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哪罕翟衣花钿如意郎
第21章 第21章 哪罕翟衣花钿如意郎
大夫人已是要厥過去的模樣, 徐問真不得不站出來代替她與大長公主開口詢問問安,“你有什麽想法,只管說出來。是不喜歡公侯豪門子弟, 對未來另有打算嗎?我相信你自己是有成算的,無論什麽想法,說出來大家商量, 總比你一個人憋在心裏鑽進牛角尖得好。”
“我想守室在家,以徐姓女的身份招贅娶夫。”問安一語驚四座, 她垂着頭,不去打量長輩的神色, 鎮定地說出自己近幾日的想法, “阿爹膝下無兒, 獨我與問寧兩條血脈, 我想若招贅在家, 至少能為家中留下一條後嗣。”
這對京城的名門顯貴們來說絕對是石破天驚的動作。
大夫人忙道:“不可不可, 這……此事京中名門從未有過也罷, 咱們家并不在意外人那點眼光, 也不怕那幾句閑話。
可願意入贅從妻姓的兒郎有幾個是好的?你們認為民間商戶招贅延續血脈是好,卻不知他們的女夫大多都是打小培養起來的, 自然對妻族忠心耿耿。你如今的年歲才提起招贅, 到哪找合适的?随意找一個小郎進來, 居于你下, 天長日久心積怨怼……只怕會出事端。”
她語重心長地對問安道:“我随你大伯父在外任時,也見過一些商門女招贅, 雖然大多都還算平順,但僅是見過的一個惡例,便足夠咱們慎之、謹之、遠之。
那是衡安的一戶富商豪門, 家資有百萬之富,那娘子是其父獨女,十六七的年歲,遇到一個處處都合心順意的郎君,她父親不舍她離家,便将那郎君招贅入門,成婚後處處和美,不幾年二人有了一兒二女,皆愛若珍寶。他們夫婦感情甚佳,郎君待她處處體貼關愛,那富商便安排女夫入自家商鋪做事,後來漸漸将産業都交托給他。不想那富商過世後,女夫轉眼便翻臉不認人,不幾年的功夫,娘子與長子接連過世,大女兒被送到一門官宦人家為姬……”
大夫人如今說起,還面露心痛之色,“此事雖在當地有些議論,可那女夫打點好了當地官衙,便将事情揭了過去。後來還是他家幺女拼死跑到河中府擂鼓告狀,你伯父聽聞此事,立刻點人去查,才查出那女夫殺妻兒的證據,還查到就連那富商竟也是被他女夫所殺。”
她痛心疾首地道:“你尚年輕,不知人心莫測、世事複雜,三條人命啊,一家安樂的局面,就會在那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身上!”
問安聽到大夫人第一句,本來是在意料之中的,并未感到失落。她前幾日想到這一點,便在心中反複琢磨,已準備好如何進言勸長輩同意。
直到聽到大夫人後續的言語,她才愣在原地。
大夫人反對她,并非因為招贅行為京中官宦之門絕無前例,會引來非議,而是客觀地認為她如今的年歲再開始準備招贅并非萬全之法。
她雖然性格周全妥帖、細致入微,畢竟一直生活在閨中,對外界的認識只來源于身邊人的口或書本中的文字,認為招贅的缺點最多也就是郎婿人品才能不如意,卻沒想到還有這樣慘痛血腥的先例。
她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在她愣神間,徐問真忽然問:“你準備招贅,只是為了給家中留一點後嗣嗎?”
問安正在茫然當中,她畢竟年輕,琢磨好幾日的前路就這樣被長輩打回,自己又确實有沒考慮到的地方,難免感到茫然,聽徐問真如此問,下意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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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贅生子,無論t是你還是問寧都能辦。你伯母所說的先例固然慘痛,但你若招贅,郎君就是生活在咱們家的眼皮底下,五叔父也即将調回京中,能夠坐鎮家宅,哪怕贅婿居心不良,輕易也掀不起風浪,這些都可以慢慢盤算。但是,若是除了留下子嗣外,你還不想外嫁,有一條路或許更适合你。”
徐問真站起來,走到問安身邊,注視着她,“記得我上午與你說過什麽嗎?”
