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對視 她為什麽對別人笑得那麽好看

第19章 對視 她為什麽對別人笑得那麽好看

微弱的陽光自濃雲間隙鑽出,穿透路邊的茂盛樟樹樹葉,映在周沅白半邊側臉上,另一半則隐在昏暗裏,陰暗交錯間,情緒辨識不清。

對視幾眼,蔣南絮肩線顯見地繃直了一瞬,略微轉身,利用懷裏的韞哥兒擋住對方的視線。

不知為何,他每回望向她的視線都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怎麽說呢,或許是他自身的壓迫感和侵略感太足,讓她無法輕松自在的面對他。

周沅白敏銳察覺到她躲閃的動作,雙目驟然一深,微微眯起的鳳眸中溢出危險的潮湧,方才面對周玉珩時,她分明還是笑嘻嘻的,一到他就垮下了臉?

呵,真有意思。

“沅白,你在看什麽呢?該走了。”蘇扶瑛跟方丈寒暄敘舊兩句後,就開始談論接下來的祈福事項,正欲離開,卻發現周沅白還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忍不住出聲提醒。

周沅白的雙眸自蔣南絮的臉上劃過,提步跟在隊伍的後方。

等待浩浩蕩蕩的人群散去之後,蔣南絮一行人才在小和尚的帶領下往寺廟裏面走去。

穿過長長的階梯,踩在長滿青苔的青石板路,擡首就是紅牆綠瓦,耳畔回蕩着的鐘聲低沉而沉重,令人不自覺肅然起敬。

弘孝寺自建造初始已有百年,每一磚每一瓦歷經風霜,韻味十足,沉澱着濃厚的歷史底蘊和文化魅力,來此祭拜祈福的人們不計其數,此時的大殿內人來人往,若想進入還需排隊。

自打方才拿糖哄好了韞哥兒,他便賴上了蔣南絮,緊緊貼着,半步都不願意分開。

蔣南絮無奈,只能牽着他的小手,規規矩矩地站在隊伍的末尾,靜靜等候着人群朝前慢慢挪動。

弘孝寺講究一個衆生平等,無論是誰來了都得乖乖排隊,哪怕是皇親國戚也不例外,因此在兩條隊伍的前方站着的幾乎全是侯府的家眷。

其中最出衆的無疑是周沅白和周玉珩兩兄弟,比旁人高一個頭的優越身高,讓誰都無法輕易忽視,蔣南絮盯着周玉珩的後腦勺,思忖着待會兒該如何和他說上話。

其實能見上一面已經算很好了,畢竟寺廟內人多眼雜,侯府護衛又多,很難找到機會去到他跟前,更別提與之說話了,可讓她就那麽打消念頭,她又覺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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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陷入為難時,韞哥兒小幅度地扯了扯她的衣擺,微弱的力道打斷她的沉思:“小姨,我想吃那個。”

循着稚嫩的童音望過去,不遠處,一個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蘆,吃得正香。

還未等蔣南絮開口說些什麽,聽到動靜的蔣雯翠扭頭過來,美眸橫豎,低聲教訓道:“你今日吃的糖已經夠多了,可不許再吃了。”

被這麽一訓,韞哥兒的小嘴高高嘟起,整張小臉都寫着不高興,圓團子似的,模樣可愛極了。

到底是小孩子,有什麽情緒都擺在臉上,蔣南絮勾唇淺笑,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腦袋,用溫柔的嗓音哄道:“你阿娘說得對,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等下次有空了,小姨做給你吃好不好?”

最後那句話成功轉移了韞哥兒的注意力,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問:“小姨會做糖葫蘆嗎?”

“會啊。”蔣南絮笑着點了點頭。

糖葫蘆的做法簡單,食材也很簡單,只需準備好山楂和紅糖就能做出來,其實也不一定要山楂,熱騰騰的糖水裹上什麽果子都好吃。

她阿弟以前還小時,最喜歡吃的零嘴就是她做的糖葫蘆,只不過長大後,他就不愛吃了,甚至還嘲諷糖葫蘆是小屁孩吃的低廉玩意兒,所以她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韞哥兒喜笑顏開,拍了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蔣南絮眼眸彎了彎,瞳仁被笑意染得格外明亮,頰邊漾出淺淺的梨渦,宛若春風拂冬雪般明媚,她不禁暗道小孩子就是好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一幕恰好落在周沅白眼裏,神色晦暗不明,僅有的幾次見面,他從未見過她笑過,印象裏她總是低眉順眼,沒想到笑起來,居然還挺好看的。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跑偏,周沅白不甚自在的抿了抿薄唇,在蘇扶瑛的催促下邁步進了大殿。

不知不覺間,前方的隊伍就短了一大截,很快就輪到了蔣南絮。

跪倒在蒲團之上,蔣南絮內心極為平靜,蔣劉兩家的長輩都去世的早,出生以來她就沒有見過爺爺奶奶亦或是外公外婆,感情淡漠,所以她沒有需要特別祭拜的長輩。

更何況她是不信神佛的,若是這世上真有無所不能的神佛,那麽在她無數次在夜晚祈禱之際,就該解救她于水火。

然而,并沒有。

痛苦、無力逐漸在歲月的侵蝕裏雜糅成麻木,她慢慢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爹娘不喜是命,阿弟嫌棄是命,獨攬勞苦是命……除了走到現在這一步,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以外,均是無奈之下接受的命。

縱使不信,但來都來了,她還是為以後的生活做出一個美好的祈願:願吾餘生一切順遂,平安喜樂。

在心裏默念一遍後,她就直起了身子,朝旁邊的蔣雯翠看過去,她還埋頭跪在那,額心緊緊貼在地上,虔誠又恭敬,看樣子似乎還要在祈福一陣子。

想起來的路上蔣雯翠還在背誦提前寫好的祈福詞,蔣南絮默默起身把蒲團的位置讓了出來,給後面等候的人騰位置。

出了大殿,蔣南絮看着沒有進殿打算的夢月,不由好奇問:“你不去嗎?”

