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和親月氏

和親月氏

鹿菀回府後發現鹿聞烽不知何時出去了,衆人見她,皆是戰戰兢兢的樣子,白君詞派來的人将國公府圍了個密不透風,鹿菀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卻也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不對。

她試了許多方法去聯系沈棠,卻總是杳無音訊,就在她快絕望的時候,白清宣卻闖進了國公府。

“姐姐!”白清宣一見鹿菀,眼淚就湧了出來,不過半月不見,鹿菀已經消瘦了一大圈,就連精神氣都消磨殆盡,她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拉住她的手:“我看你是要氣死我!飯也不吃水也不喝,你是真想給慕九陪葬嗎?”

鹿菀沒想到白清宣能來看她,此刻簡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神經質地重複:“清宣,阿九她怎麽樣了?找到她了嗎?”

白清宣咬咬牙,勸她:“你別再惦記她了。”

“為什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到底找到她沒有?我答應了她要等她……”剩下的話語戛然而止,她看着手心躺着的物什,懵懂問道:“這是什麽?”

染血的香囊,針腳縫的別扭,被血污浸染的愈發醜陋。但鹿菀就像是看不見一樣,一直小聲地追問白清宣這是什麽,華慕什麽時候回來。

白清宣咬牙,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鹿菀,你醒醒!這是你送她的香囊,是幾個小兵從山崖下找到的,消息幾日前便傳入了京城,雪地裏只有被野獸撕咬過的斷肢殘骸,她已經死了!”

“死了?”鹿菀怔怔地看她,淚珠從眼眶裏滾落下來,她像個泥塑木偶,就那樣呆在原地,仿佛連靈魂都随着淚珠滾落破碎了。

一只手捂上心口,幾乎是攥着胸前衣襟,鹿菀仰着頭,像一只缺氧的羔羊,馬上就要因心碎死去,不住呓語:“清宣,你救救她,你救救我。”

白清宣從未見過鹿菀這幅樣子,她本想勸她死的只是個奴隸,可這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如果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珍而重之,即使她的身份再卑微,那她也是珍貴的。

白清宣緊緊地抱住鹿菀,帶着哭腔說:“姐姐,你能不能先為自己想想啊?孤月城失守,月氏王反了,指名道姓要你和親,如今朝野上下争得不可開交,那群茍且偷生的鼠輩惦記着把你送出去,鹿伯伯氣不過,求皇兄派他出兵守城,現在也被軟禁起來了。你快收拾東西,我們跑吧!”

“我要和親。”

“什麽?”白清宣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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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和親。”鹿菀眼中又燃起光亮。

“你瘋了?若是兩國開戰,你怕是第一個被殺了祭旗!月氏人只是需要一個出兵的借口罷了,要的是你皇後的名號,來羞辱白君詞。”

“不重要。”她現在想要的只是一個走出國公府的借口,只要外出和親,便能另想方法去找華慕,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華慕會這樣輕易死去。

“清宣,幫我。”白清宣交友廣泛,幾乎同上京城中所有的世家公子都相熟,鹿菀想了想,拟出一份名單來:“你去聯系名單上的人,務必要說服他們,力主送我出關。”

·

乾昭十七年,月氏禦獸來犯,孤月城破,月氏新王耶律牧北指名要娶昭寧郡主,乾安帝被迫與月氏簽訂城下之盟,送郡主出關和親。

春三月,關外卻仍是一片蕭瑟的冰霜寒氣,送親隊伍半分不敢耽誤,幾乎是日夜不休地趕路,生怕錯了婚期,一個多月下來,人困馬乏,仆人侍女逃了不少,衆人都在抱怨。

幾個侍女簇擁着鹿菀走下轎辇,雖是在途中,她亦是穿着婚服,妝容嚴整,送親的将軍是鹿聞烽舊部,對她畢恭畢敬,正向她介紹關外的地形,鹿菀一邊細細詢問,一邊命身旁的侍從堪繪地圖。

“聽說她本該嫁給陛下,原是我們的皇後娘娘。”幾個小侍女偷偷打量鹿菀,竊竊私語。

“從上京嫁去邊沙蠻部,好可憐。”

“我們陪嫁的侍女就不可憐嗎?聽說月氏人個個生得兇神惡煞,茹毛飲血。我不想去,我害怕。”這群侍女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年少離鄉,聽了這話,便都哀哀地哭了起來。

“別怕。”一道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們這才後知後覺鹿菀已經走到了她們面前,為首的侍女連忙跪地求饒,生怕被治罪。鹿菀卻将她扶起來,輕輕開口:“知道回家的路嗎?”

