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意外 今晚,我歇在這兒(淺淺加更一下……
第31章 意外 今晚,我歇在這兒(淺淺加更一下……
起風了, 天邊烏雲滾滾,将整座信陽城籠罩在氤氲的氛圍中。
指尖忽然一涼,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 蔣南絮擡眼一看, 外面的雨勢漸大, 瓢潑傾盆, 青灰的檐角落着雨水,像一排排晶瑩的珠簾。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見她可憐,今日早晨就讓她來了月事, 肚子猛烈的疼痛将她從睡夢中喚醒, 都沒能前去和風院請安, 一直躺到了午時才有所緩解。
她來月事的那幾日素來是不痛經的, 但只要一痛起來就會像今日這般連床都下不了,痛得翻身打滾,只差昏死過去。
不過疼痛感過去, 她又覺得慶幸,至少這段日子不用擔心侍寝的問題, 一切的煩惱都可以等月事完了之後再另做打算。
恍然間, 一只蝴蝶突然出現在眼前, 奮力振動着翅膀, 朝着花叢的方向飛去,雨水滴答滴答打在它弱小的身軀上, 卻阻攔不住它對生的渴求, 直至終于穿過雨幕,停在了幾片寬大的葉片之下。
蔣南絮盯着栖息在花叢中的蝴蝶,怔了半響,動了動唇瓣, 寒了一天的臉色又重新染上笑意。
夢月剛一踏進屋子,就瞧見了這一抹笑容,不由也跟着笑了笑:“娘子起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經過這段時間,夢月已經大致熟悉了侯府的構造,出門辦事也比從前麻利迅速,這不,剛去膳房取了午膳,又去府醫那拿了副補氣血的藥,打算和煙雲在院子裏支個小竈拿來煮藥。
今日的午膳是兩菜一湯,一份清蒸八寶豬,一盤炒時蔬,一碗鲫魚豆腐湯,不算特別豐盛卻也湊合,夢月一一将其擺上圓桌,擡眼去看,蔣南絮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桌前。
蔣南絮撩開衣裙坐下,清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憔悴,勾唇輕笑道:“已經好多了。”
看出她的疲累,夢月心疼不已,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麽,但是又覺得當下不是開口的合适時機,娘子自從入府後就沒有侍過寝,雖然是因為各種原因的阻攔,但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私下裏,世子院裏的那些人都在暗暗嘲笑娘子入府半月有餘竟然還是個雛兒,昨日世子帶着娘子外出,眼瞧着好不容易有了進展,許是能留世子在院中過夜,誰曾想剛到府上,世子就被世子妃給叫走了,沒法子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又好巧不巧地來了月事,侍寝的事又得往後推好幾日,一推再推,何時才是個頭?
奈何這種事急也沒有用,相比于她,娘子自己應當更是憂愁,從昨夜開始,她就察覺出娘子的心情異常的低落,現在仔細想想,娘子恐怕與她一樣都在擔憂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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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月停頓了一下,還是将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她還是別給娘子添堵了,凡事等月事結束了再說罷,左右這期間也做不得什麽。
*
前院。
顧念今日有不少公事要處理,昨夜顏府的筵席上,周玉珩并未飲酒。
清晨醒來,便來到書房裏忙碌,順帶吩咐下屬去查了顏北陌近期的行動軌跡,想要弄清楚他是如何與那位苗疆少主扯上了關系。
如此明目張膽地露出令人诟病的破綻,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個陷阱,大燕和西域之間積怨已久,北戎的人何必進來插一腿?潛入西域腹地,綁架俘獲苗疆少主,真是好大的本事。
周玉珩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酉時,和風院那邊如往常一般派人過來請他過去用晚膳,本欲動身過去,腦海裏卻隐約浮現起一張柔媚的臉龐。
昨夜她似是不太舒服,一路上都十分安靜,也沒有挽留他留夜的意思,所以和風院那邊來人他就順勢去了那邊,原先還覺得納悶,但今日一早就收到了她來了月事的消息,疑惑迎刃而解。
“去凝香院吧。”想到這,走出書房的周玉珩腳下一轉,拐進了另一條小道。
凝香院內,得知世子要來的蔣南絮面色一變,下意識擰緊了手中的帕子,望向站在一側的煙雲,眉宇間浮現出兩分疑惑:“煙雲,你沒去登記我來了月事無法侍寝嗎?”
