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見通:我罪不至此啊!……
第36章 第36章 見通:我罪不至此啊!……
“我、在下季蘅。”郎君的禮儀有些生疏, 禮儀這些東西,一直是粗通容易精通難,不過一些日常禮節在民間也很常用, 都是從小學習使用的。見他動作不暢,徐問真不禁又懷疑起自己真有那麽吓人了?
好在季蘅還不算太緊張,或許是惦記着賣參, 很主動地将包袱打開,讓徐問真看其中的參。
市面上常見多是上黨參和遼參, 江州這邊的參徐問真其實沒怎麽聽過,但細看季蘅拿出的參, 須條濃密、根系粗壯, 還連着濃綠的葉子, 根上沾着泥土, 顯然是新鮮起出來的。
白芍看藥材的眼力極好, 好年份的參也見過許多, 這會過來細細看了, 對徐問真道:“确實有百年了。”
徐問真點點頭, 時下參價其實平常,一般上等參每兩也只值一千四五百錢, 大約是一貫半, 不過百年參自然與尋常參不同。
白芍道:“這參抵一兩一金應是不差的。”
雲姑也點點頭, 一兩金大約值一萬錢, 合銀六到七兩,不過如今市面上金銀流通不多, 若要用于購買物品,往往還能更值錢一些。
徐問真幹脆道:“取十金給他吧。”
這參當然沒有十兩重,季蘅驚喜之後又有些慌亂, 忙道:“這、這參實在不值十金,貴人……”
他也是這幾日留心打聽,才發現眼下人參并沒有他記憶中那般昂貴,所以挖出來看到整根參的大小時,才有些絕望。
能得三十幾兩銀子自然不錯,但對他家目前的困境也只是杯水車薪。
母親與姐姐的藥錢、被栽贓來的債款、遷居外地需要各處打點的銀錢……條條種種算下來,幾乎要把幾個月前意氣風發的他給壓垮了。
徐問真道:“我觀季小郎君雙目有神,不似凡俗人物,時下雖陷困境,日後必有一番前程作為。今日僅以十金相贈,先助郎君稍解困境,日後若有作為,只願答于百姓便是。”
這屬于套話了,她家舊訓,出門在外要樂善好施、廣施善澤,說得功利一點,沒準那個日後就真做出一番事業了呢?哪怕沒有,也有利于家族名聲嘛。
徐問真純屬是習慣了,她覺着這樣散財比買珠寶綢緞有意思多了,往年若值寒冬、大旱、水澇更災情,她還會出資施粥散藥,哪怕不為揚名,能幫到一些人心中也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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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見不是惦記自己身子,才松了口氣,又為自己用那般卑劣的想法揣測這位娘子而感到羞恥,又很快打起精神,恭敬地問:“不知娘子名姓?日後倘有作為,必設法報答。”
“我家娘子姓徐,京師人士,我家郎君正封留國公。”雲姑上前将十金奉上,笑道:“娘子好施,并非圖報,正如娘子所言,郎君日後若有作為,只管将此善情答于百姓便是。”
身份當然不能徐問真自己來回答,顯得有失身份。
雲姑說完,示意含霜學着點。
徐問真瞥了眼含霜恍然大悟的神情,忍不住揚唇一笑,微不可見地搖搖頭,露出一點無奈之色。
随即他們便要啓程往桃花鎮去,因還落些小雨,而季蘅并無代步之物,徐問真幹脆邀請他搭車回鎮。
懷裏揣着熱乎乎的十金,季蘅看看外面的雨勢和天色,一咬牙,便壓下警惕不再猶豫。
徐問真的車隊除了她乘的車與行李車外,還有十餘輛供仆婦女子們乘坐、備用的,雲姑安排季蘅和她同乘。
季蘅摟緊了裝着十金的袖袋,忍不住看向徐問真,見她已在衆人的擁簇下登上中間的車,披着鬥笠的護衛們騎着高頭大馬分散開,看似保護整個車隊,其實精悍護衛大多不着痕跡地分散在中間那輛車周圍。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的陣仗,公府娘子,只怕也不缺尋常的金銀報答——季蘅強行振作起來,要求自己盡快打起精神調動幹勁,不能再軟弱下去。
馬車上,含霜仔細地擰巾子替徐問真擦拭一下裙角,又道:“幸而還帶了兩身厚實的夏裝,不然還真禁不住這樣的暴雨。”
凝露一邊倒茶給徐問真暖手,一邊好奇地問:“娘子很看好那位小郎君嗎?”
