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白月光又如何

第80章 第80章 白月光又如何

問真手中不僅年中的t人情往來, 還有二月裏就要開學的學堂,諸事繁忙,她還打算在正月裏擠出時間帶問星往雲溪山小住, 稍微消散放松,事情都擠在一起,她也無暇關注七房後續發生之事。

但徐紀被大長公主敲打一番, 還只是愧疚懊悔,再面對問圓的眼淚時, 便不禁心痛茫然。

他只覺渾身的力氣使不出去,心裏如塞滿了絲綿, 心如亂麻, 什麽事都想不明白。

七夫人本來已聽說大長公主斥責她之事, 吓得魂不守舍, 正氣惱問顯口無遮攔, 本已做好徐紀回來向她興師問罪的準備, 都想好如何辯駁安撫, 不想徐紀失魂落魄地歸家, 進了屋竟連大氅都未解,便直接坐到榻上, 一言不發。

七夫人見他滿面淚痕, 什麽辯解、保證、求和的話, 頓時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吓得險些魂飛魄散,不顧身子沉重撲了過去, “阿郎,阿郎?你怎麽了?母親說你了?我、我立刻去向母親請罪,從此之後, 我一定說話謹慎小心,我、我一句不該說的話都不說了!”

她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多遍,認為自己惹怒阿家最大的錯處應該就是不好聽的話叫問顯聽了學去,府內誰人不知今日是大娘子帶着十七娘到雲家茶肆聽琴?問顯說出那樣的話,只能是她教的,那不就是她存心與大娘子作對嗎?

天地良心,七夫人心中冤枉極了,徐問真小時候,大長公主對她多偏愛?金玉绮羅不要錢一樣往她身上堆,她都沒敢招惹一下,只能私下說些酸話出氣,如今人家又大權在握,她哪裏還敢招惹。

今日她對問顯說雲家茶肆不好,還不是被問顯纏得煩了,才不慎将心中的話說出來,等閑常日裏,她怎麽可能與徐問真作對?那不是連着得罪阿家和長嫂嗎?

這祖孫三代人,哪有一個面人,都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七夫人又氣惱,又覺得委屈冤枉,只想将口無遮攔的問顯拎回來擰耳朵,又怕大長公主要再發作,心裏想着至少要與徐紀說清楚,好歹徐紀得向着她。

不想徐紀滿面淚痕地回來,她立刻驚慌失措,哪還記得什麽底氣道理,匆忙撲來。

房中仆婦們皆被她吓得驚慌失措,秋媽媽年邁,動作卻不慢,帶着人急忙撲上去:“娘子小心!”

徐紀才被聲音驚醒一般,忽然回過神,見七夫人為他如此緊張的模樣,半晌,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複雜表情,兩行眼淚順着臉頰留下,“婉娘,我們、我們的女兒,她好難啊,我們怎麽能也如外人一般逼她呢?”

“我算不得一個好父親,我從前竟還為自己關愛女兒,視兒女如出一般而沾沾自喜。”徐紀掩面大笑,卻似悲啼,“我這輩子,究竟都做了什麽?圓娘跟在母親和真娘身邊長大,滿娘跟着圓娘長大,顯娘也是她的兩個姊姊教導,我生出她們三個來,我都做了什麽?”

七夫人哪見得了他如此悲切自責?當下顧不得發生了什麽,忙雙手捧住他的臉,慌忙道:“阿郎,郎君,是我的錯,你有什麽錯?你是男人,你要頂天立地、為官做宰,教育見明見新詩書文字,教養女兒是我的職責,與你何幹?要說失職,也是我之過,況且——母親也是借題發揮罷了,世人都說長姊如母,哪有做姊姊的卻不照顧弟妹的道理?我不也是抱着大郎三郎、哄着三娘四娘長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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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紀越聽她說,越覺心如刀割,“教養兒女,難道只是看他們長大、教他們詩書?咱們更要做的,是教他們做人啊!圓娘自己還跌跌撞撞沒有長大,滿娘更是稚弱,咱們怎能就将妹妹推到她們身上呢?”

七夫人當然聽不進這些,她只能看到徐紀的淚水和悲傷,叫她也心中悲恸難當,兩手發顫地給他拭淚,“我立刻将顯娘接回來,從此以後我親自帶她,保準一下不錯眼,郎君,好郎君,不哭了。”

“婉柔。”徐紀終于嘆了口氣,他閉上眼,七夫人原以為他好了,長松一口氣,卻聽徐紀道:“我辭官回家,從此之後,咱們一同教養兒女。”

“這如何使得!”