“奴婢一早就去了。”煙雲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應當不會有這種差錯才對,少頃,反應過來道:“世子許是過來看看您,應當不會在此留宿。”
蔣南絮想了想覺得也是,她現在純屬是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世子看上去并不是那等魯莽之人,怎麽可能會強迫她在月事期間侍寝。
“去準備準備吧。”平了平心神,蔣南絮差使二人去燒水煮茶。
自從上次世子來過以後,她院中分發的東西,例如茶葉、點心之類的都明顯好了許多,她雖然沒有分辨好壞的眼光,但有能夠嘗出來好歹的嘴巴,味道的鹹淡和口感,差別還是挺大的。
在那之後,她才明白為何那日世子端起了杯子卻沒有喝茶,想來是嫌棄她屋中分到的茶葉太次,根本無法入口。
這也算是他們之間身份的差距,對于信陽候府來說,茶水是每日必備,可對于清源村來說,茶水卻是個需要花錢買的稀罕貨,除了村裏“大戶人家”辦酒席時會用來照顧貴客和長輩以外,鮮少會用上茶葉這種好貨。
她對茶葉的認知,也只粗淺地停留在幾片葉子拿來泡水喝,香香的,帶着一股苦澀味,實在不懂裏面的門道,更分不清品類和泡茶的手法。
夢月相較于她也是半斤八兩,只是之前在褚府的時候做的多了,學了些最基礎的知識,蔣南絮就把泡茶的活計交給她做了。
午間的暴雨不久前終于停了,院中的殘花殘葉散落一地,在世子那邊傳話要過來用膳之前,她們正在挑揀一些還算可觀的花朵,打算把它們摘下來,修剪好後擺放在房中,既可以消磨打發時間,又可以讓花的美麗能夠持續一陣子。
夏日即将到來,白日的時光也就越發持久,這會兒天色還沒暗下去,蔣南絮把修剪好的一部分花朵一株株撿起來,想着先随意找個花瓶插起來,至于其餘的就先收起來,等世子走後再拿出來整理。
然而她太過着急,沒注意到枝葉下方隐藏的鈎刺,手指不慎被月季花的鈎刺給劃傷,疼得她輕嘶一聲,情不自禁地撒開了手,沒多久,食指的指腹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紅的短線。
蔣南絮的眉頭皺起來,擡手自然而然地擦去血漬,這點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不用管它待會兒就能自行愈合,剛想繼續收拾桌面上的殘局,一只手突然從旁邊橫插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掌。
扭頭看過去,恰好對上周玉珩溫潤的眉眼,他與她一樣擰着眉頭,略帶擔憂地看着她手指的傷口,被她擦過的血珠重新冒了出來,那道劃傷與纖細嬌嫩的皮膚格格不入。
“下人呢?怎麽是你在收拾?”周玉珩掃一眼擺滿鮮花的桌面,底下鋪了一層布,用來隔絕花朵上的雨水,一朵朵花水靈靈的,看上去十分養眼。
蔣南絮眨了眨眼眸,眼底閃過一抹不易被察覺的不自在,許是心虛作祟,讓她無法與之對視,強裝淡定地挪開視線,跟随他的目光一起落在桌面上的花朵上。
少頃,蔣南絮避重就輕道:“閑來無事,見雨後花開的漂亮,妾身想着挑一些,送到殿下和世子妃那去。”
她又不傻,定然不會說是人手不夠,只能她來親自收拾,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故意拿喬。
周玉珩心中半是驚喜半是錯愕,本以為她只是閑情逸致,沒想到她是為了給自己送花,不是什麽珍貴新奇的東西,但這份心意倒是令人動容。
想到之前來過的那次,她房中也是如此般各處都擺滿了花束,充斥着少女嬌俏靈動的心思,偏頭望向她溫柔的眼睛,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女孩臉上細嫩的肌膚和絨毛都能一覽無遺。
