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瑟縮 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第29章 瑟縮 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周沅白的眼神太過瘆人, 蔣南絮在他懷裏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顧不得手腕的疼痛,想要掙脫他離開此地, 然而他又怎麽可能給她這個機會。
“別妄想蒙混過去, 說!”周沅白俯首靠近, 兩人間的距離在頃刻間拉近, 男人熟悉的氣息再次壓下來,眉眼也近在咫尺,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蔣南絮咬緊了下唇, 偏了偏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實在過于敏銳, 僅憑她的只言片語便判斷出她偶然見過那個苗疆奴隸的臉。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際, 周沅白忽地擡手捂住了她的嘴,皺眉擡首,朝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蔣南絮并未聽到什麽動靜, 起初不明所以,但從周沅白的動作來看, 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有人過來了, 脊背一僵, 一動也不敢動, 生怕鬧出點動靜被屋外路過的人察覺,然後推門而入, 把他們“捉奸在桌”。
然而, 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不久,門外驟然響起一陣突兀的敲門聲,蔣南絮的一顆心懸在半空, 瞪大的水眸直勾勾盯着門上投射出來的黑影,瘋狂祈禱對方千萬不要打開門。
所幸,對方最終只停留在了門口,随後一道恭敬的男音傳進來:“二公子,世子殿下見蔣娘子遲遲不歸,已經讓人去找了,顏會長放心不下,讓屬下過來問問您的意思。”
聞言,周沅白眉峰輕挑,無需多費腦筋,便能猜到定是那個被他趕走的婢女走漏了消息,顏北陌估計已經知道是他帶走了蔣南絮,才讓人順藤摸瓜找到了他這兒。
周沅白沒說話,睨向身下明顯躁動不安的女人,眸色逐漸變得幽沉,瞧着比這夜色還要寒涼,聽到周玉珩在找她就這麽高興嗎?
明明上一秒還在與他軀體交纏,下一秒就迫不及待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呵,真是好樣的。
他的指腹碾壓過她的腕骨,來回磨蹭,細弱的手腕,仿佛稍稍用些力氣就能将其折斷洩憤,然而當他瞥到她驚慌失措的眼眸,力道卻不自覺的減弱了兩分,許是顧忌方才恩愛的情分,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過了片刻,周沅白薄唇輕啓:“顏府太大,蔣娘子第一次來,許是不慎迷了路,再仔細找找罷。”聲量不高,卻不偏不倚地落在屋內屋外兩個人的耳朵裏。
屋外之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悄聲離去,屋內的蔣南絮則渾身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麽輕易就放過了她。
稍後,他沒再提及溫祁月這個人,而是将話頭重新引到正題上,嗓音冷漠又無情:“兄長那邊,怎麽瞞過去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明白嗎?”
蔣南絮自然聽明白了,上次是她恨不得事後與他再無交集,這次他把人吃幹抹淨後竟想着與她劃清界限,縱使她的想法與他一樣,巴不得以後再見不相識,可心中卻莫名不是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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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神間,眼前突然不合時宜地浮現出方才在這張桌子上纏綿的一些片段,眼眶不禁泛紅,耳朵也跟着發熱,既心疼于自己稀裏糊塗的丢了清白,又可恥于她居然從中體會到了一絲歡愉。
蔣南絮目光下斂,長睫垂下淡淡的暗影,點了點頭,“嗯,我明白。”
見她還算識趣,沒有哭鬧,周沅白沒什麽情緒地開口:“整理好衣裙,我讓人帶你回去。”
說罷,他徑自從她的身上起來,旋即收回禁锢住她的手,有些話他沒必要說得太直白,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蠢到将今日之事抖摟出去。
男人壓迫性的身軀遠去,蔣南絮才終于有了喘息的間隙,捂着胸口坐直了身子,低頭大致掃了幾眼衣裙,和來時相比,并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兀自理了理衣領,确認無誤後暗暗長籲了口氣。
擡眼瞧了瞧站在不遠處的周沅白,他衣衫整齊,面容疏離,看上去就像一位閑散淡雅的正人君子,似乎完全沒有動手整理儀容的必要。
想起方才他提醒她動作小一些、不要弄亂衣裳時的神情,不禁抿了抿唇,他們現在佯裝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真是好笑。
*
夜色已經深了,跟着顏府的丫鬟走在返回筵席的路上,蔣南絮慢慢冷靜下來,也逐漸疏通了來龍去脈。
周沅白和顏北陌私下必定有所來往,今日他們明顯是沖着世子去的,而她不小心誤食了那壺下了藥的酒水,落入了原本為世子準備的圈套。
若真說起來,只能算她倒黴。
方才不覺得,現在擡步行走間陣陣酸痛,令她時不時就要皺下眉頭,可她也顧不得這麽多,每一步都要盡可能的自然,不能叫人看出端倪。
沒多久,她就在筵席會場旁的一處偏殿見到了周玉珩。
他眉染擔憂,上下仔細打量她一番,蔣南絮只能強裝淡定,謊稱與帶路丫鬟走散不小心迷了路,在同一個地方繞了好幾圈才耗費了時間。
知曉內情的顏北陌則在旁邊附和,說必然會處置辦事不利的丫鬟,給世子一個交代。
周玉珩見她無事心下放了心,雖然并未開腔,但不悅的表情已然算是默認了顏北陌的話,顏府的人他不好直接介入,既然顏北陌發了話,此事便算是揭過去了。
前前後後兩件事讓周玉珩沒了留在顏府的閑心,開口告辭,顏北陌沒有相攔,親自将人送出府去。
等上了回府的馬車,蔣南絮還是不放心,佯裝無意間問起:“殿下,怎麽不見二公子?”
