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約定 “亥時,我會去找你
第33章 約定 “亥時,我會去找你。”……
蔣南絮立即伸手推開了他, 掙脫他的束縛往後退了半步,她想要開口讓跪在地上的煙雲起來,可是話到嘴邊, 她又意識到周沅白在她跟前, 因為那該死的身份, 她壓根沒有提前說話的資格。
忍了忍, 她微微屈膝施禮,聲音也低了下去:“妾身一時走神,沒注意到腳下的路, 沖撞了二公子, 還望二公子恕罪。”
距離拉開, 原本剛好能夠蓋住她全部身軀的油紙傘便不夠用了, 傾斜的雨絲随風飄蕩,打在她的面頰上,襯得本就雪白的膚色有兩分凄慘, 就像是有人欺負了她似的。
周沅白蹙起眉頭,莫名覺得心情很不爽利, 擡手奪過影召手裏的傘, 往前半步走向她, 氣壓低沉, 上位者的氣息很是駭人。
冰涼雨水的觸感再次消失,蔣南絮眼睜睜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直至漸漸被他的影子一點點覆蓋, 雙腳卻如同被無形的韌絲纏住,無法動彈。
這個位置是條岔路,周沅白來的方向通往前院,此外全是後院的區域, 在此相彙,直行不遠就是和風院,周沅白這個時辰出現在這,不難猜出他是要去找魏詩妍。
也正因此處離和風院不遠,人多眼雜,若是鬧出動靜來難保不會惹人非議,她可不想與周沅白在侯府裏有所糾葛。
可是眼前之人卻沒有絲毫的收斂,就像從來不知道“分寸”二字如何寫一般,寬厚的大掌突然擒住她的下颌,強硬地逼迫她擡起頭來,直視他猶如潭水般冰涼的黑眸。
蔣南絮的思緒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和惶恐,臉頰兩邊的軟肉被他捏得生疼,她竭盡全力想要把他的手掰開,然而卻撼動不了他分毫。
“你瘋了?快放開我!”蔣南絮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調勸告他。
話音未落,他忽地一個用力,把她整個人往他的方向一帶,木制的熏香味道灌入鼻腔,獨屬于周沅白的特殊氣息瞬間将她包裹,兩人此刻的姿勢從遠處來看,就像是緊緊相擁在一起。
下一秒,沉悶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今晚亥時,我會去找你。”
這句話就像是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在她的心口,震得她渾身都在戰栗,難以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說什麽?”
然而還未等她從周沅白口中得到回答,旁邊,起初執傘的那個男人驀然開口提醒:“主子,有人過來了。”
周沅白神情冷淡,聞言不耐煩地挑了挑眉峰,低頭瞧一眼她魂不守舍的神情,白淨細膩的肌膚已經被他捏得泛起緋紅,上面絨絨的汗毛沾滿水珠,就跟剛出水的水蜜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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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她光滑飽滿的額頭處異樣的一片紅色,看樣子應當是與他相撞時,不小心磕在了傘面上造成的。
侯府所用的油紙傘皆由城內有名工匠所制,傘骨所用的木材亦是上佳,方才那一撞,沒能磕破皮算她走運。
看了幾眼,思緒逐漸跑偏的周沅白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不過,顯然易見,他并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把傘柄強硬地往她手中一塞,随後遞給身後的影召一個眼神。
影召立馬會意,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從煙雲手中不慎掉落的油紙傘,麻利又迅速的抖落上面的雨水,重新将其置于周沅白的頭頂。
做完這一切,沒給蔣南絮繼續開口的機會,如影召所言,很快,道路的盡頭出現了兩個丫鬟的身影,她們是過來請周沅白過去的。
至于蔣南絮,發生了意外,淋了些雨已經算是儀容不潔,再加上要與侯府其他的男眷避嫌,于是被其中一個丫鬟給勸了回去,原因她自會向世子妃解釋。
望着周沅白離去的背影,蔣南絮咬着下唇一言不發,思緒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她方才真的沒聽錯嗎?他說今晚要來找她?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娘子,你沒事吧?”煙雲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裏突兀響起。
蔣南絮猛地回神,後知後覺煙雲還跪在地上,她趕忙彎下腰去扶她的胳膊,“煙雲,你快起來。”
後者往旁邊躲了躲,不僅沒起來,還往地上磕了個頭:“奴婢身上髒,娘子還是離奴婢遠一些好,都怪奴婢連累了娘子,還請娘子責罰。”
蔣南絮抿了抿唇,明白她指的是因為她的過失不慎沖撞了周沅白,然而她莫名有種預感,這次的相遇不是意外,周沅白是沖着她來的,不然也不會對她說那句莫名其妙又荒唐至極的話。
忽然,蔣南絮意識到了什麽,眼神變得淩厲,垂首看向跪在雨中的煙雲,方才與周沅白的對話她聽到了嗎?又聽到了多少?