“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歡花?妾身叫人送過去,會不會打擾到殿下?”她輕微地眨着眼睛,卷翹的羽睫因為緊張上下撲朔着,粉色的唇瓣如同月季花的花瓣,張張合合,勾人于無形。
她的這句話就像是之前問他喜不喜歡她有耳洞一般,懵懂自然到如同發自內心,聽在他的耳朵裏,卻無異于在問“他喜不喜歡她”,弄亂他的理智和思緒。
周玉珩的心跳逐漸亂了節奏,短暫的停頓後猛烈跳動,他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悸動,凸起的喉結無聲滾動了兩下。
他發現每當在與蔣南絮相處時,明明沒什麽特別的,卻總有那麽一兩處細節讓他為之瞬間失了神,雙眸不自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感受。
壓了壓心頭的燥熱,周玉珩斂眸冷靜道:“你送來便是。”
蔣南絮對他的神色變換全然不知,她根本就不敢多看他兩眼,聞言只是淺笑着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兩人心思各異,過了一會兒,周玉珩牽着她的手遠離圓桌,走到矮榻上坐下,這時,來上茶水的夢月走了進來,還未來得及奉茶,就聽到周玉珩不怎麽友善的嗓音:“去拿藥箱過來。”
夢月不知道剛才的插曲,動作一怔,先是擡眸看了眼周玉珩,又看向一旁的蔣南絮,內心雖有疑惑,卻識趣地沒有多問,只點頭應是,随即就把茶水給放下,去內室拿備用的藥箱了。
蔣南絮一聽完,就明白了周玉珩的意圖,他是想為她處理被鈎刺劃傷的傷口,可這點傷她覺得沒必要塗藥,本想拒絕,擡眼卻觸及到對方眼底的溫柔和擔憂,拒絕的心思就歇了歇。
傷口很淺,用到的藥物也不多,塗上一層藥膏就差不多了,可世子殿下非要再給她纏上一層紗布。
纖纖五指,食指上突兀的纏了一層白色紗布,蔣南絮不适應地舉起右手看了看,所幸他的手藝不錯,包紮起來也不算醜陋。
“挺好的。”蔣南絮忍不住笑了笑。
周玉珩望着她的笑顏愣了楞,方才那股感覺又湧上了心頭,頓時都忘了自己想要說些什麽,少頃,才開口吩咐道:“去把那些花收拾了吧。”
夢月和煙雲會意,剛要動作就被蔣南絮攔了下來,她望着周玉珩提議道:“世子想不想試一下插花?妾身覺得還蠻有意思的。”
這是她還在褚府時學到的一門技藝,琴棋書畫需要多年的打磨學習,她自然不會,與這些相比,插花算是她自認為比較簡單的,也是她能夠與周玉珩聊上兩句的技藝。
一旁的煙雲聞言面色不改,內心卻對蔣南絮這一想法不甚贊同,畢竟一般只有閨閣裏的大家閨秀才會對插花感興趣,男人大多覺得插花無聊且無趣,世子怎麽可能……
果不其然,周玉珩的眉宇閃過一絲為難,但面對蔣南絮的凝視,還是松了口:“妤歆那丫頭倒是喜歡插花,我之前沒做過。”
“妾身也是剛學,插的并不好看,只是好玩兒嘛。”蔣南絮眉梢微微一翹,主動握住周玉珩的手,輕輕晃了晃撒嬌:“殿下,你就當陪陪妾身嘛。”
尾音婉轉,撥人心弦。周玉珩失笑,拿她這一孩子氣的行為沒了辦法,起身跟着她朝圓桌的方向走過去。
轉身的那一瞬間,蔣南絮迅速垂眸,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天知道她現在是抱着怎麽樣的心情讨好周玉珩的,忐忑又不安,生怕他會看出她的不對勁來,只願他的注意力全被旁的事物給吸引,不要放在她身上才好。
因為她們之前已經把需要的花材都清洗幹淨過,沒有了泥土和多餘的枝葉,現在處理起來其實很快,只需要修剪花材的長度,去除多餘的葉子和刺,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花插進花瓶就可以了。