“要有力量,然後掌控規則。”問安喃喃道。
“若讓你有能夠保護家族、保護自己、保護父妹的力量,你願意嗎?”徐問真緩緩問。
問安憑借敏銳的直覺捕捉到什麽,不假思索地道:“我願意!”
“記住你現在這一份堅決。”徐問真道:“若開始替你運作,你便沒有退路。從此以後,你只是徐氏問安,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将他的姓氏冠在你的姓氏之前。但或許十年、二十年之內,你都不能成婚。”
問安毫不猶豫,“兒女之情原非我所念。”
她胸腔中心髒瘋狂跳動,頭腦卻格外清醒,她冥冥中感到自己抓住了一條與衆不同的救命繩索,于是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徐問真,堅定無比,“倘若我有機會,能有為家族效力、保護家人的力量,哪怕從此日日峭壁獨行、險若崖邊走,我也願意!”
她們這段對話興起得毫無預兆,也沒有鋪墊,徐問真一向缜密周全,此刻事情未定,對問安也只說三分,然而問安卻無比敏銳地抓住了那一抹靈光。
她忽而擡起手,鄭重起誓:“列祖列宗與皇天在上,倘若我徐問安有機會走出閨門,絕不貪戀兒女私情,事事以家族利益為重,如有一日縱溺愛河、貪戀軟紅違背誓言——天地不容雷霆諸之!”
時人多迷信鬼神,她這話一出,衆人皆驚,原本聽得不大明白的大夫人急忙道:“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
問安恍若未聞,目光直直地看着徐問真。
“好。”徐問真點點頭,“今日開始,五叔母冥壽的慶典你要親自準備,後日是寧國長公主賞花宴——母親,請您帶安娘同去,聯詩作詞,你要一鳴驚人。廿三日之後,徐家五娘子的才孝之名要傳遍京城,安娘,你能做到嗎?”
問安不假思索,“能!”
大長公主隐隐抓住些什麽,喃喃道:“西閣?”
大夫人急得要瘋了,但對女兒的信任又使她強壓住急色,只是認真地問問真:“你究竟想做什麽?……不,是你決定了?有把握嗎?”
“揚名順利的話,七成。”賞花宴宣才名,廿三冥壽正好踩着鄭家宣揚一撥孝名,看問安的樣子,應該也能抓住機會,做好最後一點準備。
三種條件齊備,京都宦門當中,再沒有比問安更合适的人選了。
只是種種細節,還是需要與徐缜商量一番,若無徐缜助力,此事也不能成。
問安定定看着徐問真,見她平淡中透着篤定,卻不多言,便也不詳問,只是道:“無論長姊為我安排怎樣一條前路,問安都甘願接受。且無論結果如何,拼這一把我都甘心接受,也請長姊,倘若最終結果不好,不要氣餒,也不要為問安失落。能做徐問安,而不是做鄭徐氏,問安便已很滿足了。”
最次不過在家招贅娶夫,這是她原本為自己安排的前路,如今倒成了退路。
大夫人實在聽不懂姊妹二人打的啞謎,但也不想拆女兒的臺,等問安離去了,她才催着問真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日前宮中查出朝中有人買通禦前傳遞章表的內官,更改貼黃以謀私利。此事母親知道吧?”徐問真拉着她坐下,問道。
此事朝中鬧得沸沸揚揚,太極宮中內官大清洗,大夫人自然知道。
“我還得到消息,陛下命人修繕西閣。”徐問真緩緩道。
西閣其實是宮城中的一處閣樓,位置在宣政殿與紫宸殿之間。先帝晚年身體衰弱,無力處理朝政,在內由宮中裴貴妃代行朱筆,幫助理政,彼時裴貴妃培養出一般女官人馬,負責傳遞整理各省、各衙門送來的章表文書,甚至內外通傳音信,接過了相當一部分原本皇帝近身內官的職責。