七夫人一下站直了身子,渾然不見近來身體沉重、虛弱難當的模樣。

徐紀似已經拿定主意,“是我有負于你,這些年來,我只想将你庇佑在羽翼下,想着家事有長嫂料理,咱們居于府中,往來交際也不多,你一向天真爛漫些,也無妨。”

他話音不重,卻很堅決,七夫人有些慌亂。

“當日游江宴上,我見到你在花枝下一雙含嗔眼眸,便輾轉反側,日夜難忘,在母親堂前長跪,終于求得你為妻室。當時我以為,我能叫你安穩富貴一生,自然是你夫婿的不二人選。如今我才想明白,是我誤了你。我娶你為妻,又高高在上,自認為能包容你的淺薄,容納你的無知,可我其實又比你強多少呢?”

“我也不過是個,淺薄自大,粗鄙無能的膏粱纨袴。”他閉目諷笑。

七夫人渾身輕顫,緊緊抱住他,“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究竟怎麽了?阿郎,你不要吓我——我該,我有什麽錯處我都改,你千萬不要吓我。我腹中還有咱們的小兒,你不要吓我啊!”

徐紀恢複平靜,擡手輕撫她的發髻,七夫人孕在晚期,愈發覺得頭顱沉重,不願梳繁複發髻,但家常的盤發上也簪着明晃晃的金鳳釵,鳳口銜珠,是京中新近時興的樣式,觸手冰涼。

徐紀嘆了口氣,“正是為了小兒,我更要自己打算。咱們未曾教養好子女,多年來,多虧父母兄嫂為咱們操心,盡心約束教管,才叫幾個孩子長成如今芝蘭模樣,但親長疼惜,咱們卻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我辭官回家,與你一起好生學習,教養咱們的幾個孩兒,不求日後玉樹滿門,只願不要釀成大錯。”

七夫人急道:“你辭官做什麽?天下有哪個男人是在家帶孩子的?你不做官了,咱們這一家人怎麽辦?你、你若沒了官身,就是個平頭庶人,先不說見新日後如何議婚,就見明息婦那邊,親家又怎麽看咱們?”

不論七夫人怎麽說,徐紀都是鐵了心要辭官的模樣,最終七夫人氣急,跺跺腳道:“不就是教養兒女嗎?他們讀的那勞什子書,我來學!你只老老實實做你的官,叫郎君辭官回家教養兒女,傳出去我這人還要不要做了?”

徐紀卻搖頭道:“育人如植樹,不僅要施肥培土,還要修剪雜枝、引導輪廓,咱們要教養他們的,不僅是書本上的道理,還有做人的道理。阿婉,這些年,你知道母親一直不滿你什麽嗎?”

七夫人臉色不大好看,“阿家一直瞧不上我,認為我眼界淺、性格粗鄙,我心裏清楚,可我并非長嫂那般的名門貴女,我出身就是如此,我又有什麽辦法?”

“我來教你,這府邸高門中要用到的一切,我來教你。”徐紀握住了她的手,“今朝母親看似借故發難,其實不只是不滿顯娘言辭粗鄙,更不滿她是從你這聽到的。阿婉,母親的性子并非你看到的那樣簡單,她年輕時經歷了宮廷朝堂多少風雨,對所有人事,她都看在眼中,只是如今輕易不願理會。她既然發作,就是不願忍受下去了。”

他堅定地道:“我辭官回家,才能好生教你,我也要學着如何做一位好父親,咱們一同撫育兒女。”

七夫人嘴皮子磨爛,實在無計可施,忽然看到一旁滿面焦急的秋媽媽,眼睛頓時一亮,“秋媽媽!還有秋媽媽能教我的。”

秋媽媽也連忙道:“談何‘教’字,但老奴在殿下身邊十幾年,又服侍郎君一場,總有些心得可以幫扶娘子。娘子信得過老奴,老奴必盡心竭力,輔佐娘子。”

這話說得既體面又漂亮,保護了七夫人岌岌可危的臉面,七夫人心緒微平,看向徐紀,“郎君難道還信不過媽媽嗎?”

徐紀望着她,目光幽幽地道:“去歲春日,婉娘你也是如此與我保證的。可這近一年的時光,最初我還在婉娘身上看到些變化,如今卻……言語謹慎,語不傷人,是最緊要的事,阿婉。”

徐紀嘆道:“咱們永遠預料不到,今日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來日會得罪到誰、怎樣影響到自己。所以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必得三思而後行。你說雲家茶肆那句話,我相信你是無心之言,我卻犯了母親的忌諱。”

七t夫人猶有不服,“我說的難道哪裏錯了?都是實話,那雲岫就是出身不幹淨!”

“大錯特錯了!”徐紀道:“真娘出事,退居雲溪山的頭一年,你當是誰給雲大家撐腰,保住了她的茶肆?這個家裏,不只真娘欣賞她的琴藝,母親更為欣賞!”

