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離上
第33章 第33章 和離上
問圓在徐家自問真高祖父那裏傳下的行輩中行四, 其實在徐家近支,她便是與問真年歲最相仿的妹妹。
她出生後,七夫人想到長房頭胎便是龍鳳胎, 長女又養在阿家膝下,深恐舅姑因她生女而不喜,緊鑼密鼓地便要籌備再生一兒, 對問圓頭兩年還算上心,待有了見明, 便一心撲在見明身上,将問圓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因而問圓其實算是跟在徐問真屁股後長大的, 大長公主對她也多有憐愛, 長到十六歲時, 問圓也是京中頗有令名的淑女。
随侯府王家的嫡支郎君王铖在一場馬球會上對她一見鐘情, 少年愛慕之情來得熱烈又青澀, 先是三番五次的偶遇, 從贈金釵、寶珠, 到送名花、古籍, 王家及姻親一月內辦了三場宴會,場場請徐家為座上賓。
最後在那年盛夏, 問圓及笄前夕, 他百般設法組局, 通過見素邀約到了問圓, 然後隔着竹林輕輕唱了一首自己做的小詞。
字句婉轉清麗,幽咽含情。
溫潤且青澀的少年郎君玉弁挽發, 隔着叢叢翠竹也難掩緊張神色,他眼含期待地望着問圓,問圓沉默良久, 在王铖逐漸落寞,緩慢地準備深行一禮時,啓唇答唱一支《淇奧》。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次年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束發而冠取字赟之的王铖提着親自獵來的一雙大雁,循古禮登門納采。
再一年,六禮悉備,兩家完婚。
王赟之也是開國元t勳之後,少時就學弘文館,其父系太子少保,襲随侯爵,一家都算東宮班底。
七夫人為這門婚事志得意滿,為最小的女兒取名問顯,決意在家的兩個女兒日後一定也要嫁得如此顯貴門戶。
婚後不久,王家為王赟之安排了一個外放的職位,問圓便同王赟之一同赴任了。
問圓随赴外任,離家雖不算極遠,畢竟也是十幾天的路程,還是乘水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王赟之在任上諸事繁多,她一走便是兩個月,于諸事不便,因而自離京後,便再未回京探親過了。
如此算來,徐問真也有二三年未見過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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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慰家人的話說得天花亂墜,自己在船上也還能按捺得住,那是因為知道問圓心性手腕足夠、又陪嫁着大把心腹人手,必不可能受委屈。
但知道是知道,擔心還是無法避免。
她說問圓是為了家族打算,其實只是安撫長輩的話。
問圓哪怕要試探徐家對王家投靠郕王的态度決定未來,也無需一開始就鬧到要和離的地步。
這一番鬧下來,哪怕回頭再和好,也會傷害感情。都說碎鏡難圓,其實鏡子上若多了一道裂痕,也難以再恢複如初。
問圓既然說出要和離的話,必然是已經做好和離的打算了。
能有什麽事,叫她下定如此決心,離開少年時滿心歡喜端起團扇走向的人?
徐問真沉了口氣,注視着逐漸清晰的碼頭,面色端然如常,又似含着幾分常年誦經守靜修出的溫和悲憫,令人見之便覺可敬可親。
含霜瞥到她的神情,也微微垂首,擺出一副斯文溫順的——一般徐問真露出這個表情,就是要做“體面人”了。
凝霜更不必提,她把臉一冷,跟在雲姑旁邊,兩個人都煞氣沖沖,看起來能聯手按倒十頭野豬。
問圓得到音信,算好路程日子,這幾日都率人候在碼頭,今日遙遙見到官船,便露出一點歡喜,“快,下車近岸。”
她的貼身仆婦忙攙扶她下車,她比徐問真小三歲,如今年過二十,眉眼間稚氣脫去,正值最好的年華。
問圓容貌一半像母親,一半肖父,徐紀随母相的冷銳鋒豔與七夫人陳婉娘的秾豔昳麗結合,最後生出一張圓潤秀麗的鵝蛋臉、一雙英氣逼人又眼角含情的鳳眼,肌膚白皙如進上的合浦珠,陽光下似乎泛着瑩潤的光澤。
她身孕已有五個月,動作不再靈巧,但手臂上還有少年時勤于弓馬留下的痕跡。愈往南氣候愈熱,如今又已在五月裏,問圓上身穿着件薄薄的紅绡短襦,系着淡而雅清的松花色绫裙,烏發松松绾就,斜插一對嵌珠花簪,鬓邊壓着兩朵鮮豔的石榴花,花朵顏色極豔,原本依照問圓的容色,只會起到錦上添花的點綴作用,然而徐問真打眼一瞧到問圓的面孔,卻不禁微微皺起眉。
衆人甫一登岸,問圓已率衆等在岸邊,不等她靠近,見明雙眼含淚地奔了過去,“姊姊!”