雨水劈裏啪啦砸在地上,蔣南絮握着傘柄的手心逐漸收緊,安慰自己煙雲一直低垂着腦袋,雨聲又這麽大,她不會聽到的。
“先回去吧,其他的稍後再說。”蔣南絮說罷,把傘往煙雲的方向遞了遞,等她起身後,一同往凝香院的方向折返回去。
蔣南絮心緒不寧,差點在來時的那段鵝卵石路上摔倒,所幸有煙雲在一旁關注着,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讓她摔得四仰八叉。
許是看出她有心事,煙雲好心問道:“娘子,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可是二公子說了什麽?”
聽到這話,蔣南絮的睫毛顫動了下,別過臉,眉梢輕擰道:“二公子能跟我說什麽?我與他又沒有過交集,只是在想今日又沒能請安,和風院那邊會不會怪罪而已。”
“都怪奴婢沒能拿穩傘……”煙雲自知理虧,半斂的眼眸裏全是自責。
見狀,蔣南絮抿了抿唇,安慰道:“怪你作甚,誰能想到二公子會突然出現。”
明明那晚他就已有要與她劃清界限的意思,為何又要與她糾纏?他找她做什麽?是後悔了嗎?還是有別的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她就不信在侯府裏,他還能幹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不成?她就不信他會想要背上試圖染指兄長的女人這樣的罪名,雖然,早就已經染指了……
思及此,蔣南絮一邊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擲腦後,一邊勸慰自己在這種時候更要冷靜,可千萬不要被周沅白牽了鼻子走。
那晚的事并非她一人之失,罪過全然在于那杯摻了藥的酒,以後若有機會再見顏北陌,她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因着周沅白的一句話,蔣南絮一整天都惶恐不安的,飯也吃不進去,午覺也睡不安分,跟中了邪似的盯着門口看,落在旁人眼裏,就像是在盼望某人一樣。
夢月從煙雲口中了解了大致的經過,在她看來蔣南絮是在思念世子殿下,畢竟人脆弱的時候就會想要尋求安慰,溫存過後的短暫別離,往往令人格外留念。
其實大宅裏的女人不都如此嗎?之前在褚家,每當家主離開,蔣雯翠就會像現在的蔣南絮一樣,期盼着對方什麽時候能夠來看望自己。
這似乎是身為妾室唯一能做的事,畢竟她們不像主母需要費心費力操持這個家,也沒有主母擁有的各項權利,她們做什麽都會受限,唯一的仰仗就是自己的“夫君”。
凡是受了委屈,第一個想傾訴的對象自然是“夫君”。
下了雨的天氣昏昏沉沉的,不太能分辨得清時候,但蔣南絮農戶出身,對時間的把控向來沒有過失誤,往外看一眼,就知曉夜幕即将到臨。
懸了一天的心終究還是死了,蔣南絮垂眸,捋了捋被她抓了一天的衣袖,卻怎麽都捋不平整,皺皺巴巴的,無奈,她只能放棄,轉頭吩咐二人去準備洗漱用的熱水。
“今晚我想要早些休息,待會兒記得開半扇窗,有些悶得慌。”蔣南絮望了眼靠近床榻的那扇緊閉的朱窗,這段時日因着下雨潮濕,為了避免雨水飄進屋子裏,所以一直是關着的。
她也想過把門窗都鎖死,以此來表達她不想與周沅白再見面的決心,可是轉念一想,那個男人是個瘋的,大庭廣衆之下都敢與她公然有肢體接觸,誰知道把他惹惱了會做出什麽?如果他惱羞成怒,大力敲門怎麽辦?
屆時造成的後果,可不是她能承擔的。
待洗漱完後,蔣南絮從淨室出來,那扇關着的朱窗已經打開了一半,清爽的夜風裹挾着雨水的濕意飄進來,屋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算此刻牆角裏站着一個人,她怕是也分辨不出來。
蔣南絮心中一凜,凝神仔細瞧了瞧,确定除了花花草草再無旁的暗影,這才緩緩松了口氣,亥時……
還遠得很呢。
在窗邊站了片刻,蔣南絮唇線抿直,轉身往床榻邊走去:“把燈熄了吧。”
燈一滅,周圍的動靜就被無限放大了,尤其是雨停後,窗外不知道是什麽蟲子在鳴叫,悉悉索索,煩人得緊。
沒了周玉珩與她争奪這張床的地盤,她一個人躺着,能夠毫無顧忌地翻來覆去,默默數着時辰,她也不知道她是希望亥時盡快到來,還是永遠不要到來,複雜的情緒令她難以安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她也辨別不清是何時了,眼皮重得上下打架,迷迷糊糊中,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鼻腔周圍彌散,似乎在誘哄着她入睡。
等蔣南絮再次恢複意識,就感覺到有一雙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嘴邊不停有難聞又難喝的水往嘴裏灌,嗆得她忍不住推開那雙手,捂着嘴唇咳嗽連連。
忽地,她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擡頭,正巧就撞進了周沅白那雙冷淡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