徐問真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還是忍不住問:“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還聽不出我的套話嗎?——不過那小郎确實不錯,雙目清正,雖然內向膽小了些,但也還算斯文。”
被雨澆得濕淋淋地縮在牆角,像頭濕漉漉的小豹崽子,眼睛尤其像。
可親可愛。
但徐問真要為自己說句公道話,她絕不是如周宣雉、十叔父和寧國姑姑那般好色的人,她純粹是善心發作,“我瞧他和見通差不多的年紀,我待他好些,見通在外,旁人或許也會善待他一些。”
其實見通只要亮出身份,在外很難有人敢欺負他,不過是家人放心不下而已。
含霜輕聲道:t“明日便能見到七郎了。”
沒錯,徐家的兩代情種從的是同一序齒。
所以大長公主和大夫人剛聽到消息時,才會感到那般絕望。
根據徐問真的消息,一向不信神佛的大長公主甚至往道觀、佛寺裏撒了大把香油錢,求天尊佛祖保佑,小七郎喜歡上的女子能比大七郎喜歡的稍微靠譜一些。
何其卑微的願望。
雨中,馬車行進的速度也不快,走了許久才到桃花鎮中,秦風等人沿路打聽了商鋪,最終選定了本地口碑最好的一家客棧,并順路将季蘅送回家中。
出人意料的事,季蘅家的宅院不小,門庭闊朗整肅,雖不像官宦人家,但應該也有些底蘊。
此時門口正有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婦人守在門首上翹首盼望,見聲勢浩大的車隊停在自家門口,便下意識瑟縮一下,原本陪在她身邊的鄰居臉色也有些難看,勉強立住,卻悄悄往後藏了藏。
她正慌亂間,便見季蘅跳下了馬車,也顧不得雨,忙跌跌撞撞地撲過去:“兒啊!”
秦風見勢不對,便也翻身下馬,季蘅已對他母親解釋道:“娘放心,我去山中采藥,回家路上逢暴雨,在廢棄廟宇中避雨時遇到這位貴人。貴人是去書院探望兄弟的,因暴雨不得上山,打算在鎮上歇腳一日,見我無代步之物,便捎我回來。”
季母聽罷,長松一口氣,又忙端正恭謹地沖秦風一禮,“多謝貴人。”
秦風忙側身讓過,口稱不敢,“奉主人命令行事而已。”
季家鄰居聽他們交談,聽聞是過路的好心貴人,才又上前來,對季母道:“這回三郎可是遇到好心人了。”
這時門裏緩緩走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今日雖逢暴雨,畢竟是夏日,她卻披着厚厚的夾棉衣裳,扶着牆緩緩走出來。
雖然動作虛弱,但儀态未失,停步站在那,其舉止風儀出塵正如水中菡萏,亭亭而立,雖着布衣,難掩不凡。
季母與季蘅見她出來,都有些着急,過去扶住她,“大娘你怎麽出來了?”
“聽到外頭的動靜,出來看看。”季家大娘掩口輕咳了兩聲,她已聽到了外邊的言語,知道情況,見車隊中無人下車,便對秦風再行一禮,“請郎君代我們轉達對貴主人的謝意。不知閣下一行在何處歇腳?可要先進來避一避雨,家雖寒薄,或有熱湯一二聊以相待。”
秦風客氣地道:“不敢耽誤主人行程,多謝盛情。”
季家三人又齊齊行禮致謝,秦風回身上馬,到徐問真的馬車邊隔窗說了些什麽,然後領命驅馬上前。
車隊又浩浩蕩蕩地動身了,鄰居啧啧道:“這只怕得是官家的貴人吧?如此大的陣仗,哪怕是咱們這,也很少見。”
季蘅沉默不語,她也不在意,還拉着季母說話:“季嫂子,貴人既然好心幫了阿蘅這一回,想是有些眼緣,回頭你們備上禮物求一求。咱們看起來天大的麻煩,焉知到人家貴人手裏,不是動一動手指的事呢?”