七夫人的孩子是連着串生的,見明之後不久就是問滿,問滿後不兩年生了見新,問圓出嫁時問顯也會走路了。
如此情況下,年長的孩子便會不可控制地受到忽視,問滿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問圓一手拉扯大,見明是長男,七夫人對他用心還會多一些,但在學業上也難免有求全之毀,問圓心中不忍,對他也多有開解,因而見明與她感情極深。
及走到近前,徐問真面色也冷了下來,“怎麽憔悴得如此了?”
問圓一愣,徐問真點點她的臉頰,“你往素簪再豔麗的芍藥牡丹,也無需用這些脂粉妝點顏色。”
見明聽了一急,問圓卻愣了半晌後兩眼滾出熱淚來,哭着撲進徐問真懷裏,“長姊!”
徐問真緊緊攬住問圓,厲聲問:“王铖何在?”
守候在一旁的王家仆人不禁一顫,有幾個甚至忍不住後退半步,問圓的陪嫁們卻期期艾艾地撲了過來,哭着喊:“大娘子!三郎!我們娘子委屈啊——”
這下動靜可大了,這處碼頭是運河的一處要塞,往來車船極繁,除了運送貨物的船只外,既有回京述職在此歇腳的官員、家眷,還有游學的士子、做生意的游商……岸上還有百姓挑擔推車做生意,實在熱鬧非常。
她們這一嗓子喊出來,可把周遭的眼光都吸引住了,王家一位管事打扮的老仆心道不好,一把扯過一個小厮吩咐:“快去給郎君報信,就說徐家大娘子與三郎已在碼頭下船!”一邊快步奔上來,也跟着用袖子拭淚,“徐家大娘子、三郎君,您二位可算是到了,我們家娘子這段日子為害喜所苦,日夜飲食不思、衾枕無念,實在是被這身孕害苦了,幸而如今娘家人到了,有大娘子與三郎相伴,一定可以聊解痛苦煩憂——”
“我姊姊分明是受了你王家的委屈,縱你在這舌燦蓮花,也洗脫不了!”見明厲聲道:“你們王家如此欺辱我姊姊,真是辱我徐家無人嗎?”
老管事忙道:“老奴不敢,老奴委屈啊!娘子有孕這段時日,我們宅中上上下下無不小心侍奉,京中的夫人聞訊,也命人送來成車滋補藥品,還特地派來兩位有經驗的媽媽服侍娘子,合宅上下再沒有一個人敢叫娘子不順心的!”
見明皺眉道:“什麽事只聽你一口分說——”
“見明。”徐問真打斷他,碼頭上這段發揮足夠了,老管事擺出一副弱勢姿态,卑微乞憐,他們繼續掰扯下去,只會讓徐家的形象更加咄咄逼人。
她道:“你也是奉命做事的人,我不與你為難,我家娘子究竟如何,我自與你郎君理論。東西卸好了嗎?”
衆人只見一個精幹護衛近前,卻只停在徐問真五步之外,恭敬地微微垂首,那護衛身材高大、腳步沉而穩,普通人看不出深淺,王家管事打小在随候府摸爬滾打歷練出來的,卻能看出,這個護衛只怕一只手能摁倒兩個他。
縱然對郎君和王家忠心耿耿,管事還是忍不住向一旁側身,以期離這位護衛稍遠一點。
護衛恭謹回道:“還需有一刻鐘。”
“那就留人在這邊候着,你點一隊人,咱們立刻動身。”徐問真冷聲吩咐道。
問圓的陪嫁們哭哭啼啼地還在發揮,王管事姿态卑微,她們哭得更慘啊!徐問真拍拍懷裏的問圓,“好了,帶姊姊到你家中看看。看看什麽樣的人,能給我家四娘子委屈受?”
聲音很沉,如一把大錐重重地敲在王管事心裏,敲得他心裏發苦,還是得打起精神、鼓着勇氣跟上,一時竟不知道是否該盼郎君快些回來。
馬車上,問圓自己擦幹了眼淚,有些赧然地道:“叫長姊為我憂心了。”
被她表情變化之快驚了一下的見明撓撓頭——他呢?
徐問真道:“與我逞什麽強?若非含桃她們反應還算快,今日碼頭上豈不是我們失了先機?”