“啊?”侍女們還沒弄清楚狀況,手裏便被塞了一塊地圖,上面标注着回去的路線。

“我已經知會過高将軍,他們不會管,入夜後,你們便叫上姐妹們,一起回去。”鹿菀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玉佩:“你們此次陪嫁出關,身契已經被我盡數焚毀,現在各位都是自由之身,逃出去後,可以在邊關小城做點生意,也可以回京城與家人團聚,想回去的,便拿着這塊玉佩去國公府,自會有人安置你們。”

侍女們千恩萬謝地與鹿菀道別,一直陪在鹿菀身旁的守将卻欲言又止。

“将軍有話不妨直說。”

“郡主,嫁到月氏後生活多有不便,您又将這些侍婢盡數放走,屆時将如何自處?”

“她們不過是些無辜少女,何苦陪我深入龍潭虎穴。高伯伯,您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就幫我這一回吧。”她沒有把話說透,但她相信高教頭能聽懂她的意思。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高教頭長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夜晚營中突然起了火,衆人忙着救火,侍女們趁機偷跑,鹿菀帶着地圖跨馬奔出營地,她已經弄清楚了這裏的地形,直奔華慕墜崖之地去。

她不信華慕會死,即使是走遍邊沙十二部,她也要找到她。就算華慕真的死了,她也要收斂安葬她,不能讓她成為邊沙無主的枯骨。

關外的寒風刀片一般刮在臉上,與被風卷起的沙粒一起,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痕。她匍匐在戰馬上,試圖逆風穿過峽谷,夜間天寒地凍,她舉着的火把也只剩下螢螢微光,每當被風吹得明明滅滅的間隙,便能看見幽綠的狼眼,要在狼群追上她之前找到華慕。

“她可真是大膽。”半山腰處,一女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鹿菀,唇角勾起一道森然的弧度:“乖乖地嫁給王上不就好了,還非要折騰這一出。”

“不能讓她找到崖下。”另一個,同她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子冷漠地補充:“王上會不高興。”

都惑嗤笑一聲,兩指并在唇邊,吹出一道哨音,響應她一般,月光下狼嚎聲不絕于耳,奔向山谷中的鹿菀,“這些畜生餓了許久,小心點,別讓我們的王後成了餓狼的食物。”

“別廢話。”希藍飛身而出。

殘月晃蕩,鹿菀已經靠近懸崖,戰場的遺址充斥着腐臭的氣息,入目是堆積如山的屍首,這裏似乎遭受過野獸的席卷,随處可見血肉模糊的殘肢,鹿菀跳下馬,血污染髒了她的裙角,她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地找着,奇怪的是,這些士兵雖然都穿着中原制式的衣服,但有些人骨架粗大,明顯不是漢人。

狼嚎聲越來越近,以她和戰馬為圓心,幽綠的狼眼鬼火一般閃爍起來。

鹿菀将火把插在地上,從背後抽出箭,一邊射向靠近她的狼群,一邊翻找着地上的殘肢,奔跑的時候她甚至來不及膽怯,那個曾因華慕而變得完整的自己正在崩潰,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校園,回到了被追逐圍堵到衛生間的時候那樣,只要稍有不慎那些人就會撲上來将她撕個粉碎……

她一定要找到華慕,即使是和她死在一起,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安全。

屍體堆出的山丘常有手腳旁逸斜出,她被絆倒在地,幾乎是同一瞬間,戰馬被雪狼開膛破腹,發出凄厲的嘶鳴。

野獸正試探着向她靠近,形成包圍圈,即使被射殺,也立即有狼群補上。

鹿菀攥緊了手中的香囊,又從身後抽出最後一支羽箭,箭頭對向了自己。

“嗷嗚——”頭狼終于按捺不住要撲上來,鹿菀決然将羽箭刺向自己的心口,卻被一人抓住了手腕,撲倒在地。

遠方傳來尖銳的哨聲,短促的音節在夜色中尤其明顯,狼群聽了這哨聲,嗚咽了兩聲,便夾着尾巴逃了。

再睜眼時,便對上一雙幽藍色的眼睛,紅發藍眸的女子壓在她身上,抓住她握着羽箭的那只手,眼睛卻看向遠方,不滿地嘟嚷了一聲:“什麽嘛,這麽不相信我們。”

“都惑?”電光火石之間,鹿菀忽然想起,當日梅園的刺客裏,也曾見一雙碧藍的眸子。

“哇,娘子還記得我呢。”都惑嘴角勾起洶湧的笑意,“一別四載,我又救了娘子一命哦。”

“王上也來了,不要造次。”希藍看了看天邊殘月,“婚禮快開始了。”

“華慕在哪兒?”鹿菀掙紮着想起身:“你們是故意設的圈套,就為了引她來邊沙!”

都惑對她眨眨眼睛:“真聰明,猜對了一半,你……呃……”

痛感襲來,鹿菀手中的羽箭插進她的肩膀,半邊身子都卸了力,都惑有些詫異,但更多是興奮地看向她。

“四年前你要救我,如今卻要為她殺我。”都惑按住她的手腕,将羽箭生生折斷,殘忍又勾人地笑道:“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一旁的希藍将鹿菀從地上扶起來,沒什麽表情,眼中卻閃爍着詭異的寒光:“走吧,我們給你準備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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