季母苦笑道:“哪有那麽巧的事。”季大娘子輕咳兩聲,她便一急,忙道:“可是受了風?咱們快回家去。”
鄰居見季大娘子咳嗽起來,也不再糾纏,只嘆一口氣,叮囑季母:“嫂子你可好生尋思着,這機會可不是常有的,左右都到如此地步,何必為了那點臉面再誤了阿蘅終身呢?如今阿芷又是這樣子,家境艱難缺醫少藥怎麽捱得住?”
然後道:“晚些我蒸些梨子,叫我家七娘送些來,給阿芷吃了,或許能緩解。”
季母連忙道謝,季芷也帶着弟弟向她略一行禮,然後季家二人忙扶着季芷往裏走,季芷輕聲道:“不妨事。”
季母稍微看出來一點,小聲道:“陶家娘子心倒不壞,也是為咱們打算。”
“人家貴人善心,一面之恩,咱們怎可得寸進尺?”季芷搖一搖頭,問季蘅:“參可取來了?”
季蘅忙道:“已賣了,正賣給那位貴人娘子,娘子與了我足足十金!阿娘和姊姊你們的藥錢不必愁了。”
“原來貴人是為娘子?”季母驚呼一聲,“如此氣派,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是哪裏的官老爺出來巡視赴任呢。——十金!這樣多?”
她同丈夫開了多年醫館,對各種藥材價格都谙熟于心,聞言有些慌張,“這可太多了——什麽樣的參也沒有這個價啊。”
家中近來運道實在坎坷,季母便如驚弓之鳥一般,一點超乎常理的事情都會讓她慌張不安。
季蘅見狀,忙将徐問真所言說了,季母聽完,還是不大安心,“雖然史上慧眼識英才之事是常有的,可哪個是年輕娘子獨自出門,識中英才先以銀錢相交的?”她打量着兒子清俊的面孔,憂心忡忡地道:“別是……”
“阿娘莫要多想了。”季芷搖搖頭,道:“既然是官家女子,想來眼力行事,也不是咱們這些卑微之人可以揣測想到的。三郎還稚嫩着呢……”
她到底沒忍心說得太深——她弟弟一看就還沒長成,雖然生得樣貌還算不錯,可也太清瘦了,又兩眼空空,京裏來的貴人娘子怎麽能看得上?瞧人家身邊的護衛,都一水高大俊朗,有這些人映襯,更顯得三郎像個孩子了。
只是母親為母,看他們這些孩子覺着哪哪都好罷了。
她低聲道:“貴人如此施恩,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定要設法報答。”
季蘅連忙“诶”了一聲答應着,季芷教他,“遇到貴人,言聲務必恭敬稱諾,不可以口聲應之,以為不恭。”
季蘅這回機靈,随聲應諾,季芷在心裏嘆了口氣——弟弟雖然聰明,常常有些不一樣的巧思,于人情世路上卻并不熟悉。
如此懵懂青澀的樣子,叫她怎麽敢撒手?
季芷輕聲道:“我又拟好了方子,明日雨停了,你還是去吳家嫂子那抓藥,再将從前賒欠的藥錢都結好。”
季蘅忙答應下,季母道:“我自覺感覺一日強過一日,大約是要好了。再多用些溫湯,兩三日便可痊愈,可以不必吃藥,何必還浪費藥材爐火?”
季芷微一立眉,有些嚴肅地道:“我為醫者,便聽我的。”
季母拗不過她,口上只能答應着。
街道上,徐問真的車隊離開季家的巷子,奔着打聽好的客棧而去。
這幾日天氣不好,游人不多,客棧生意寥寥,見這樣一大群人抵達,便知是筆大生意,掌櫃親自殷勤地迎出來,“敢問客官共要多少間房?”