插花這門技藝多為陶冶情操,根據自己的喜好和審美來選擇花的種類,最後創造出既美觀又富有創意的作品。
蔣南絮剛接觸插花,還是那個嬷嬷為了讓她靜下心學習規矩,才提出讓她體驗一次,後面來了侯府,前半個月獨守空閨,閑暇時光就折騰院裏的那些花,從一開始的不熟練到後面的得心應手,逐漸愛上這門技藝。
或許是在自己較為喜歡的領域,蔣南絮顯得比較積極,她叫煙雲挑選了兩個比較小的花瓶,一個擺在周玉珩身前,一個則擺在自己跟前,細心溫柔地講解着大概需要怎麽做。
而一旁的周玉珩就多少有些拘謹,但他人足夠聰明,學什麽都快,再加上之前因為周妤歆的關系,多少對此有幾分了解,掌握技巧後,認真起來也就沒那麽別扭了。
一番折騰下來,兩個瓶子都插滿了花,周玉珩的那個以白調的淡色為主,比較淡雅清新,蔣南絮插出來的則以紅調的豔色為主,比較鮮豔奪目。
不同的風格,但都挺好看的。
看樣子周玉珩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臉上的表情浮現出一絲笑意,側首對蔣南絮道:“我們交換如何?”
耳畔傳來他的吐息,蔣南絮身子一僵,垂在腰側的手心無意識握緊,不知為何,她竟在這個時候想到了周沅白,明明兩人靠近她時的感覺全然不同。
前者完全沒有那種強勢的侵略氣勢,溫潤如風,不會叫人有想要退縮的想法,而後者,則是無形中讓人驚慌。
恍惚間,她竟将周玉珩的側臉看成了周沅白,昨晚的記憶瞬間像是一波潮水将她淹沒,深呼吸好幾次,才在煙雲的提示下回過神來,趕忙回應道:“可、可以啊。”
周玉珩敏銳地察覺到她唇色變得有兩分蒼白,皺眉道:“你怎麽了?臉色不太好。”
“我……”蔣南絮眼睫快速地顫了顫,眼神躲閃着,內心的慌亂全然暴露出來,簡直一覽無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見狀,周玉珩猜測道:“是不是肚子又開始疼了?”
原本還沒有想好借口的蔣南絮頓了頓,緊緊捏着衣角的手指改為捂住肚子,可憐巴巴地垂下腦袋:“殿下恕罪,妾身失儀了。”
周玉珩聞言倒沒覺得有什麽,他沒有迂腐思想,覺得女人來了月事後男人需要避諱,開口安撫道:“用過晚膳後就早些休息吧。”
說罷,他便讓人把桌面收拾出來,随後準備用晚膳。
因為有周玉珩在,晚膳也變得豐盛不少,周玉珩一個勁兒地叫夢月替她布菜,蔣南絮吃的比午時時多的多,但為了夜間不積食難受,所以她還是及時謝絕了周玉珩的好意。
用過晚膳,天色晚了下來,內室點了幾盞小燈,明亮的光線照亮整個屋子。
蔣南絮洗漱過後,披着外裳從裏間走出來,才發現原本該離開的周玉珩還坐在矮榻之上,一時間,她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手中握着讓人送來的一本游記,周玉珩的目光卻落在遠處的蔣南絮身上,烏黑的頭發随意地披在肩膀後,皮膚白得純碎,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卻立體又顯眼,不施半分粉黛仍然美豔絕倫。
藕粉色的裏衣極襯氣色,瞧着要比用晚膳那會兒要生動,沒了绫羅綢緞和金玉發飾的加持,露出的純潔眼神更加讓人心動。
她眨眨眼,毫不設防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看樣子她似是對他留下來這件事十分驚訝,不多久,她迷迷糊糊問:“殿下,你怎麽還在……”
周玉珩難得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勾唇壞笑道:“今夜,我歇在這兒。”
果然,他這麽一說,她肉眼可見地慌了神,支支吾吾試圖勸退他:“可是殿下……”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