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說是不帶問星,到安排車隊的……

第92章 第92章 說是不帶問星,到安排車隊的……

說是不帶問星, 到安排車隊的時候,才叫問星看出端倪。

自從被判留守京中後,問星也不做長姊的乖乖小甜心了。

晚上陪問真吃飯, 一定不能自己主動分享上學的新鮮事,得等問真來問,再開始t分享。

點心果子也不主動分給阿姊, 得姊姊的眼神掃過來,才捧着送去一口。

這樣堅持了一天, 問星先板不住了,下學回來, 一口氣沖到問真身邊, 猛灌一口茶水, 瞪大眼睛, “阿姊你不知今日誰來了——”

正說話, 見屋裏站這個面孔陌生的女人, 看着比問真稍長兩歲, 打扮并不十分出彩, 顏色低調的綢衫,素色絹裙, 烏油油的發間只有一支銀釵點綴, 但生得白白淨淨的鵝蛋臉面, 兩彎細眉, 收拾得利落有神,雙目澄澈含笑, 見之可親。

問星腳步微頓,女人已笑着向她一禮,“奴婢練霜, 見過十七娘子。”

問真已道:“叫練霜姊姊吧。”

問星反應過來,連忙向她微微颔首致禮,笑着說:“久仰練霜姊姊大名了,過年時你送的小陶娃娃現在還在我房裏放着呢。”

練霜輕笑,“十七娘子喜歡就好。”

問真微微擡手,示意她們不要繼續客氣,又叫練霜,“你坐下慢慢說,人手都挑好了?”

練霜正色應道:“都是老練人手,多年來在外運貨、走商路從未出過錯的,忠心可靠,路線也熟,我再親自跟車,絕無疏漏。”

問真點點頭。

京城到留州路程遙遠,變化萬千,她也不可能帶着一群生手莽着膽子去闖,練霜這些年生意做下來,手下很有一幫走南闖北的老練人手,論身手或許不及秦風等人,對趕路卻熟悉得很。

兩夥人各取所長,以保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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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霜這邊安排好了,含霜心裏才有底,也過來回出門車馬護衛和随行仆從的安排,問星聽了一回,卻聽出端倪,掰着手指頭算大車的數量,算來算去多出兩輛——帶着空的大車上路其實很麻煩,多一輛備用是正常程序,多兩輛便有些多餘。

她算了一會,看着含笑看她的問真,眼睛忽然一亮,沖過去小狗一樣仰臉看着問真,“阿姊!阿姊!”

“帶你去。”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睜得 圓圓的,像極了沒斷奶的小狗叫喚,問真逗不下去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臉,然後輕拍她的背示意還有人在,得體些,“今日剛決定的,已經交代秋露收拾東西了。你、明瑞明苓,每人有帶六個人的份額,你自己決定帶那些人。”

說是臨時決定,其實這個念頭在問真心裏轉了幾日了,今早徐缜離家前與她匆匆說了幾句,她這邊順理成章做下決定。

原本顧忌的也只是問星今年耽誤的功課夠多了,但帶出去,她自然不會放松對問星功課的監督,這樣算來影響也不大,唯一可惜的是最好的與同窗培養感情、默契的時間,就這樣被問星錯過了。

這一點其實很值得可惜,總是年少時的感情最真摯,也最有可能維持得長久。

而且學堂剛開課,問星便頻繁地抽離,其實不利于問星與環境的融合,所以一向果決的問真這次難得地遲疑。

徐缜的話讓她下定了決心,這也是他們共同的決定。

五六七三位皇子相繼要開蒙入學,有人已經開始為皇子妃的人選活動,這是朝堂下一場風暴掀起的一點預兆,埋線千裏,雖然引爆的那一日可能還很遠,布局卻已經近了。

今上畢竟不年輕了。

徐家如今想顯赫,徐缜如今的簡在帝心,有多少出自從龍之功?

這樣的煊赫顯貴,誰不眼紅?