秦風問了他店裏現住着幾間,出去又回徐問真,不多時回來,将一角銀子放在案上,“餘下的房間我們都包了,先定一夜,燒好熱水備着,餐食我們自己做,只是要借你們廚房與食材一用,共多少錢,你核算清楚告訴我。”
這可是筆大生意,掌櫃的也接待過一些外地來的官老爺,知道這些達官貴人的做派,是輕易不吃外邊的飲食的,因而答應得很痛快,忙不疊地喊人燒水打點房間。
這客棧雖說是桃花鎮最大,與京中畢竟無法比,徐問真住的上房是一個簡單的套間,內屋設着床榻,用櫊扇屏風隔開,外間有桌椅幾案,也備有一榻,屋內陳設還算幹淨雅致。
徐問真這一路在自家船上和問圓那裏居住,卧房自然都盡善盡美,含霜見到這裏,雖知道已是最好的條件了,還是忍不住覺着委屈到徐問真。
徐問真安慰她,“這畢竟是個小鎮,又不是什麽州郡大城,能有這樣幹淨已經不錯了,收拾收拾,咱們便歇下吧。看這樣子,明日應該能放晴,天一放晴,咱們就上山。”
含霜答應了一聲,還是指揮着婢女仆婦們将屋子又打掃了一遍,卧榻上的枕衾都換成随身帶着的,取出自帶的香爐來焚上祛濕除潮的崖柏香,再有一應茶具、碗碟,都不用客棧所備之物。
這些常用之物走前含霜收拾出幾大箱子,每一樣在哪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安排起來有條不紊,徐問真感慨道:“我得含霜,真如一至寶矣。”
含霜愣了一下,然後臉頰微紅,口中堅強地打趣,“娘子如此說,還不給我漲月俸?”
徐問真大手一揮,“漲漲漲。”又對其餘人說:“此番出來,大家都勞累了,回去各賞三個月錢米,護衛、船夫們都有份,回頭告訴出去。”
小丫頭品蕤機靈,歡歡喜喜地答應下,脆生生地謝賞,屋子裏頓時滿地t笑聲,一路傳出去。
隔壁的雲姑也聽到了,小丫頭打聽來消息,滿臉喜色藏都藏不住。
雲姑也微微笑了,“娘子是心疼你們這一路勞累,她原就是很心疼你們的,在家時也常惦記你們冬夏衣食炭火可足。”
小丫頭用力點頭,見她振奮感念的模樣,雲姑輕聲囑咐:“這會大娘子也得歇歇,晚些去謝也不急。”
這邊人都分配好屋子,把這客棧剩下的房間都塞滿了,有的還需三四個人擠在一起,才堪堪住下。
含霜度那套間除卧榻外還有兩張榻,也能住下人,與凝露便沒參與分配房間——住在外頭,不是自己家地界,含霜也是頭回經歷,不敢過于放松。
素日徐問真不大用人守夜,今日她們兩個卻不敢離開。
周遭的屋室也是,上下兩層樓梯口都被徐家的護衛把住,強健的仆婦們擁簇着徐問真的屋子,這邊摔杯為號,立刻能從四面八方殺來一群人。
連日旅途奔波,外頭又下着雨,徐問真也沒叫人折騰什麽吃的。自己準備吃食是怕外面有人起壞心思動手腳,偶爾在外吃兩餐新鮮的沒什麽,住在客棧裏,晚上要歇在人家的地方,卻不得不小心。
如此歇了一夜,或許換了地方,又連日奔波,徐問真也有些沒睡好,倚着枕頭聽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不禁想起家中窗下的一小叢芭蕉,又想起問圓,他們如今應該還在船上,不知問圓怎麽樣了。
她看得出來,問圓決定雖然做得果決,可心裏并非不傷心,只是不願露出來叫她們擔憂而已。
數年夫妻,當年又是那般的情投意合,走到如今這一步,人心非鐵石,哪能一點不傷心呢?
王家那老婦人,行事實在氣人得很。
不過徐問真掂量着,不必等她回京,祖母就會先将王家人料理了——畢竟不鬧一鬧,将真真假假的內情宣揚一點出去,豈不叫人以為徐家女只因妒忌和離?