猶有一道驚雷劈在七夫人身上,七夫人猛地一震,“母、母親?”

徐紀嘆息着點頭。

七夫人急得猛地站起來,“這可怎麽辦?我、我要怎麽向母親請罪?我真是無心之言啊!”

“你莫慌,待我辭官回家,母親便知道咱們夫妻一心向好的決心,自然不會計較此事了。”

他的安慰猶如火上澆油,對七夫人不起分毫作用,“你不許辭官!你這麽多年,勤勤懇懇、辛辛苦苦,人人都說你不如兄長,可我看得出你為公事費了多少心力,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何其不易,怎能因為這點家務事就撒手放棄?”

徐紀陷入沉默,七夫人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不就是謹言慎行,再長點腦子麽,我會叫母親看出我的改變的,阿紀,你不要沖動。我——我會向長嫂好好學的。”

“你并不需要向長嫂學。”徐紀握緊了她的手,“長嫂是很好,你也有你的好處啊。你雖然愚鈍些,不比她們聰明,可你性情直爽,一向憐貧惜弱,這難道不是一份好處嗎?你就是你,陳婉柔只是陳婉柔。咱們都有缺點過失,咱們夫妻一起,慢慢地學。”

七夫人聽了,眼眶微熱,輕輕點頭。

半晌,她又忍不住問:“可不辭官了吧?”

徐紀沉默,七夫人忙道:“休要辭官了!你辭官是輕松了,咱們的幾個孩子可怎麽辦?難道還能一輩子依靠父母兄嫂嗎?”

徐紀這才露出一點沉默的神情,七夫人見狀,松了口氣,道:“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官,家裏的事交給我,只管放心吧!——我這回保證老老實實聽秋媽媽的話。”

她說着,自己也有點心虛——春日那回也是斬釘截鐵地保證,徐紀費力氣請了秋媽媽回來,結果沒過多久,她便又松懈了。

徐紀嘆了一聲,“但願吧。”

見他微帶悵然,面如死水的模樣,七夫人反而受不了,拍拍桌子,“你等着看吧!”

又過了兩日,問圓忽然來找問真,問真正在房中與含霜核對項目,問星坐在一旁寫字,明瑞明苓在裏間炕上嬉鬧,見她進來,衆人都看過去,問真揚眉:“今日怎麽紅光滿面的?遇到什麽喜事了不成。”

問圓一愣,她來時面容溫和平靜一如常日,不想還是瞞不過問真。

她道:“什麽都瞞不過姊姊。”

說着,在問真對面落座,含霜斟了茶來,問圓低聲道:“今日父親母親喚我過去,說了許多話……我們說好,我下江南,他們會将金桃接過去,照顧看顧。”

雖然七夫人身懷有孕,但金桃自有乳母、保姆看護,其實用不到七夫人操什麽心,只是屋子裏有主子,與沒有主子總是不一樣的。

問真注視着問圓,她說問圓紅光滿面,其實是打趣問圓,問圓如今神情沉靜溫和,通身氣質舒然放松,仿佛一直緊繃着的弦放松了一些,看着叫人心中安穩不少。

她笑道:“如今可以安心下江南了?”

其實也不大安心。

但父母願意伸手幫一把,願意做出改變,總是好的。

問圓微笑着道:“是。其實我也未必求做出一番事業,只是比起如今困守宅邸,等着被掂量上秤,比比算算,嫁給一位處處合适的郎君,我還是想試試把前程握在自己手裏是什麽感覺。”

“荀家你雲川姊姊現在錦城,你采買錦緞,如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只管帶我的信上門。”問真将早準備好的一個匣子從書架上取下,交給問圓,“這裏的信物,無論在何處的會通銀莊,都能兌出一千金。若有財帛不稱手處,也能解燃眉之急。”

問圓一驚,忙道:“這太多了,姊姊。”

若是幾千貫,問圓也就收下了,可一千金,足可抵她嫁妝的一大半,還是算上京城鋪子、田畝的,這她如何能收?