這一局渾水徐缜本來沒打算摻和,他對今上的身體很清楚,至少在幾位皇子長成之前,定是無虞的,徐家富貴已極,能夠安穩下船、綿延生息便可以滿足,普天之下,誰家能有千百年不變的得意富貴?

安穩足矣。

那麽對下一代的棋盤,也實在沒必要早早着棋落子,一切塵埃落定後,徐家人只要可用,新帝也仍然會用。

然而問星出現得太湊巧的,武國公府的動作也側面提醒了今上。

他與徐缜做了兩次兒女親家,都未得圓滿,心中總有一點遺憾。

徐缜卻不敢早早将問星推入局中,更不願再次站隊到一位皇子身後,當年站隊太子,是名正言順,如今他被婚事綁到一位皇子的船上,誰知道最終誰是勝者?

還是不要攪和這攤渾水為好。

聖人跟前徐缜自有辦法轉圜,問星也最好離開京城避避風頭,跟随問真一起出京回留州,簡直是順理成章。

按徐缜想的,他們大可以見過見素,再繞到去安州,讓問星見見父母,如此在外頭逛着,能在年前回來就好,到了年底,京中也該消停了。

問星已經笑開了花,剛剛要和問真分享的學堂新鮮事忘到腦後去,端端正正坐在問真身邊,認真聽含霜和練霜回話,多粉雕玉琢一個小人,發鬏間的玲珑珠花都泛着乖巧可愛。

問真偶爾瞥到一眼,眼中笑意愈濃,将小幾上的玫瑰酥餅往她那邊推了推,一揚臉,凝露率人端來數碗荔枝雪梨湯,在側屋玩着的明瑞明苓也被帶過來,圍在問真身邊吃點心。

吃着雪梨湯,咬着小點心,下學回家有人惦記的感覺讓問星更美了,明瑞明苓叽叽喳喳纏着她說話,對小姑姑的學堂生活格外好奇,問星同情地看着兩個對入學充滿憧憬的小娃娃,心中感慨萬分。

如此純潔無瑕的天真,也保留不了兩年了。

明瑞明苓也知道要見阿父去,他們對阿父的印象不深,只存在于祖母、姑姑的口中和頻繁收到的各種禮物裏,倒是對出去玩的期待更重些,坐在一邊聽着聽着,便忍不住過去撒嬌纏問。

“姑母!咱們幾時走呀?”明苓拉着問真的衣袖問,問真捏捏她的鼻子,“這麽着急走?可舍得太翁太婆、阿翁阿婆和姑姑、叔叔們?”

明苓聽她念叨,小聲問:“好久都見不到嗎?比在莊子裏住還久?”

問真點點頭,明苓小臉便又皺起來,問真笑笑,揉揉她的頭,“咱們後天走,明日你去陪陪太翁太婆和阿婆,好不好?”

明苓連忙點頭,小雞啄米似的,明瑞也忙道:“我也去!”

問真欣然笑道:“當然都去。”

滿口含着玫瑰酥餅的問星摸摸自己的良心,決定也到祖母和大伯母跟前孝敬一下。

問真動身很急,幸而含霜行事一向穩妥,再急也穩穩地将一切事物籌備周全,并未急中生亂。

問圓等人驟然聽了消息,想得更多,問圓甚至悄悄來問問真,“可是大兄或者十叔父、叔母有什麽不好?”

問真哭笑不得,“他們都好好的。”

前陣子安州還回信來,道是十夫人新得一位小娘子,正好序齒二十五。

“明瑞明苓都這樣大了,一歲之後就沒見過父親了,如今正好我要回祖地辦一件事,把他們帶着正好,問星也是一樣的。”問真安撫問圓,“勿要多憂多慮……這陣子有不少人來咱們家走動,滿娘那邊相看得如何了?”

