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事無兩樣人心別

事無兩樣人心別

自那日梅園遇刺,白君詞直接打道回宮,再沒出來過,反倒是宮中內侍一遍遍朝軍營中跑,嘴上說的是探視華慕病情,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皇帝盛怒,急着要華慕帶軍開拔,教訓膽敢叛變的月氏餘部。

華慕一時間極其後悔沒有把自己再打重點,這樣她就能在鹿菀身邊再多留幾天。即使不情不願,但到底到了大軍出發之日,同三年前一樣,天上也下着雪。

三軍整肅,華慕臨上馬時又突然折了回來,當着衆人的面撲到鹿菀懷裏,摟着她的腰,黏黏糊糊地說:“绾绾,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好嗎?”

鹿菀吓得不輕,幸而沒人聽見,若是這話傳到白君詞耳中,後果不堪設想。“你少想些有的沒的,征戰在外,你最該做的是保住自己性命。”

“可我們紅線都綁了,你卻連個名分都不給我。”華慕無視鹿菀掙紮的手,把頭埋進她肩膀裏:“莫非是嫌棄聘禮不夠?”

“什麽聘禮?”鹿菀有點跟不上她的腦回路。

“絕惑蓮啊。”鹿菀突然想到,那日華慕受了一身的傷,就為了采來絕惑蓮救她。

“耶律牧北說那是月氏聖物,歷代月氏王迎娶王妃的聘禮。你還不了,便是下聘成功。”華慕盯着鹿菀瞧了許久,笑着說:“等我回來娶你。”

鹿菀不應聲,那邊華慕便可憐兮兮地說:“你不答應我,若我在外面遇見什麽不測,你會心疼的。”

眼見着越來越多的目光掃過來,華慕又像是不逼她點頭就不走了,鹿菀拿她沒辦法,只能回抱過去,輕輕拍拍她的背:“那你可要早點回來。”

她心軟了片刻,就在這些許晃神的功夫,華慕便趁機親了她的側臉。

鹿菀驚訝于她的大膽,捂着臉愣在原地,衆人一片嘩然,華慕卻一臉得逞後的張揚笑意,翻身上馬,迎着初冬慘白的日頭,朗聲道:“出發!”

她少有這樣意氣風發的樣子,連鹿菀都不禁恍惚,仿佛她真是自己養大的那個乖巧少女,過往種種不堪皆可抹平。

可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眼前這人最會玩弄心術,感情只是她用來籠絡感情的籌碼,書中曾有無數人為她前仆後繼,可她又真心愛過誰呢?

現在她表現出來的愛意,又有幾分真心呢?

Advertisement

鹿菀仰頭看着天空飄落的雪花,不重要了,她不要華慕的真心,她要華慕高興順遂。

不多時,鹿菀與華慕大庭廣衆摟摟抱抱的消息就傳遍京城。吓得鹿聞烽跑去祖宗祠堂請罪,拉着鹿菀苦口婆心地勸,“爹知道,這些年爹在外戍邊,耽誤了你的姻緣,但世上好兒郎多的是,你怎就,怎就看上個姑娘呢?”

鹿菀嘴巴極嚴,誰來問她都回一個兩情相悅,心向往之。

按照原作中的時間節點看,華慕這次要走的就是孤月城副本,青璃已死,背刺獻城的劇情應該不會出現。而将在孤月城渣穿地心的男主白君詞,別說渣了華慕,他甚至和華慕連話都沒怎麽說過,華慕被抛棄的戲碼自然也不會出現。

如無意外,在收拾完月氏餘孽後,華慕就該反了。

憑借鹿菀對她的了解,她必定會找到一個名正言順的造反理由。當日華慕故意在陣前做了那麽一出,着實是将鹿菀推上了風口浪尖。

白君詞這時候也回過味來了,他想象的齊人之福并不存在,反倒是引狼入室,本想用華慕牽制鹿家,誰知道這麽頭狼崽子和他一樣,既惦記軍權又惦記鹿菀。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君詞決定先下手為強。

賜婚聖旨送到的時候,鹿菀半點不驚訝,看了看日子,三月初三,花朝節,确實是個造反的良辰吉日。

夾子公公尖着嗓子念完了聖旨,笑眯眯對着鹿菀說:“恭喜郡主,日後入主中宮,咱家就承蒙娘娘照拂啦。”

這聖旨信息量過大又太過震撼,世人皆知寧遠将軍傾心鹿菀,皇帝趁着大将軍外出打仗前來求婚,頗有些趁亂偷家的感覺,鹿府上下一時都沒緩過來,鹿聞烽心有戚戚道:“绾绾……你怎麽看?”