“我這些年也不是守着老本過日子,外頭也有兩樁生意經營。虧虧賺賺,也餘下不少。我用錢的地方不多,這些錢放在手裏,也不過做無情的死物。但若能幫上你的忙,便不枉費它們到我手裏一場。”

問真将匣子塞給問圓,“收下吧。這是姊姊的心意,不許拒絕。”

問圓沉默一會,伸手取來,“我若動用,就算姊姊的股。”

“我盼着你用不上這筆錢。”問真笑道:“這只是給你以防萬一用的,不要一時感動,逼着自己盲目擴大規模,這東西就留在你那,無論十年、二十年,等你徹底用不上那日,再還給我便是。”

言語實在無法形容問圓此刻的心情,她抿唇良久,起身向問真鄭重一拜,“姊姊心意,問圓此生牢記,不敢有片刻忘懷。”

忙忙碌碌到了元宵,這個年也接近尾聲,但尾聲時的慶祝反而更為繁盛,正堂樓閣上挂滿各式燈籠,夜半紅霞照亮一片天地,處處燈火輝煌,徐家人在樓中飲宴觀燈,好不熱鬧。

同在一坊的季家也在慶元宵,季母親自滾了元宵烹煮,季母與季芷都不是好熱鬧的身體,身體也不适合出去人擠人,便留在家中,季母囑咐季蘅出去玩玩,季蘅答應着,扶她回屋歇了。

每逢這種阖家團圓的日子,季母便會想念季父,沒有與人多話的心思。

從季母房中出來,季蘅看到季芷在正堂裏圍着火爐不知做什麽,知道是在等他,便走過去。

“今夜瞧你興致寥寥,我便知道你必是在想念娘子。”季芷拿銅著撥弄着火盆裏的薯蓣、芋頭,嘆了口氣,“你們有多久沒見了?”

“八日。”季蘅在季芷對面坐好,脫口而出。

季芷看看他,嘆了口氣,“這樣等着的滋味不好受吧?”

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但季蘅不肯點頭,“等待雖然漫長,可總有見面的一日,就是盼頭。”

“你就這樣靜靜地等,等娘子忙完,抽出時間來見你,一輩子這樣也甘心?”

季蘅并不言語,只點頭,對上他的目光,季芷知道他已然十分堅定,心思毫無猶豫遲疑。

“你知道你這像什麽嗎?”季芷慢慢念了一句詩,“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①”

季蘅不滿地皺眉,“娘子并非不重情義之人。”

“娘子重情義,但她待你的情,并沒有你待她的這般濃厚深切。”季芷嘆了口氣,“因你是我的親弟,我才會說這些話,平心而論,娘子待你不差,年前她事務那般繁忙,還勉強擠出半日功夫出來陪你,那樣的用心,倘若是別人,我定覺得他得感恩戴德,敬謝恩遇。”

想起年前艱難的見面,季蘅不禁摩挲挂在腰間的銀質香囊,其中的香丸是他新調制的,味道與問真初六那日用的似有六分像,想要再像,卻很難做到了。

季芷沒看他,只撥弄着炭盆裏的火,聲音平淡地慢慢道:“你如今情在濃時,覺得這樣等待的日子、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日子都沒那麽難熬,等你的情也冷淡平息下去呢?這樣的日子你還過得了嗎?”

“我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季蘅終于開口,“娘子不是會栖息在我身邊的女子,我也無法成為她的夫婿,這些我都早就想過了。但那又怎樣呢?”

“我于她有情,不只有情,她身上,有我的心。”季蘅擡起頭與季芷對視,四目相對,季蘅眼中是一片平和堅定,“此生能陪伴在她身邊,已經是我的幸運。退縮、懊悔……至少現在,我想象不到會有那一日。”

“如果可以,我希望陪伴在她身邊的期限是一生,無論她的一生,還是我的一生。哪怕死後無法同穴,只要有這一生中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就滿足了。”

季芷嘆了口氣,站起身,“我是愚人,沒嘗過情愛,不知是什麽滋味,如今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也不能去沾。”

季蘅皺眉抗議,“情愛才不是壞東西。我一想起娘子便高興,娘子與我在一起也高興——姊姊你也不要抗拒情愛。”

季芷攏攏身上的披風,揚眉看他,“你還管到我身上了?”

季蘅忙道不敢。

季芷慢慢往出走,推開屋門,聲音随着呼嘯的南北風傳入季蘅耳中,“無論何時何地,三思而後行,不要輕率決定,會後悔一生。t”

“我已不只三思了。”季蘅輕聲道:“阿姊放心吧。”

季芷似乎點了點頭,風雪中,季蘅沒怎麽看清楚,只見她緩緩離開的背影。

人走後,季蘅聞着空氣中烤芋頭和山藥的味道,靜坐半晌,抄起銅夾夾出一個芋頭吃。

愛與不愛,有什麽的,喜歡就夠了。

左右這輩子,他只認定徐問真。

死人不可能複活,白月光又如何?現在陪在徐問真身邊的,是他季蘅,未來也會一直是。

于媽媽可說了,他是這些年娘子身邊第一個人!

季蘅頂着燙咬了口芋頭,軟糯柔白的芋頭肉,好像某位真愛前未婚夫哥一般。

燙嘴,但他也要咬!

不迎難而上,算什麽年輕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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