大長公主的壽辰一過,家有年歲相仿且拿得出手的郎君的人家便會意,陸續開始登門走動,明面上當然不能以議婚宣稱,事情未徹底落定前變故良多,留出餘地來對彼此都好。

大夫人心裏壓着事情,面上卻看不出來,每日照舊光彩照人地接待賓客,與人談笑風生,偶爾瞧幾家年輕兒郎,哪怕從前并不算熟悉,也能如老友一般輕松閑話。

這是她當家多年練就的本事,七夫人在看人的眼光方面對她不得不服氣,既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又難免惦記,最終還是問圓站出來,每日陪着大夫人待客說話。

她手上又有生意,屋裏還有孩子,加上替問滿相看,忙得腳不沾地,又兼秋老虎忽然殺了回來,弄得人無心飲食,瞧着竟有些清減。

不過這一年多風雨波折磋磨過來,這點忙碌于問圓已經不算什麽,她并不叫苦,只有憂心忡忡地對問真道:“此去路途遙遠,時日漫長,阿姊獨身帶着三個孩子,更為勞苦,千萬珍重身體。”

問真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又叮囑:“問滿的婚事你實在不必心急,她的年歲還小,看什麽事情都糊裏糊塗,早早地定下了也未必是好事。”

問圓點頭應是。

徐家這一輩姊妹可謂是泾渭分明,問圓、問安和問滿先後對問真此行表達了擔憂,動作過于急切,總會讓人覺察出不對勁,但因是家中長輩一致的決定,她們也無法說什麽,只能再三關心問真。

問寧和問顯聽聞她們要出門走那樣長的路程,到三個地方,走上可能小半年,便滿懷豔羨了,對已經入學卻能t夠跟随出行的問星更是格外羨慕。

問真不得不交代問安:“你休沐時,帶她們到京郊跑馬去,我還是将信春留下,你們有空了,只管叫信春安排。”

問寧問顯驚喜地道謝,一疊聲地說:“長姊最好了!”

問安揚揚眉,睨她們一樣,二人又忙跑到問安身邊捶肩捶腿的,“五姊姊也好!”

問圓搖頭輕笑,“那這點心果子、胡服衣飾,我好似無需預備了。”

“四姊!”問寧嗓子甜的能捏出蜜來,問顯也忙跑過去,一聲聲“阿姊”地叫着。

問真看她們二人将連個妹妹逗得小狗一樣跑來跑去,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別說,還怪有趣的。

她們出行的日子是看了黃歷定下的,大長公主深明內情,看法也和問真差不多,并不十分擔心。

出行前一日,問真到大長公主房裏陪她說話。

大長公主慢慢叮囑:“此番出行,先将留州的事情定下,然後便無需過于着急。你們只管慢慢在外頭,四個月打一來回還是太忙了些,到年根底下,或者到見素那裏,或者回留州落腳,無論在哪邊過年都好,好容易出去一趟,玩得盡興才是。若到留州過年,阿真——你要備好大衣裳,帶着你的縣主冠服吧。”

帶冠服做什麽?自然是祭祖。

此番回留州,問真自然是要祭祖的,但平日代父祖祭祀,和年節在祖地,以嫡支代表的身份正式主持祭祀,自然是不一樣的。

如果問真選擇到留州過年,同時主持祭祀,那她在徐家的身份地位從此不可動搖——她就是做當家人的,只有族長宗子能做的事她做了,天王老子來了,這個家她都當過,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門內管家人。

哪怕到日後,真有晚輩要過河拆橋,也無法從名分上将她的作為抹去。

不過留州山高皇帝遠,族人們當土皇帝慣了,問真要主持祭祖,他們未必服氣,要将事情做成,也頗要費一番力氣。

當然,問真也可以選擇不去做這件事,左右她如今在徐家地位已經十分穩固,是否在老宅主持祭祖,都不影響她在京中的話語權。

既然如此,到見素那裏過年,姊弟團聚、見素與明瑞明苓團圓,似乎也未嘗不好。

見素所在的雍州山高地廣,地貌氣勢宏大,冬日白雪皚皚,是一番京中難見的恢宏空闊景象,在那邊過年,似乎也別有一番趣味。

大長公主慢吞吞說着,卻已很确定問真的答案。

問真果然沒有遲疑,不假思索地道:“孫女明白。”

大長公主頭微微向一側靠着,眼中的笑意已經無法遮掩地流露出來,她暢快地笑着,“阿真啊,我的阿真啊——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便是将你養大。你要永遠記着,對自己來說什麽最重要。女人這輩子,能有幾次‘機會’?有什麽東西,值得你将機會撒手錯過?再多艱險,既不要命,就能沖過去!”