夢月抱着昏昏欲睡的韞哥兒,搖了搖頭:“奴婢就不去了。”

話是這麽說,可她的眼神卻忍不住朝着大殿內望去,在如此特殊的時節,沒人不想給家人祈福,可以她的身份不能擅離職守,需得照顧小公子。

瞧出她渴望的眼神,蔣南絮笑着伸出手:“我來抱韞哥兒就是了,好不容易來一次,去給家人祈個福也好。”

聞言,夢月猶豫兩秒,蹲身施了個禮,語帶感激的說:“那就麻煩五姑娘了。”

蔣南絮笑笑表示沒什麽,擡手接過韞哥兒,他的眼睛半開半合的,嘴唇微微張開,耷拉着一絲口水,一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模樣。

大殿門口人群擁擠,進和出分別有兩扇門,蔣南絮抱着韞哥兒走出隊伍,沿着出殿的方向,往人跡較少的白玉圍欄走去。

高大的樟樹遮蔭,蔣南絮空出只手掏出手帕,從善如流地替韞哥兒仔細擦了擦嘴邊的口水,耐心又溫柔,全仰仗于小時候照料阿弟的經驗。

韞哥兒懵懵懂懂睜開眼,哼唧道:“嗯……小姨?”

“睡吧。”蔣南絮安撫道。

等蔣雯翠出來後,她們就要趕去放生池與姜雪绾彙合,等過了午時,還得跟着廟裏的和尚誦會兒經,抄會兒經書之類的。

一想到等會兒抄寫經書,蔣南絮就覺得頭疼,她雖然識字,但是因為沒有時機寫字練字,所以她的字跡着實難看,就跟鬼畫符似的,以至于她沒少被沈淮書拿這件事笑話。

想到沈淮書,蔣南絮嘴角咧開的弧度平了平,算算時日,他現在應當已經結束了考試,也不知道考試的結果如何……

雖然他們以後注定陌路,但是無論出于私心還是別的什麽,她都希望他能取得一個好名次,這樣才能對得起他這麽些年的寒窗苦讀。

跟村裏其他混吃等死的男人不同,沈淮書近乎不要命的上進,他無父無母形單影只,因為出衆的天賦,被學堂的教書先生揀去認作了義子。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執拗地認為日子已經夠苦了,如意郎君和榮華富貴她總要抓住一個,窮苦出身榮華富貴已然成了奢望,所以當時的她便想着先挑選那麽一兩個如意郎君作為備選。

在村裏,讀書人地位最高,也是最有潛質的,學堂裏的男人自然成了她的目标,而樣樣出色的沈淮書就成了她的第一人選。

一開始,他對她的主動靠近百般抗拒,拉開距離,強硬拒絕,後來卻也淪陷在她猛烈的攻勢之下,開始私下與她來往,甚至空出時間教她讀書認字。

關系越來越好,來往越來越頻繁,村裏逐漸傳出關于他們二人的閑言碎語,可他也沒有要和她避嫌的意思,甚至還許諾今後一定會娶她……

蔣南絮垂下眼眸,目光順勢落在地上,掩去一閃而過的落寞,沈淮書是個很好的人,若是她起初沒有抱着勾引的想法靠近他,沒有棋差一步,或許他們會成為朋友也不一定。

然而這都是她的妄想,她這種自私自利、懷有目的接近他人的人,怎麽可能會有朋友?

大概是她的情緒太低迷,蔣雯翠隔老遠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走近了些,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出什麽事了嗎?”

蔣南絮搖了搖頭,随意扯了個理由:“沒有,就是看韞哥兒睡得香,我也有點困了。”

出于女人的直覺,蔣雯翠是不信這個說辭的,但是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想多說,只能不了了之,“沒事就好,去吧,去放生池。”

夢月接過熟睡的韞哥兒,蔣南絮松了口氣,揉了揉被壓得發麻的手臂,跟在她的身後往前走。

她們均是第一次來弘孝寺,不認識路,走一段就得問問過路的人,确保沒有走錯,也因此耽誤了些時間,等趕到放生池時,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趙媽媽站在池邊的空地上,指揮着下人收拾好先前裝魚的木桶,餘光瞥到姍姍來遲的幾人,皺起的眉頭皺得更緊,陰陽怪氣道:“蔣姨娘來得真早呢,魚都放完了。”

蔣雯翠不予理會,看一眼更遠處的姜雪绾,自知不識路這樣的理由拙劣,深呼吸兩次,認下啞巴虧,“是我來遲了,還望主母恕罪。”

姜雪绾擡手扶了扶發簪,掀起眼眸望過去,神色淡淡,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只願待會兒誦經抄書時,你們不要再出差錯。”

此話的語氣着實耐人尋味,直至過了午時,蔣南絮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們跟侯府的女眷,竟是同一個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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