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和離下
第34章 第34章 和離下
問圓用力擦擦眼淚, 道:“姊姊,我不能再信他了。”
“和離之事,你如何安排?”徐問真問道。
見明忙道:“如此和離, 王家只怕難纏,可要飛書回京——”
“三郎。”徐問真很溫吞地喊他,見明卻下意識住口, 等着徐問真下一句。
徐問真輕聲道:“你且聽。”
見明意識到徐問真嫌他呱噪,閉上嘴乖乖點頭, 神情瞧着竟有些乖巧又可憐。
問圓繼續說:“縱要和離,咱們家總要占個‘理’。妒忌和離非理, 因害而離, 理總在咱們這邊了。因而, 兩旬之前, 王宅中姬妾妒忌暗害主母, 使得主母胎像不穩, 情況危急的消息便已在這城中傳遍了。
如果t王铖還不同意和離, 接下來, 宅中還會翻出他的姬妾與他母親的往來書信,查出他的妾室害我是受随侯夫人指使。随侯夫人何等尊貴, 名聲豈能有半點玷污?他下頭尚還有二三個弟弟、四五個妹妹沒有成婚, 随侯夫人傳出這種名聲, 才真是害了全家。”
這段日子她與王铖已經分居兩室, 也為此事對坐相談過,王铖的态度已經軟了下來, 縱然不願,她心意已決,王铖也拗不過她。
這大約也是軟弱的好處了?
問圓扯了扯嘴角, 笑得不大好看。
“不想笑就別笑了。”徐問真嘆了口氣,道:“安排得如此周密,今日還嚴妝打扮而來,也不怕百密一疏。”
問圓低了低頭,“我只是想,此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不想姊姊再為我憂心。”
确實,和離之事,王铖既然已經點頭,那就算成了。王家未必願意和離,但這邊文書簽好,王铖自己甘願的,回了京一切自有徐缜和徐紀頂着,王家縱有百般力氣也使不出來。
今日那個管事的行為,其實就很能代表京中的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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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問真随口一問管事來歷,問圓道:“從前是随候府裏管莊田的,幼時是随侯書童,王铖出京,随侯特地派他跟來,這幾年待王铖确實盡心盡力。”
管莊田是一項大油水,被換了差事派來跟小主子也沒生出怨憤,仍然盡心,可見他對王家的忠心。
同樣,也因為他對王家的忠心,他的行事有些時候其實也能代表随侯的意思。
徐家這門婚事對随侯來說,是絕對找不到更合心的了。
大家都是開國元勳之後,彼此之間原就有些香火情,如今徐家在徐缜這一代蒸蒸日上,晚輩中又有個中流砥柱徐見素,再下一代長孫是今上恩準從皇孫字輩取名的今上外孫,中宮一雙兒女早逝,今上對這嫡系唯獨留下的兩點血脈眷愛有加,徐明瑞只要不是實在不成器,往後都前途不愁。
王家這一代晚輩,長子無才,次子有疾,三子王铖又是這麽個軟弱性子,下頭小的們各有難處。正因後繼無人,随侯才咬着牙要劍走偏鋒。
但郕王能不能成事猶未可知,保留徐家這一門姻親,也能給王家留一條退路。
所以消息一傳回京中,随侯是絕不會容許王铖和離的。
問圓在往家裏遞消息和對王铖發作之間打了個時間差,兩旬之前出的事,只怕這會京中随侯剛知道三子這裏要鬧和離,準備做出反應。
而這邊徐家人已經借着探望見通、順路看問圓的機會殺到,了結和離之事。
所以王家管事才會那般着急。
而京裏,徐問真要南下的事早早傳出風聲,和趙家通好氣之後,尤其問圓去信之後,大夫人每每見客都露一副郁郁之色,稍微提起江南見通的事就滿面嘆息無奈,稍微對幾個親近的、嘴快的夫人吐露了見通的事。京裏真正的貴眷圈子就那麽大,這事傳得還不快?
