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旋 整顆心都被蔣南絮填滿(淺加更)……
第40章 周旋 整顆心都被蔣南絮填滿(淺加更)……
晨曦微露, 長而寬的街道裏車馬粼粼,人潮湧動,放眼望去, 泱泱盛世一片繁華。
今日是探花郎返鄉的日子, 舉城歡慶, 百姓傾巢而出, 想要一睹探花郎的風采,亦是想要沾沾喜氣祝賀他取得如此佳績。
天還沒亮,入城的主道兩旁便擠滿了人, 嘈雜聲不絕于耳, 蔣南絮艱難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前行許久, 終于尋到了一處尚可的位置。
待站穩後,她踮起腳尖,跟身邊人一樣翹首以盼, 直直望着城門的方向,希望下一秒想見的人就能出現在眼前。
等了片刻, 終于等到了一隊人馬的出現, 因着多年的相處, 蔣南絮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馬匹之上的領頭之人, 就是這些天她一直惦念着的人。
摒棄了粗布麻衣,換上了錦衣華服, 他整個人都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身姿優雅,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溫文惬意,她記得沈淮書是不會騎馬的, 難道是在京城學會的嗎?
“娘子,打頭的那位想必就是沈探花吧?長得可真俊俏。”夢月由衷贊嘆道。
蔣南絮回過神,對此不置可否,人靠衣裝馬靠鞍,不論是外貌和穿着的加持,還是寒窗學子到探花郎的身份轉變,沈淮書已然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沈淮書了。
一個人一旦有了足夠的底氣,整個人就會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這樣的變化,人人喜聞樂見。
烏黑駿馬四蹄踏地,從蔣南絮跟前悄然越過,馬背上的沈淮書并未注意到她,視線一直落在前方,目不轉睛,背脊昂然挺立。
“走吧,去看望我阿爹吧。”蔣南絮斂去不必要的情緒,沒有跟随人流往前走,而是往後退到路邊,待沒有那般擁擠之後,帶着夢月進入了街邊的巷子,打算從小路穿過去。
主道嘈雜難走,小巷子裏相對清淨了許多,在路過一間販賣糕點的小鋪時,蔣南絮停下了腳步,看向身側的夢月提議道:“上回多虧了醫女相助,咱們順路買些糕點給她送過去吧。”
經過這麽一提醒,沒想到這一茬的夢月當即羞愧得紅了臉,“還是娘子想的周到。”
兩人在糕點鋪買了兩份糕點,一份給醫女,一份則給尚在病榻中的蔣青峰。
到了醫館,彼此客氣了一番,蔣南絮便順勢提出要買些補品給蔣青峰,醫女開好單子,蔣南絮就支開夢月讓其跟着夥計去取藥材和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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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後,蔣南絮從随身的袖袋中拿出兩個瓶子遞給醫女,拜托她還給周沅白,她原先想的是出門後将瓶子随便丢置,但仔細想想,又怕被旁人撿到誤用了惹出麻煩,還不如物歸原主的好。
醫女将瓶子收了起來,應了下來:“娘子放心,我會轉交的。”
得到她的承諾,蔣南絮稍稍放下了心,恰好這時夢月提着兩大袋補品回來,就此和醫女告辭。
時隔幾日過來探望,蔣青峰的狀态好了許多,雖然還不能下床行走,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肉眼可見地正在恢複。
蔣南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和床榻之上的蔣青峰隔空相望,想聽聽他支開旁人的意圖,可是僵持良久,也不見他開口道出目的,耐心逐漸消散,她不由啓唇:“阿爹,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蔣青峰挪了挪後背的枕頭,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絮姐兒,幾個月不見你倒是胖了點,見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自打你離開清源村後,你阿娘和阿弟時常念叨你,想你的緊……”
聽着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蔣南絮神色平靜,心中卻不禁冷笑,從前她還在家的時候,嫌棄她吃白飯沒男人有用,巴不得把她嫁出去換銀子,如今她嫁出去了又想她了?
呵呵,想她做什麽?是地裏的農活沒人幹了?還是雞糞鴨糞沒人鏟了?
書上說,家人乃傾訴之良伴也。家人之間血脈相連,理應同享喜怒哀樂,互為依靠。
然而,她卻從未享受過依靠的滋味,藏在心底的心裏話也不曾與家人訴說,只因她的情感在他們眼中都是些矯情做作之态,于他們而言,無關緊要。
縱使聽不下去他的假模假樣,但蔣南絮還是等他把話說完,悶聲問:“嗯,然後呢?”