這批女官也被授予品秩,領取朝廷祿米,最高者甚至被賜為昭儀——也是國朝第一位非嫔妃卻領內命婦封號的女子。
然而先帝駕崩前遺命裴妃随行,今上登基後棄置西閣,這批女官一部分留在宮中襄助皇後主持宮務,一部分回到民間自行嫁娶。
即使西閣已被廢棄,在裴妃于紫宸殿內參政的那七年間,這群身披朱青、頭戴珠帽的女子身影也被太極宮永遠銘記。
今上在對紫宸殿太監們不信任的關頭命人修繕西閣——這代表着什麽再明顯不過。
即便今上對西閣女官們并不會如先裴妃一般倚重,只是打算讓西閣女官與紫宸殿內官相互制衡,這也算是一條出路。
大長公主與大夫人都親歷過前朝,見識過昔日西閣之風光,二人對視兩眼,一時的震驚過後,竟然都覺着此事大有可圖。
當年西閣昭儀裴氏,乃是裴妃親妹。今上登基後,裴昭儀請辭于朝廷,今上卻特許她留官職掌管內宮藏書閣,內宮女官她也一做就是十八年,直到前些年宮中今上的小裴貴妃薨逝,她才挂冠而去,聽聞如今正在京外游歷,有意撰寫記往書錄。
大夫人坐得僵直,半晌,啞聲道:“我叫人把新陽長公主賞花宴的題目弄來,給問安先瞧着。”
——這倒不算偷題,而是想子弟在賞花宴、詩會等地方揚名的家族間的默契。
其實詩會也有慣例,譬如春日賞花,公主們最愛賞牡丹,夏日便賞荷花,秋日便賞菊,郊外園子裏,櫻桃園自然詠櫻桃,曲江池畔誦景歌國朝……這都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無心揚名的自然不在意這些,當場含混過去便是,既然有心以詩文揚才名,就得早做準備。
新陽長公主辦宴會賞花作詩,也是一種政治手段,提拔才子、為才女揄揚顯名,歷來是國朝公主參涉政事、在京中顯示自己能量的一種方法。
她宴會作詩文的題目限韻早早就會傳出來,供有心人知道。
當然,想要走到臺前的人,自己也得有幾分真本事。
畢竟除了限題外,作品上佳的人還會被公主邀請再留詩文一首,随取題目而坐,這才是考驗真水平的一關,有心、有本事的人自然能做好,水平有限的就見好就收,花花轎子衆人擡,自然一片和樂,大家都如意。
大夫人将能考量的都想到了,又看向問真:“日子可來得及?”
“陛下并未明旨聲張,大約是想将月末考績優秀調任入京的地方官員之女也納入選擇範圍,那明旨傳出的日子應該就是下月初,咱們家自然來得及。”徐問真見大夫人有些緊張,又道:“論才學素養,問安自然不輸于人。她更有一番缜密少語、細致入微的好處。陛下欣賞這樣的人,尤其經過內官與外朝內宮傳遞消息之事後,他更會欣賞這樣的人。才學、孝名、不嫁之志都只是入場券,只要走入宮中,問安就能成事。”
徐問真自幼常往宮中行走,今上尚未登基前便與徐家親密,她更是常往潛邸去,她呼彼時的今上為表叔,被他抱着騎過馬、認過字。
多年來,她又是以未來儲妃的身份接受家族培養,她看過朝廷發出的每一封邸報、細細揣摩過紫宸殿下達的每一條政令,論對皇帝心思的揣摩,她毫不弱于諸子中最得皇帝鐘愛、在世時儲位穩固的端文太子。
甚至因為這幾年經歷、觀察到的種種事,可以說她對今上的認識遠比已故的端文太子更深刻。
和死人比沒意思,問真也不敢因此自滿輕疏。她從小就知道,對能決定她家九族性命的人,永遠要懷揣一顆謹慎之心。
大長公主只會比徐問真更明白她那個侄兒的性子,聞問真之語,便贊同點頭,“真兒說得不錯,五娘的性子穩妥,是最令人放心的地方,尋常年輕女娘,少有如五娘一般缜密周全的。”
大夫人點點頭,“如此便好。也要你父親幫忙運作……此事若成,安娘姻緣上或許無法順遂,可整個京城又有誰敢輕看了她?”