徐問真南下主要是為了替徐大夫人相看未來息婦,順道才探望四妹,結果就撞上四妹受了大委屈要和離,這事有理有據,王家再怎麽不滿,也不能挑毛病說徐家設局算計。
徐問真思量一番,道:“你有數就好。等會需要我們做什麽,只管說。”
“我的話都說完了,王铖不會再多糾纏了。”問圓低聲道。
多年夫妻,即便心中惱恨一時,畢竟也有舊日情分在。
她摩挲着光潔的手腕,喃喃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徐問真皺眉,“說什麽傻話呢。”
這是《孔雀東南飛》裏,蘭芝仲卿相別時的誓言。
最終二人一個投池一個自盡,死後得合葬。
“我只是想,昔日的情深之諾,便請停留于此地吧。”問圓依偎着徐問真,低聲道:“傅母們都勸我,王铖待我情深、心思細致,雖有一個心軟的壞處,卻也算是好處。如今只是兩個姬妾,納便納了,他又立誓不碰他們,我的日子還是照過,且會過得比常人都好。可是姊姊,我不願再信他的誓了,他立誓時确實是真心的,可很快,又會被別人的‘真心’所打動。”
她說:“我與他說起和離時,一開始他對我百般道歉,後來竟很委屈。可他有什麽委屈的呢?委屈有一個一心為他納妾選美的母親、自幼服侍他一往情深如的妾室?走到今天,我給過他很多次機會了。每一步,都是他自己選的。”
“她們又說,哪怕他違誓,我留在王家,也有一個正頭娘子的身份,有得力的家世做依仗,未來有了子息,還有舊情在,日子也會很好過。”問圓這回露出一點鋒利的眼芒,“可我若只求富貴安穩,何必在他王家?他王铖昔日以誠與情娶我,如今二者皆失,我不留矣,免誤餘生。”
如果只圖安穩富貴,以王铖的性情,他很難走到位高權重的一步,她留在這,也不過守着嫁妝與未來随候府分給王铖的一點財資過日子而已。
再回到京中,還有個對她虎視眈眈,看她很不順眼的婆母在,這樣的日子,何談富貴安穩?
“怎麽不早些往家裏去信?”徐問真輕撫她的鬓發。
問圓在她懷裏合上眼,感到一點疲憊湧上,又有濃濃的、如被溫泉包裹一般的暖意環繞住她,“家裏已經諸事繁多,祖母年邁、大伯母恨不得有八只手來忙,我母親……也只會勸我吧,我想自己還應付得來,便不願驚擾家裏。”
“家裏還有我呢。”徐問真低聲道:“你怕打擾祖母她們,姊姊卻是個閑人。從前你有事情,都是最先與姊姊商量的,怎麽,如今與姊姊生疏了不成?”
“姊姊撫養明瑞明苓,也很忙碌了。”問圓笑着道:“況且,我是跟在姊姊身後長大的,你還信不過我的手腕嗎?這幾個月,王家宅門裏是熱鬧極了,獨我是沒吃過虧的。”
何況,她想要和離的事,若不先自己籌備妥帖,而是先求助于家中,她母親定然第一個百般設法攪黃了此事。
就連這回,其實她都做好七夫人會同來,然後纏磨她不許和離的準備。七夫人未曾過來,于她倒是意外之喜,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書信只是匆匆報了徐問真的行程,許多事未及細說,在去王宅的路上,徐問真對問圓解釋了她此番南下的因由,又知道問圓必定好奇七夫人為何沒來,道:“七叔母原也想來,只是不巧有了身孕,胎像又不大穩固,不好挪動,才沒來成。”
問圓聽了一驚,又笑道:“多謝這位不知是小郎還是小娘子的小家夥了。”
見明一窘,徐問真看向他,交代道:“你姊姊雖已将事安排妥帖,待到簽署和離書時,你的态度還是要立起來,叫王家知道咱們的态度。”
見明連忙應是,馬車行至宅邸門前停下,王铖已經等候在外,伸手要來攙扶,被問圓避過。
他神情黯然,“就讓我再扶你一次吧。”
從聽說徐家有人要南下,順路看望圓娘,他就懸着心暗暗祈禱徐家來的人裏有岳母,如此便能有個人幫他說服一下圓娘不要和離。
如今來的是妻子長姊,他也揣着幾分期盼,對徐問真長揖一禮,“真人。請真人替我勸解圓娘,我、我日後一定好生待她,再不叫她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可你已經害得她險些失了孩子,你可知女子有妊時遭人暗害,輕則流産,重則殒命?”徐問真皺眉看向他,“你們王家害了她這一回,還嫌不夠,要再等下一回嗎?”