“你也知道家裏不寬裕,你阿弟還要上學,我的腿又變成了這樣,日子越過越難,如今你過上了好日子,不管怎麽說,也該接濟接濟家裏。”
高燒退後,他就得知了蔣南絮過來探望他的事情,另外,還得知了蔣南絮額外給了銀子讓老勇和那對夫婦照顧他的事情,真是蠢貨!有那個閑錢,不如全部拿給他,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蔣南絮聽懂了他的意思,彎彎繞繞那麽久,說到底,還是想要銀子。
說實話,她一分錢也不想出,但是更不想和蔣青峰糾纏,與其争吵,還不如盡快息事寧人。
“我會讓我的婢女拿銀子給你的,但是今日過後,我大概尋不到機會來看你了,等你的傷好些後,就盡快回鄉吧。”蔣南絮臉上沒什麽情緒,淡淡的,不太熱絡。
蔣青峰敏銳察覺到她的不悅,從小到大,蔣南絮從未忤逆過他,這次亦然,盡管她的态度不太樂觀,但是能拿到銀子比什麽都重要。
頓了頓,蔣青峰忽地想起早間聽到的一件事,朝蔣南絮道:“聽說沈淮書今日回了信陽,街上鬧得沸沸揚揚,你可有去看過?”
“沒有,人太多了,擠不進去。”蔣南絮蹙起眉,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但蔣青峰卻輕啧了一聲:“早知道沈淮書那小子這麽有本事,居然能考取探花,當初老子就該好好勸勸你阿娘,堅持把你嫁給沈淮書,探花郎的糟糠之妻,不比給世子做妾的強?”
蔣南絮沒了耐心,出口打斷他:“阿爹!慎言。”
經她這麽一提醒,蔣青峰自覺失言,然而礙于面子,他還是硬着頭皮嘟囔了一句:“哎喲,我又沒說錯。”
的确沒說錯,他們當初只以為沈淮書撐死只能考取個功名,沒背景沒錢財的窮苦學子,頂多就是分配邊遠當個縣令小官,熬一輩子都難熬出頭,哪怕讀書人地位高又如何?這對勢力又貪財的蔣家人來說,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誰曾想草窩裏飛出金鳳凰,現在他們又開始後悔了,早知道,早知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早知道,深知踏出一步就無法回頭的蔣南絮,一點都不對自己的選擇後悔。
因為從一開始,沈淮書就不是她的第一選擇,既如此,又何必去留念本就不屬于她的人?
世子殿下很好,如果中途沒有周沅白橫插一腳,如果她沒有和周沅白意外攪合在一起,她一定會很滿意現狀,畢竟沒有遇見世子,她現在要麽在和四姐姐共侍一夫,要麽回清源村嫁給大她一輪的常富商,無論哪一個結果,都不會比現在要好。
她現在對沈淮書就只剩下認識多年的情分,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清源村,那麽錯過便錯過了,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
耳邊,蔣青峰惋惜後悔的嘟囔聲還在持續,說什麽自己一念之差錯失了一個探花郎女婿,又說什麽沈淮書為什麽不是他兒子,無聊又脫離實際的說辭令蔣南絮忍無可忍。
蔣南絮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體。”
“絮姐兒。”
當她還沒踏出房門,身後的蔣青峰忽地開口叫住了她,蔣南絮腳步一頓,蜷在身側的手逐漸收緊,可僅剩的那絲期待,卻被他親手打破:“方才說好的……”
蔣南絮閉了閉眼,對還懷有期待的自己感到好笑,落下一句就離開了:“會給你的。”
回去的路上,蔣南絮的情緒明顯低迷,夢月看在眼裏卻不敢吱聲,她能看出來娘子似乎與家裏的關系不好,但是娘子沒有主動提及,她也不好貿然插嘴。
出來時走的是人較少的東側門,回去自然也是走東側門,負責守門的婆子給她們開了門。
有了世子的口谕,進出比之前方便快捷的多,但今日過後,蔣南絮便不打算再輕易出門了,她的身份擺在那,時常往外跑容易遭人懷疑诟病。
心裏裝着事,蔣南絮的腳步放得慢了些,走至一處小徑,前方忽地傳來一聲“撲通”的響聲,吓得她當即擡起了頭,朝聲音發出的位置看去。
兩人高的牆頭,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趴在那,他似是沒注意到這邊有人過來,正皺着一張小臉,指着剛從牆上掉下去的仆從低聲罵道:“你怎麽回事?毛毛躁躁的,還不快把梯子扶起來?”
此話一出,蔣南絮就聽出了貓膩,先不說這少年的聲線像極了女子,單單看身段,就知道那少年是做了男裝打扮的女子。
而有膽量大白天翻牆,還不怕被侯府內的守衛抓住的,也就只有那位鬼靈精怪的六小姐周妤歆了。
丫鬟蜀香顧不上摔疼的屁股,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将摔倒在一旁的梯子扶起來,好讓她家小姐能夠安全從牆的另一頭翻進來。
可是方才那一摔,讓她哪哪兒都疼,手臂使不上力氣,試了好久都沒能将梯子扶起來,而正當她快因此急出一身的汗時,旁邊伸出來的一雙手解救了她。
蔣南絮和夢月幫着蜀香把梯子扶了起來,周妤歆此時也快堅持不住了,就在即将脫力掉下去的緊要關頭,穩穩踩在梯子的橫杆上,在蔣南絮的保護下,一步步爬了下來,直至安全落地。
見狀,蔣南絮收回護在她腰後的手,道:“既然六小姐無事了,妾身就先告辭了。”
“等等,你是誰啊?之前沒見過。”周妤歆後怕地順了順胸口,見她要走,下意識開口攔了攔,目光緊接着落在對方的臉上,眼生卻很有幾分姿色,按理來說見過一次她就不會忘記。
蔣南絮抿了抿唇,淡定回複:“妾身蔣氏,是世子房裏的。”
“哦,你就是大哥新納的那個小妾啊。”周妤歆很快就想起來她的身份,小聲呢喃一句,遂瞥一眼她來時的方向,好奇問道:“你也是剛從外面回來?”