“他有公事,早已離席。”周玉珩閉着眸子養神,他這個弟弟向來神出鬼沒,對此他已經習慣,說話間神情并未有什麽變化。
蔣南絮偷偷觀察着,見他似乎并未将同時“失蹤”的自己和周沅白聯系在一處,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氣,閉上了嘴沒再開腔。
那邊,送走全部賓客的顏北陌甫一走進暗室,就撞見了惬意斜靠在矮榻上的周沅白,旁邊的四方桌子上擺了一壺清酒一盤花生米,燭火忽明忽暗,令人看不透他藏在黑暗中的黑眸。
顏北陌停下了腳步,他莫名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周沅白的時候,那時的周沅白還只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十四五歲,看上去就是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好騙且愚蠢。
于是他不知死活的接近,試圖從這位富家公子的口袋裏狠狠撈一筆。
誰能想到,他顏北陌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北戎人,也不是什麽北戎皇室血脈,只是一個生活在大燕邊境的北戎與大燕的兩國混血,混了好幾代,早已不被任何一個國家認同,然而外貌上的異域優勢,讓他能夠從成年開始便仰仗“北戎皇商”的身份行騙茍活。
不曾想聰明反被聰明誤,計劃意外落空,他被一眼看穿,差點因此搭上了性命,若不是混跡多年,留了兩條打通北戎商人的門路,今年墳頭的草怕是都有兩米高了。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在周沅白手底下做事,經年過去,他的“北戎皇室”身份越傳越廣,生意越做越大,也于此,合作夥伴均是心照不宣,對他隐隐有幾分尊貴,有時恍惚間,他竟也認同了這層身份帶給他的便利。
而這一切,全都得益于眼前之人的恩賜,整個商會真正的主人。
回憶到此,顏北陌收起思緒,徑直越過幾個守衛,一邊伸着懶腰,一邊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嘴裏低聲念叨着:“剛把你哥哥送走,可累死我了。”
如往常一般,他沒能得到任何回複,桌對面那人神色淡淡,瞧着提不起任何興趣。
顏北陌也不惱,自顧自往面前的空杯子裏倒了一杯酒,目光漫不經心前移,落在前方地牢裏蜷縮在角落裏的溫祁月身上。
他的四肢被鐵鏈拴着動彈不得,身上的西域紗衣已被鮮血染紅,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刑罰毒打。
顏北陌又注意到旁邊之人華貴衣袖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血跡,不動聲色地抿了口酒水,心中暗嘆周沅白竟然會親自動手。
然而還未等他收回視線,一道冰冷的聲線突兀響起:“忘了說,這壺酒是給溫祁月準備的,你,喝不得。”
剛把酒水吞下去的顏北陌:“……”
難怪只有一個杯子。
然而他此刻後悔也來不及了,趕忙放下杯子去摳嗓子眼,喉嚨裏傳來的強烈的異物感,令他止不住地幹嘔,然而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看着他狼狽幹嘔的滑稽模樣,周沅白罕見地勾了勾唇,嘴邊溢出一絲充斥玩味的笑聲,面容一半藏在閃爍的光線當中,神色晦澀不清,愈加淩厲強勢的侵略感。
聽到這聲笑,顏北陌彎下的脊背一僵,他自然知道酒裏沒毒,只是為了緩解他的滔天怒火,才配合着做出相得益彰的反應,在虎口下謀生,容不得他造次。
給周玉珩準備的那壺酒,是他草率了。
“主子,我做錯了。”顏北陌見識過他的手段,也自認還算了解他的脾性,趁着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當即直愣愣便跪了下去,俯首在地鄭重認錯。
周沅白斜倚着,指腹撐着太陽穴的位置,靜靜注視着他,僅一眼就讓他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下一秒,他緩緩吐出兩個字,嗓音疲懶而疏淡:“影召。”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到顏北陌的跟前,低聲道:“冒犯了,顏會長。”
冷硬的拳頭一下又一下落在顏北陌的身上,拳拳到肉,毫不留情面,殘忍又暴力,哪怕被打的眼冒金星,顏北陌愣是忍着一聲未吭,靜谧昏暗的室內,只剩毆打的撞擊聲。
直至那只輕點桌面的修長手指停下來,影召的拳頭才跟着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