王铖局促起來,連忙解釋,“我、此番是我不夠謹慎小心,我已将那婢子發落出去,日後我宅中定不再置姬妾,我只守着圓娘一人,一心一意地過日子——”
“圓娘并非善妒不許你納妾之人。”徐問真阻止他繼續發誓,“你母親說你後宅單薄,她縱然再心痛,也為你納了妾,納的還是你們王家的貼心人。她如此步步退讓,你們王家又是怎麽待她的?三郎,當日我們将圓娘許給你,便是看你一個情深的好處,不然憑是什麽王侯公子,沒有這顆真心,我們也是看不上的。”
王铖先是被她說得灰頭土臉的,聽到後面之言,便如得到認可一般,目光微亮。
徐問真卻繼續道t:“可你是怎麽對待圓娘的?圖你這顆真心,我們無非是盼着圓娘能過得好。如今既然圓娘過得不好,我們便要帶走圓娘了。我家捧在手心上長大的娘子,在你們家險些丢了命,王赟之——”
問真似乎動了情,眼眶微紅,“你扪心自問,這些年圓娘為你操持中饋、打點前程、侍奉長輩,哪有半點做得不合你意?她在你家中受了如此的委屈,吃了這樣大的苦楚,你還有顏面在這裏厮纏嗎?”
見明剛要發揮,忽然聽到仆婦一陣驚呼:“娘子!娘子!”
然後是問圓女使含桃穿破雲霄的高聲呼喊,“不好,大娘子,我們娘子昏過去了!她遭了那毒婦暗害沒幾日,在家中一直顫顫不敢安睡,一定要去碼頭等您到了才安心,身體卻沒能養好——”
她如泣如訴的清亮嗓音一直傳出很遠去,門口的仆婦們已經亂作一團,王铖見問圓臉色慘白、雙目緊閉,也急得發抖,忙沖過來要抱起問圓,見明被問真一把推上前,福至心靈,連忙雙手穩穩抱起問圓,并先發奪人對王铖道:“煩請王家郎君帶路!”
王铖實在慌得不知怎樣是好,聽他這樣說便慌亂點頭,急忙給他指路,又握着圓娘的手絮絮道:“圓娘,圓娘……我知道我錯了,我錯得實在離譜了。我辜負了你,也沒臉再耽誤你,我、我放你走,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郎中?郎中呢!快請郎中!”
