,榮家軍只聽榮家的人調令,有沒有兵符用處都不大。”
“榮家的人,我怎麽不算呢?”
榮格望着那張和榮鶴一模一樣的臉,放聲大笑起來,“鶴青啊鶴青,你當真是打了個好算盤。”
“兵符交給陛下獲取信任,榮家軍也能由我調配,我等了這麽久,可算等到這一天了。”鶴青一句話道出了心中所想。
“呵……”榮格跌坐回椅子上,心灰意冷地開口道:“兵符在我屋中那幅畫的畫軸裏。畫軸裏有個機關,你仔細找就能找到。”
“長姐倒真疼愛榮鶴,寶貝的東西都放在一起。”鶴青感嘆道。
“我是疼愛弟弟,可身邊的弟弟卻是個白眼狼!”榮格黯然神傷道。
“我若心慈手軟,只會任人欺淩,最後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你,究竟是什麽來頭?”榮格實在好奇,她确信,鶴青的真實身份絕對不是太後身邊內侍官那麽簡單。
“你們口中的前朝餘孽罷了。”鶴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都變紅了。
鶴青很讨厭前朝餘孽這個稱呼,但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前朝餘孽,他就是要處心積慮地為自己謀利。
“既然是前朝餘孽,為何跟我弟弟長那麽像?”榮格不信這世上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會如此相似。
鶴青撫摸着自己的臉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有緣分吧。”
“那确實很有緣分。”此時榮格神情坦然,似乎是接受了這個命運,“年幼時,我在大祭司那算了一卦,大祭司說我這輩子會折在自己的弟弟手上。那時候鶴兒還小,身體又不好,我以為大祭司那卦算錯了,沒想到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
鶴青一言不發,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就這麽站在原地和榮格無言對峙。
最後是榮格主動揮手,像叮囑弟弟的大姐姐,囑咐道:“聽說今日有雪,趁着外面還晴,趕緊回去吧。別到時候淋到雪,着涼了。”
“好,長姐照顧好自己。”
“長姐會的。”說罷,榮格将頭轉向一邊,默默地抹去眼角的眼淚。
她想起在涼州城的時候,冬天來臨,她都會這麽柔聲呼喚榮鶴,讓他趕緊回家,莫要着涼。
鶴青對待榮格的感情同樣十分複雜,他确實從榮格身上感受到家人對他的關照,可那又如何?
那年涼州城幾大家族起兵南下,還不是将他的故國攻下,自己也淪為前朝餘孽。
盡管鶴青離開了丞相府,但他心裏還是堵得慌,有種莫名的難受湧上心頭。
“侯府到了。”阿紹說完,馬車裏寂靜無聲,鶴青遲遲都沒有回複。
阿紹鬥膽掀開車簾,只見鶴青背靠着軟墊發呆。
“侯爺,您沒事吧?”
鶴青轉動眼珠看向阿紹,恹恹道:“我沒事,就是心裏煩悶的很。”
“要不要去街上逛一逛,散散心?”
“不想去。”鶴青現在懶得很,今天他什麽都不想幹,只想放空自己的大腦。
“阿紹,你抱我回去吧。”
時隔許久,鶴青再次在阿紹面前展現自己柔弱的一面,阿紹內心是喜不自勝。
他小心謹慎地把鶴青從馬車中抱出來,就像懷中抱着舉世珍寶一般,不敢多用力。
“對了阿紹,可有桓襄回京的消息了?”
“靖王殿下今早就回京了,侯爺既然累了,不如明天再去拜訪吧。”
鶴青眯起眼睛望向天上的太陽,拒絕了阿紹的好意,“現在才正午,我休息到晚上就好。我想早點和桓襄和離,把另一半兵符要到手。畢竟榮家軍是榮格一手培養出來的,我就算頂着榮鶴的身份,光靠這張臉還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