——雖然徐聞真覺得對自己夫婿有占有欲也沒什麽不好的,她祖父、父親和七叔父都沒有納妾。
在徐府,納妾多情的十叔父徐純才是那個另類。
但世情如此,總不能叫問圓往後被人指指點點說閑話。
還有宣娘那邊,也不知婚事找得怎樣了。
她這段日子帶着見明出門,倒是漸漸覺着那小子真不錯,沉穩、老實,又重情義,雖然不及問圓一點就通的靈秀,可在經史文字上也很出挑,每年弘文館評選都是上等。
這時老實也不算弱點了,宣娘可有主意得很,兩人正好互補。
見明生得又不錯——他真是挑盡父母好處長得,生得一派風流俊秀、芝蘭玉樹佳公子模樣。
如今唯一的缺點就是七叔母了,不過算一算七叔母和宣娘兩人的本事、靠山,她覺着七叔母怎麽都玩不過宣娘。
這些都是她閑來想的,叔父官位有限,趙家原本要議的見通不成,徐家又拿見明堵上,像什麽道理?
倒像西市賣貨的。
私心裏,比起相處不多的見明,她自然更看重宣娘,也希望宣娘能覓得一樁合心順意的婚事,聽聞舅母已在翻揀自己母家的侄男們了,或許不久之後便能有好消息吧。
徐問真倚着枕、聽着雨聲胡亂想着,到三更天聽得雨勢漸歸于無,才堪堪閉眼。
一早外頭公雞打鳴,她又猛地醒了,一瞧,天光倒是大亮,可時辰還早。
“徐見通,都是為了你啊!”徐問真磨磨牙,在心裏罵見通。
她也會也想不到,自己原本很期待出門的行程了。一路奔波,覺還睡得不好,罪魁禍首豈不就是那個惹出事來的見通?
含霜她們睡得也不沉,聽到動靜連忙隔着屏風喚:“娘子?”
“進來吧。”徐問真道:“我聽後半夜雨停了,上山無妨了吧?”
含霜回:“一早秦風他們便去打聽了,說山路還好,往書院那邊的路畢竟勤修,卻比有些村路還好走呢。咱們只是人多、東西也多,秦風說,不知能夠将一部分辎重留下,再留下一隊人看着,如此上山也便宜些。”
這話有理,徐問真一邊擡手披衣裳,一邊道:“按他說得辦。”
凝露在旁邊應了一聲,将銅盆安置好,備好柔軟的面巾,出去傳這話了。
品蕤、品栀等年輕女使也進來服侍梳頭、整理床鋪,所有東西又要撤掉規整到箱子裏,雲姑起得也很早,見徐問真這邊屋裏有了動靜,過來說:“我聽雨聲久久未停,娘子只怕也未歇息好。我一早借着他們的庖屋熬了菰米粥,蒸了兩籠筍幹火腿的籠餅,娘子用些墊墊再上山。”
徐問真沖她仰臉一笑,“雲姑最疼我。”
雲姑看着她,便忍不住眉目俱笑,一行人吃了早飯,打點好行囊,房間沒退,留下一部分人馬,去官府打好了招呼,然後秦風率着精幹人手護送徐問真上山了。
寒山書院那邊情況未知,還是要在下頭留個後手,桃花鎮離那邊已算很近了,留人在這邊,無論是還回來歇息,還是留在山上召人上去,都很便宜。
通往書院的路果然不算特別難走,也是巧了,這邊車隊在山門停下,秦風與含霜上前去報來歷目的,正逢幾個學子打扮的年輕人從裏面走出來,其中一個容貌與徐問真三分像,穿着玉白長袍,笑意爽朗,興致勃勃地與人說近處鎮子的特産美酒呢,忽然一下瞥到二人,與浩浩蕩蕩的車隊,猛地愣在原地。
“長、長……”
馬車中的徐問真這時徐徐下車,迎面就看到見通,一揚眉剛要說話,見通撲通一聲跪下:“長姊!”
——其實他是看到了徐問真身後,拎着把紫檀木杖下車的雲姑。
他喃喃道:“我罪不至此啊。殺我焉用宰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