他一邊說,一邊還落下淚來,徐問真見他實在是慌亂至極的模樣,心裏嘆一口氣。
用情雖真,走到這一步,也是破鏡難圓了。
王家那管事看到門口這一幕的時候,就知道和離之事徹底無法挽回了。
白芍與請來的郎中守了問圓一日夜,自然是白芍照顧得多些,問圓得了個“虛耗過多,禀賦不足”的診斷,兼之她月份已高,實在需要好生休養。
她堅持要立刻與王铖簽和離書,王铖不情不願地簽了,又百般勸她,“娘子縱然看我不合心,總還要為自己的身子與孩兒考慮。不如就留在這宅中一些時日,先靜靜安養,我、我一定不打擾你……”
問圓看了一眼站在王铖身後那位自幼服侍哇王铖,還在不久前上吊過的李姬,冷笑道:“不必了,我怕再在這裏留些時日,不說我腹中的骨肉,就是我這把骨頭也保不住了。”
王铖抿抿唇,低聲道:“杏兒姊姊不是那賤婢那等人——她服侍人最體貼細致,我想,由她照顧你也很妥帖,才将她留下。”
“赟之……”問圓望着他,如煙如畫的眉目似乎入了情。
她态度軟化,王铖本該歡喜,但夫妻數年的默契卻讓他直覺不對,繃緊了心裏那根弦,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問圓,輕輕喚她,“圓娘……”
“從前我看你,只覺得處處都好。”問圓開了一個頭,王铖不由站得更直了些,提起了心,“如今才發覺,你的心軟柔善,其實并不只是好處。它害了我,也害了你。我走了,往後你說話做事,多多思量,管事的話可以聽些,他是侯府的忠仆,自然不會害你,可你自己也要多思量。我去後,天冷多添衣,努力加餐飯①……旁人對你說的話,心中要仔細思量,勿要輕信于人。日後若再遇珍重之人,請千萬守好誓約,不要再違誓輕諾了。”
她說罷,在婢女的攙扶下轉身欲要離開,王铖猛地撲了過去,卻不敢糾纏怕傷到她,只能哭着喊她:“圓娘!圓娘!你既放不下我,便再給我一次機會——”
“王家郎君。”見明站出來撥開他,冷聲道:“我姊姊已經給過你許多機會了,這些年,她為了你的前途官位、家宅穩固盡心竭力,在舅姑之前無半點違背,為你娶姬納妾,在你們家,她能用的力氣、能費的心血都已經耗盡了。你還要她怎樣呢?”
見王铖愣怔,他又鄭重一禮,道:“如今郎君與家姊一別兩寬,彼此寬宥,徐王兩家累世之好也不會受到影響,望王家郎君摒棄前塵,從此前路光明遠大,前程錦繡。”
王铖愣了好半晌,僵硬着回以一禮,“願貴家娘子,重梳蟬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選聘……此後餘生,歡喜安樂、平穩順遂。②”
其實是時下流行的放妻書中的套話,本應祝福前妻“選聘高官之主”,然而他實在說不下去,便僅在最後添上祝福。
見明點點頭,對他輕聲說:“我姊姊已經受了良多苦楚,兄若真為他好,便請勸住令堂令慈吧。”
王铖明白他的意思,和離之事傳回京中,随候府定有一場驚濤駭浪,他免不得要挨一頓罵,圓娘要回京,只怕家人還會登門糾纏。
他咬咬牙,道:“我一定盡力。請阿弟轉告圓娘,放心。”
見明施禮告辭。
後宅中,問圓半躺在榻上——她雖然沒有真被暗算到,但懷着身子勞心勞力,也不免有些虛弱。
白芍給拟了安胎藥先吃着,并說:“雖然并無大礙,也一定要小心将養,不然只怕會留下虧損,日後生産時便是隐患。”
見明聽了,立刻打起精神,跟在她身邊老老實實地聽醫囑。
徐問真按住問圓,“等東西收拾好了,你便帶着見明回京去。我到江南那邊,再往留州走一遭,最多月餘的功夫,也回家了。你先回家好生将養着,你生産前我必定回去。”
問圓扯住她的袖子,“我的身子我有數,況且一路行船最穩當不過……”
“你也耍混起來?”徐問真并未露出厲色,只是看着問圓,問圓便不覺軟了态度,低聲道:“我的身子真沒什麽問題,一向都養得很好的,況且又有白芍在,穩妥得很。”
到底她拗不過徐問真,只能點頭答應先回京,還是很不放心地拉着徐問真的手絮絮囑咐,“到了見通那,姊姊你一定與他好生說話。那小子如今就是倔驢的年紀,什麽話他都不樂意聽,自認為有一套道理,姊姊千萬不要為他生氣,大不了打一頓,伯父伯母又不會與你置氣,你先把氣出了要緊。”
“他雖倔強,做事卻是講理的。”想起出京前,大夫人也是這一套囑咐,徐問真有些好笑,“見通又不是什麽混賬小子,我也不是非要去拆散鴛鴦的,他還能頂着脖子和我吵架不成?