問圓特意用脂粉裝飾,就是不想她看出憔悴的意思,可她看出來了,當場點破,也給問圓遞了把梯子,順勢叫這碼頭熱鬧了一場。
“叫姊姊一下船就為我擔憂,豈不是我的不是?”問圓又低聲道:“姊姊放心,這邊的事情我已經料理妥了,只等家人一來,立刻能夠了結。”
徐問真一揚眉,“我看王家的意思,可不像如此。”
問圓眼中微微露出一點冷意,“如今收場,我們還算好聚好散。他落個治家不嚴,我得個驕縱不吃虧,半斤八兩地散了。可若他還執着糾纏,謀害嫡孫、針對徐家女的罪名就要落在他娘頭上。只看他娘受不受得住,他這個孝子敢不敢讓他娘受吧。”
徐問真擰眉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問圓微微垂首擋住眼眸,低聲道:“他剛對我示好時,大兄曾提醒過我,他雖是個仁善君子,為人誠摯,才華也算出衆,卻有一個怯懦軟弱的不好。當時我滿心只想,他軟弱又如何?待我好便夠了,難道以徐王二家的家聲門第,還能叫我們白受了委屈嗎?且男人性情軟弱些,倒也不失為一門好處,至少不會性爆如火,他待我一心一意,他軟弱,我就替他堅強些,我們攜手走下去。不曾想……”
她聲音逐漸艱澀,咬緊了顫抖的牙齒,不想發出聲音,用力半晌,才繼續道:“不曾想他的軟弱其實也是一把劍,他待我軟,處處聽我的,自然也會聽旁人的。而我與他雖是夫妻,他母親與他卻是母子之義,除了恩義還有孝道,我如t何能比?”
徐問真聽到此處,便大致明白了,低聲問:“這委屈你忍了多久?”
“最初倒也沒受什麽委屈。”問圓用帕子一點點壓着眼角,聲音逐漸平緩,柔聲道:“在京中時,他母親哪敢将我怎樣?就是到這邊來之後,離家漸遠,那邊才逐漸露出一些心思。最初是我過門一年也未能開懷,他母親要給他安排姬妾,他沒告訴我,私下悄悄辭了,我知道後心中便想,此生能遇到他,已無悔矣……”
她的聲音漸漸飄遠,似乎說話之人也感到有些茫然。
“不想沒過兩年,他便也改心思了?”徐問将幹淨的絹帕遞給她,“別擦了。臉上脂粉那樣濃,不覺着不舒服嗎?”
問圓少年時便不愛裝飾脂粉,她又生得玉面紅唇,眉不畫而黑,天然一張芙蓉粉面,真正是“卻嫌粉黛污顏色”。
彼時徐問真打扮她,多麽珍貴新奇的料子都舍得拿出來往她身上披,再華麗繁複的豔色,穿到她身上也是她的陪襯,彼年鬓簪赤紅芍藥的問圓,曾是京中最秀麗的芙蓉、最豔麗的花相。
今日勉強做豔妝,卻是為了遮住憔悴的面孔。
問圓低聲道:“我再不這樣了。”
她垂着頭,一副很乖巧的樣子。見明見了,不禁有些驚奇。
徐問真看了他一眼,倒是誇獎道:“在碼頭上說那幾句話很不錯,極有真意氣,又有力度。”
見明聞言一喜,有些赧然地道:“您喊住我,我以為是我多嘴了。”
“我喊住你,是因為說得足夠了。”徐問真拍拍他,“真不錯。”
看見明驚喜得臉都要紅了,問圓心中的酸楚散去,半酸半笑地道:“姊姊偏心,只誇見明了,我不也配合得不錯嗎?”
她挺着個大肚子哭得顫巍巍得吓人,何止是配合得不錯?
“你一開始若沒想蒙混過去,才算不錯。”徐問真冷着臉道:“還想騙我。”
問圓讨饒道:“我想着您一路奔波,上岸先歇一歇,不想您為我憂心。哪想姊姊你眼睛還這麽利。”
“不過也好,機緣湊巧,倒是打響了第一仗。”徐問真叫問圓,“繼續說吧,後頭是怎麽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問圓知道問真有心試她的态度,定了定神,将這兩年發生的事細細說來,“……如此過了一年,再到年節時,他母親又來信叫他納妾,他還要拒絕,他母親卻以絕食相逼。不久,他将一位年輕娘子安置在了別宅中,并未告訴我。我發現時已是我有身孕,他悄悄将人打發走。
我當時想要發作,他卻指天發誓與那娘子絕無半點瓜葛,只是為了應付他母親。後來兩相核對,他果然沒碰過那邊,我便……此事便作罷了。他又說他母親只是為他無子而苦,我既有孕,他母親必不會再計較這些。”
徐問真注視着她,目光似如一潭靜水,水中流淌着涓涓關懷憐愛。
問圓忍不住鼻子一酸,卻不肯哭出來,別過頭狠狠擦了下眼睛,用力呼出一口氣,然後語調如常地道:“我有孕的消息傳回京中,她母親送來許多補品藥食,又連連來信,叫他命人好生照顧我,瞧着是很歡喜。可随信來的,除了兩個擅長安胎養胎的媽媽,卻還有四個年輕俏麗的女使。”