一入西閣,就得日日在宮中忙碌,尋常清閑衙門或許可以提早散值,西閣女官侍奉禦前文書,卻絕無“清閑”一說。
至少上一代西閣女官,在裴貴妃的帶領下,正常散值是踩t着宮門落鎖的最後一刻出門,偶爾朝廷事繁或緊要的關頭——那就別回家了,通宵徹夜地忙吧。
西閣上還要有女官定期輪值守夜,以防朝廷急務。
如此算下來,哪家還願意通親?娶婦無非娶打理家務、孝敬尊長、撫育子女,這些西閣女官都做不到。
但正如大夫人所說的,在權力前面,姻緣算什麽?
今日原本應該為能夠徹底解決鄭家而歡喜,然而徐問真這一道驚雷劈下,鄭家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大夫人冷靜了半晌,才道:“還是先辦冥壽。要替問安将孝名先顯出去,光是辦冥壽還不夠用,也需要鄭家這塊墊腳石,來幫問安墊一墊通天路。”
她畢竟掌家多年,此刻目光光芒奪人,口吻平靜有力,徐問真笑道:“五娘年輕,只怕做事不周到,還得母親多替她周全着。”
“放心。”大夫人定定道。
此時就連見通的事都不能令她煩心,她只知道,她當年想走而沒能走成的那條路,她的晚輩要去探一探了。
問真的消息,一定要是真的。
大夫人遙望着宮城的方向,許久,擡手輕輕按在胸口上。
而後徐家開始緊鑼密鼓地雙線準備,一面繼續操辦問安、問滿的嫁妝,一面聲勢浩大地開始準備徐紡亡妻鄭氏夫人的冥壽。
這一回,走到臺前的主事之人,是鄭氏夫人的長女,徐家五娘問安。
問安往日也常随大夫人走動各家,詩會一朝文辭揚名後,更是備受矚目,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自然是娘子将笄,徐家開始為她籌備婚事了。
有剛注意到她的夫人私下打聽,想為自家兒郎相看,然後便被人告知五娘已配給外祖家表兄,乃是其亡母在世時定下的婚事。
鄭家現在已不配拿出來與徐家比了,再加上鄭大如今身上并無官銜,從國子監完業後一直浪蕩在外,自然顯得與五娘更不匹配。
難免有好事的人問到大夫人跟前,大夫人嘆息着道:“我又如何舍得呢?只是那原是她外祖家,她母親在世時定下的婚約,她母親早逝、外大母早失愛女,五娘歸于鄭家,也算是對老縣君心裏的一點安慰吧。
其實我家也并不在意女夫家世如何,只要人品性格好,才學出挑,就算是寒門簡戶,又有什麽可嫌棄的?咱們往上五代,不也是寒門出身嗎?”
她說不嫌棄寒門,前頭又說舍不得,顯然是沒看上鄭家大郎的人品。
若她笑盈盈地說這門婚事處處都好,只怕還有人不信;她如此直接地将自己的不滿意說出來,倒更叫人信服。
說起這事的夫人嘆了口氣,道:“哪有十全十美的婚事呢?好歹她歸于自己外家,有外大母庇佑,日後必然順遂合心。”
大夫人嘆道:“我家五娘卻與我說,‘兒受母親骨血而生,母親早逝,外大母榻前未能侍奉湯藥一日,如今我既長成,理應代母親向外大母盡孝。’這孩子的一片孝心,只望莫要被辜負。”
一旁聽着的人更加惋惜,直道:“如此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然後又說起鄭氏夫人冥壽之事,大夫人笑盈盈地表示全是五娘一手操辦,請了名家高士來做水陸法事,除奉亡者外,還備了戲酒待客,請當日得閑的人賞面,全了孩子讓母親風光體面一把的心意。
大夫人一向是好人緣,問安在賞花宴後又風頭正盛,徐紡即将調任回京的消息也已傳出,三劍齊下,衆人哪有不應的理?