鹿菀手一揮,斬釘截鐵道:“我不嫁。我與寧遠将軍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若陛下橫刀奪愛,臣女寧死不從!”

華慕,你不是要造反理由嗎?我都給你編好了。

夾子公公吓得直跺腳:“哎呦這話可不能亂說!”

鹿菀抗旨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內宮,白君詞震怒,他向來有一套自成體系的邏輯,認為鹿菀在說氣話,他反正是不信的。于是他大手一揮,讓鹿菀冷靜冷靜,禁足于宅中,婚期一到,不嫁也得嫁。

這一下,滿朝皆驚,大家都傳鹿菀紅顏禍水,惹得君臣離心。

鹿菀唯恐天下不亂,在府中一哭二鬧三上吊,好不熱鬧。

月氏所剩不過殘部,所有人都在掰着指頭算,寧遠将軍究竟能不能在花朝節前打完仗後回來搶親,那時候昭寧郡主會不會已經因為絕食香消玉殒了?

未曾想,鹿菀還沒餓死,邊沙傳來消息,華慕遭月氏騎兵埋伏,墜下懸崖,生死未蔔。

主将出事,軍中人心不穩,月氏殘部糾結起來,要同北乾拼個魚死網破,孤月城俨然已是一座孤城。

可是白君詞卻遲遲不發兵救援。

收到消息那晚鹿菀瘋狂敲系統,系統面板卻一片漆黑,怎麽也不響應。

鹿菀想起華慕出發前說的刀劍無眼,想起她執着的承諾要回來娶她,想起側臉的那個吻,忽然覺得五髒六腑不知何時被一并掏空,整個人只留下一副軀殼,鹿菀失魂落魄地沖出國公府:“我要面聖!我要見陛下!”

難道結局不可更改嗎?

這次她又要孤伶伶死去嗎?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

燭影搖曳,白君詞嘲諷地看着她,“聽說你要見我?”

鹿菀跪在他面前,她像一只溫馴的羊羔一樣,擡起雪白的脖頸,因為消瘦,反倒顯得眼睛更大,清淩淩的光影混淆其間,白君詞看了她兩眼,便轉過頭去:“有什麽話,說。”

“陛下,主将生死未蔔,孤月城危在旦夕,求您派兵增援。”

“一個奴隸也敢妄稱主将!鹿菀,你真把朕當傻子?”白君詞俊美的臉顯得有些猙獰:“你與她私相授受,從人獵那日便攪和在一起,将大乾軍權攥在一人手中,亂臣賊子,其心當誅!”

“陛下,臣女忠君之心可昭日月,絕無二致。”鹿菀匍匐爬到他腳邊,祈求道:“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忤逆君父,不該離經叛道,我會乖乖嫁給陛下,鹿家軍隊只忠于陛下一人。求您……救救她。”

白君詞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眸中閃爍着近乎殘忍的愉快,仿佛在從鹿菀的痛苦中汲取快感:“朕不會救她,朕不會允許任何人出兵去救,朕要你看着她身首異處,而你,仍舊要嫁給朕。別這樣看着朕,鹿菀,其實你要怪只能怪自己,誰讓你只是個弱質女流,鹿家軍隊你調不動,邊沙雄關你去不了,你唯一的價值,也就是嫁給朕,乖乖的做朕的皇後。”

鹿菀猛地擡頭,咬牙道:“白君詞,你不能不管她!月氏人兇猛好鬥,邊沙十二部僅阿九可以震懾,她一死,你說,就憑孤月城那點守軍,月氏人南下,需要多久?”

“攘外必先安內。如今邊沙不過殘部,想死灰複燃,無異于癡人說夢。”白君詞一把推開她,身後的內侍便立刻迎過來,請她出宮。

宮牆遮天,深而窄的宮巷中,卻有一渾身着甲的士兵策馬而來,與鹿菀的轎辇擦肩而過,空氣都染上了濃重的血腥氣。

那人手中物似是被鮮血浸透了,至今仍在滴血。

鹿菀卻正好低頭,故而未曾看清。

那是一只香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