你就不要操心了,回京好生安胎,七叔母若是要念叨你,你就說肚子疼,閉起門來不要見人,等你肚子裏這個生了,七叔母身子也重了,更沒心思來念叨你了。”
問圓輕輕點頭,她畢竟在此生活數年,東西極多。當年南下,因為想着任期很長,随候府裏人多手雜,她幾乎将所有箱籠東西都帶了來,如今倒是方便,回京之後不必再到随候府裏麻煩一場了。
官府那邊的文契見明很快搞定,問圓腹中的孩子,王铖也答應交給問圓撫養——他心裏或許想着問圓養着他的孩子,總有一日,還是回到他身邊的。
問圓撫摸着隆起的小腹,卻對徐問真道:“我想叫他姓徐,從明瑞他們的字輩。”
“明瑞的字輩原是聖人賜的,咱們家下一代小輩,我想想——是要從水。三叔家的長孫女好像叫徐潤,這段日子你就為這孩子好生想一個名字吧。”徐問真笑着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無論這是位小娘子還是個小郎君,都會是徐家的寶貝。你與見明是怎樣長大的,他就會怎樣長大。”
意思是,他們享受到了什麽樣的物質供養,這個孩子也會得到的。
問圓道:“我這幾年用嫁妝銀錢經營一些生意,也養活得起一個孩子。”
“既然叫他姓了徐,他就要寫到徐家族譜上,難道咱們偌大的國公府,還養不起一個孩子?你的私房有多少,都是你的。正如這些年,家裏也沒叫七叔與七叔母掏出私房來養你們啊。”徐問真好笑道。
父母願意用私房貼補孩子多少,都是房中自己的事,但大家庭一日不分家,所有人的日常用度就都是從公中開銷。
這是家族舊例,若叫問圓獨自供養孩子,反而顯得生疏外道。
問圓聽罷,卻沉默一會,眼圈微紅,低聲道:“長姊……”
“嗯?”徐問真好笑道:“又要抹眼淚珠子了?t”
問圓用力搖搖頭,然後撲進她懷裏,緊緊抱住她,甕聲甕氣地道:“謝謝你,也謝謝伯父和伯母,我……倘若家裏不留我和這孩子,我也沒有與他替和離的底氣!我知道,就連傅母私下也覺着我任性——”
“她們只是怕你日後更難。”徐問真搖頭打斷她,“你哪裏任性了?我知道你忍了一回又一回,我們家的嬌娘子,不知吃了多少舅姑閑氣。王铖雖是正直善良之人,但性情過于軟弱多情,實非良配。”
問圓默然拭淚。
阿家的重壓,心懷鬼胎的姬妾步步算計,從前許諾一生一世為她着想的郎君只能兩邊和稀泥。
這樣的日子,她忍了再忍,也不想過下去了。
不幾日,問圓的箱籠收拾完備,在見明與含桃的攙扶下登上回京船只,徐問真撥給她一部分護衛随從,叮囑:“定要好生護送娘子與郎君回京。”
護衛恭謹應諾。
船只行起,岸邊有陣陣清歌聲,問圓聽出是一支熟悉的小詞,微微閉上眼,叫人合上了窗。
又過一會,歌聲改換,“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是一首《淇奧》。
問圓靜聽着半晌,倚着圓鼓鼓的暗囊,直到再也聽不到歌聲,才輕輕啓唇,低哼着:“……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碼頭,即将登船繼續南下的徐問真看着船只遠去,瞥了眼岸邊迎風流淚唱歌的王铖,沉默一會。
她已經不想教明苓與問星讀《詩經》了。
甚至不想《詩經》出現在她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