“妾身父親生了病,妾身剛剛探病回來。”蔣南絮如實回答。
一來一回,周妤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前段時間因為在詩會上和人吵架,剛被母親禁足一個月,但實在禁不住好奇那傳聞中的探花郎,故而今日喬裝了一番,翻牆跑了出去。
以她的身份,府內沒幾個人敢攔她,負責巡邏的護衛就算發現了她也不敢吭聲,所以她有恃無恐慣了,不曾想回來的路上竟然被大哥房裏的妾室給撞見了。
默了默,周妤歆忽地問:“那你從街上回來,可見過那位探花郎了?”
聞言,蔣南絮啞然兩秒,她出府的名義是去看望父親,哪能中途變卦又去看什麽探花郎,以為她是在套話,垂下頭思索兩秒,道:“未曾。”
“不過街上很熱鬧,遠遠也瞧上了一眼,但沒看真切。”她又補充道。
聽她這麽說,周妤歆可惜地嘆了口氣,她只想單純找個人聊一聊這個風頭正盛的探花郎,聽到前面原以為要落空了,但蔣南絮後面的那句話又讓她提起了興趣。
周妤歆自顧自說:“原先聽下人們談論起那位探花郎,我還以為是什麽神仙似的人物,但我今日近距離去瞧了,心裏卻不由感到失望。”
聽她一個陌生人如此貶低沈淮書,蔣南絮心底劃過一絲不悅,但礙于她的身份,表面還是順着她的話說:“六小姐何出此言?”
周妤歆沒聽出她語調裏的不對勁,眼珠子轉了轉,說:“我不知道他的為人,所以就只談論長相吧,聽說長樂郡主對他一見鐘情,所以我十分期待來着。”
“唉,雖說他長得也還過得去,但是遠沒有我家的兩位哥哥好看,多年未回去過京城,我竟不知京城裏已然沒有長相分外俊美的男子了?”
周妤歆小時候就與長樂郡主不對付,彼此看不順眼,暗戳戳較過好幾回勁,所以在得知長樂郡主被探花郎當衆拒婚後,她高興地就差寫封信前去“道喜”了,如今見到長樂郡主喜歡的男人遠不及期待的那樣,心底愈發幸災樂禍了。
背後說別人壞話雖然不太道德,但是對于自己讨厭的人,沒必要守道德不是嗎?
聽着耳邊周妤歆鈴铛似的笑聲,蔣南絮沒有附和,這麽幾句話下來,她大抵也猜到了周妤歆的性子,爽朗直白,有什麽說什麽,絲毫不怕得罪人。
不過,她這樣的出身,哪裏會怕得罪人呢?只有別人怕得罪她的份。
莫名的,蔣南絮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說話都是如此的口無遮攔,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感受,怪不得他們是親兄妹呢。
同路了一段,臨分別前,周妤歆說:“謝謝你剛才幫我扶梯子,我悄悄出府的事,你可要替我保密,別傳揚出去。”
“六小姐放心,我會的。”
蔣南絮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麽,目送她離開以後,掉頭往凝香院的方向走去。
*
傍晚,城內驿站。
沈淮書和幾個同僚簡單用過晚膳後,就回了房間休息,站在窗邊借着晚霞的餘晖,端詳着手裏的絹紗頭花,粉色的海棠花,一眼便知是年輕女子喜歡的樣式。
長時間的舟車勞頓讓他身心俱疲,只有這種時候,他的內心才會有一絲的慰藉,快了,他快要見到他的阿絮了。
這次,他終于能夠堂堂正正地上門提親,再也不會有什麽擋在他們面前。
他會娶她,然後帶着她一起去京城,陛下賜給了他一間院子,以後那裏就會是他們的小家,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想到這,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向上的弧度,整顆心都被蔣南絮的笑顏填滿。
正當他發呆之際,屋外的門忽地被人叩響,随即傳來他同僚的聲音:“沈兄,有人找你。”
聞言,沈淮書皺了皺眉,自打他高中以後,身邊突然湧上來一大批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披着“僞善”的面具,竭盡所能想要從他身上搜刮出一些好處。
偏偏,他還得按照老師的教誨對其笑臉相迎,不能因此得罪了貴人,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稍等,我馬上出來。”沈淮書握了握拳頭,把頭花塞進胸口的貼身位置,在原地站了站,遂邁步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