徐問真微微蹙眉,問圓繼續道:“他母親說那些人是給來服侍我的,我也不好反應太過激。他與我商量,等我的胎穩了,便将這些人打發回京,如此既全了他母親的面子,沒叫事情太難看,也可以叫我眼前清靜。”
徐家內宅裏,徐虎昶、徐缜、徐紀都未納妾,大夫人掌家也甚嚴,見明從未見過這等內宅陰私算計,不禁道:“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人成功送走了,才算兩全其美。”徐問真看着這傻小子,心裏嘆了口氣。
罷了,還小呢,能教。
問圓也冷笑一聲,“正是,人送走了,才能算兩全其美。我胎息将穩,她們也還算安穩,王铖更是從未看過她們一眼,進入內宅來去匆匆,只每日與我一同餐飯寝居。正當我放下心時,其中一個年歲稍長的卻忽然在王铖酒後與他成了事,然後就是老夫人的親筆,安排她給王铖做妾的。我若不認,就是嫉妒不孝。”
見明急道:“當年是他王赟之在咱們家口口聲聲立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他嘛,倒是很為難的樣子,既不想納妾,又不願辜負那自幼照顧他,如親姊一般的婢女。他私下提出給那婢子百金,送她回鄉,那婢子哭着哀求一場,見他還不答應,口中同意領金回鄉,回過身,一根腰帶将自己吊到了房梁上。”問圓眼中有幾分諷刺,“幸而人還救下來了,她哭着說若不能留下服侍王铖,哪怕回鄉,夫人也繞不過她。然後,王铖便萬般為難來求我了。”
王铖完了。
徐問真捏了捏眉心,心地柔軟有些時候也是把雙刃劍,當年問圓選了性情相對怯懦的王铖,他們都覺着怯懦些也好,至少不會欺負了問圓,兩人又情意相通,有兩家之力扶持,安穩一生,做一對安樂夫妻也足夠了。
但王铖的柔軟,卻不只是對問圓,還會對他身邊的所有人。
從小照顧着他長大的婢女如此苦苦哀求,幾至要丢了命的地步,王铖絕對無法坐視不理。又有他母親在背後施壓,這一局很簡單,卻已天羅地網地緊縛住了王铖。
“你是怎麽做的?”徐問真問。
和離的理由自然不能是阿家給安排妾,即便如今民風開放,性烈如火的娘子不是沒有,世俗對女子的要求也還是更高一些。
女子妒忌,雖是常有之事,卻不能鬧到明面上。鬧出來了,就是不合禮、也不合法。
問圓口吻很淡,似乎是在說旁人的事,“我又能怎樣?既是阿家之命,唯有歡歡喜喜、溫良賢淑地認下了。我家的納妾酒月前擺的,這楊城官宦豪商可都吃過,還不僅納了一個,阿家送來四個裏,凡是願意的都納了,誰不誇我一句賢惠?”
見明見她如此,愈發揪心,低低喚:“阿姊——”
“你的傅母應當勸過你。”徐問真輕輕為問圓整理鬓角,她的指尖微涼,落在問圓的鬓邊,卻叫她感覺到時隔良久的溫暖與安穩。
她忍不住信賴地貼了貼徐問真的手,才回答問真的問題,“她們自然都勸我。王铖待我有情,此事過後更是百般懊悔,發誓即便納她也絕不會沾染一分一毫,此生絕不會有異出之子。也會與他母親說清楚,絕不會再納妾,只守着我一人過,一切還如從前一般。”
聽起來似乎不錯。
見明的氣稍微消了一點,徐問真仍然注視着問圓。
果然,問圓目露鋒銳之色,用力道:“可我拿什麽信他呢?他母親逼一回,他能假納妾;婢女半真半假鬧一回自盡,他要真納妾。他的心軟已是王家人人捏住的軟肋,日後不知是否還會有人捏到。難道我要一輩子如防川一般提防外面的莺莺燕燕?還是從此收心守靜,關起門來,只做一尊內宅裏的菩薩,任他三房五房地納回來,我生個兒子,背靠徐家坐穩主母的位置,然後熬一輩子,做我兒子的老太君?”
後面那些話,應是有人勸了她許多遍的,她一面說,面上不禁露出痛苦之色。
她擡臉看向徐問真,眼中終于有兩行淚奪眶而出,滾滾流了下來,“可是,姊姊,我是人,不是泥胎神像!我的心是肉長的啊!”
徐問真用力抱住了她,“咱們和離,姊姊帶你回家去。”
見明雖然覺得後一條路似乎也不錯,但見問圓的眼淚奪眶而出,便心痛不已,也忙道:“和離,和離!母親那裏父親和我去說,姊姊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