到這一步,廿三日與其說是單祝冥壽,不如說已成為一場交際宴會了。
大夫人自然地提起新得的幾盆晝收夜開的蘭花,滿口稱贊奇絕,在座夫人有愛花之人,忙都催她那日取出來品鑒品鑒。
如此,戲酒宴會自然被排到晚間,水陸法事則被安排在白日。
鄭家那邊,也在大夫人的走動下開始緩和關系。
鄭老縣君原本心裏還有些惴惴,雖然拿捏着孝道禮法,也生怕徐家這種“野蠻人”硬要翻臉,見徐家如此熱鬧地慶起亡女冥壽、打的還是問安将笄,要将婚事提上日程的由頭,便徹底安心了。
大夫人再說要在冥壽後擇吉日開始走六禮,鄭老縣君更歡喜了,連聲道:“正該如此,早該如此。”
大夫人心裏撇嘴:我原先一直拖着,你心裏不知怎麽回事嗎?
還不是鄭大不肖。
如今可好,要論前程,問安的事一旦成了,直壓過鄭大百倍!
徐府內部,問真也與徐缜商量好了計劃。
這件事最初只是在她心中琢磨,決心做成後才對徐缜提起。
徐缜常年在禦前行走,對宮中、朝中諸事與今上的想法都更為了解,仔細思慮一番,又考察過問安的文章水平後,也認為此事可行。
今上既然要啓用西閣,舊例就是從官宦顯貴與書香名門之家擇選才德俱全的女子授印領秩,在這方面反而不大顧忌與朝廷勾結。
昔日裴妃時是不在意——她本人就是裴氏名門出身。
今上這邊多半只是打算用西閣平衡內官們,對此也不會過于忌憚,既然如此,徐家能推一位娘子入內自然是極好的。
等問安入了西閣,徐家自然知道如何避嫌,又如何相互扶持。
他顧慮之處在問安本身,“一入內閣,姻緣必受阻礙,裴家那位昭儀至今未婚,此鑒在前,你可知道?”
問安斷然答:“能披紫着朱束玉帶,哪罕翟衣花钿如意郎?”
本朝官三品着紫、五品着朱,大片玉制的腰帶更為官服專用,尋常富貴子弟縱用玉帶,也只能鑲嵌少量美玉做裝飾;翟衣花钿則是诰命夫人受封時穿戴的禮服。
聞問安此語,徐缜撫掌而笑:“真吾家鳳凰兒,有志向!”
徐缜一聲既定,西閣的門檻問安便跨過了半個,至于在外地的徐紡……
問安與徐缜倒是都去信與他“商量”了一番,但無論對虧欠良多的長女,還是自幼信賴的長兄,徐紡顯然無法說出半個“不”字。
時光倏忽而去,很快便到廿三日。
鄭氏夫人的冥壽自然要在問安的家中辦,徐紡雖然離京,兩位小娘子也久居伯母家,但宅中也有仆役留守。
此次操辦冥壽,問安更是頻繁往來打點布置,如今庭院上下整頓一新,後園花木錦繡中點綴着大夫人處搬來的新奇蘭花,水陸道場擺在正堂之前,和尚道士各站一邊互不打擾。
一早來的參加道場的均是徐、鄭兩家近親,其餘賓客下午才來準備參加宴會。問安穿着嶄新得體的衣裙在門口待客,看着鄭大魂不守舍地随着鄭老縣君下馬車,露出了溫和可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