她暢快地哼着,不成調的曲子是一點宮中禮樂,她從小聽到大,在成婚之後,才逐漸減少聽到的次數。

如今聽得已經不多了,但這些曲子,還是深深刻在她的記憶裏。

她的父親,她的兄弟,她的侄兒……他們的終身,都與這禮樂相伴。

唯有她、她的姑母、姊妹、侄女們……永遠在與它擦身而過。

問真皺皺眉,盯着她半晌,“您近日頭疼又發作了?”

大長公主的恣意暢快一頓,微讪,最後承認,“稍有一些……但不要緊,夜裏沒睡好罷了。”

問真卻道:“還是叫白芍來看看,用藥施針,無論怎樣都盡快為好。”

說着立刻命人叫白芍來,大長公主道:“時候也不早了,明日再看不遲。”

問真皺眉,“今夜您不看過,我明日動身也不能放心。”

大長公主拖延不得,只能點頭認命。

見她洩了氣似的坐着,錦瑟笑吟吟地端上點心來,“我一早怎麽勸,殿下都不願意,還是娘子說話,殿下能聽進去。”

問真道:“再有在場,姑姑立刻使人找我去。祖母,您頭疼的病症是年輕時落下的,這麽多年,好容易調理得好些,您對自己的身子怎就不肯上心呢?”

大長公主無奈道:“我如何不上心?犯得也不厲害,我的身子我還是清楚的。”

問真可不信她,不多時白芍到了,神情緊繃着,先問病症、扶脈,仔細瞧了半晌,才松了口氣,“無妨,或許是這陣子心緒不寧、憂思太過的緣故。我開一劑疏肝松神的藥來,殿下吃兩日,放寬心好生歇着,便可好轉了。”

大長公主立刻看向問真,眉目間不無得意之色,問真也松了口氣,叮囑白芍,“我明日離家,年前大約是回不來了。你平日多過來瞧着,哪怕殿下不喚,也隔日便來問一次脈。”

白芍認真應下,“娘子放心吧。”

問真又囑咐錦瑟,“湯藥配好,千萬一日兩次煎來吃,祖母若不願,只管找祖父來勸。”

錦瑟笑着應下。

大長公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點提出意見的權利都沒有,不由憤憤拍了拍手邊的暗囊,“我就連句話都不能說了嗎?”

問真側頭:“您請!”

“我……我省得,你別操心了。”

錦瑟不禁莞爾,就連白芍都鮮見地露出一點笑。

問真從善如流,“請祖母多珍重身體,哪怕為了不使孫女操心,您也珍重吧!”

大長公主擺擺手,“人還年輕呢,嘴先老了。”

她嫌問真絮叨。

問真也不生氣,笑吟吟地将炕幾上的蜜果子端給大長公主,“我只盼着到花甲之年,還能再絮叨您好好吃藥、不能吃酒……你就成全孫女這點願望吧。”

大長公主戳戳她的額頭,笑罵道:“指望你祖母活成老妖精呢?”

問真離家的前一夜,就在說說笑笑中度過了。

次日一早,問真又別過徐缜和大夫人,大夫人拍拍問真的手,仔細叮囑問星和明瑞明苓,“千萬聽長姊、聽姑姑的話,不許鬧人,不許亂走,時刻都要跟着跟你們的媽媽,不許輕易離開姑姑的視線,知道嗎?”

三人都乖巧正經地答應着,大夫人還不敢放心,又叮囑含霜和秦風,“千萬服侍好縣主。”

二人親生應諾,問真知道大夫人的擔憂,柔聲道:“阿娘放心,我也不是沒出過門的,況且練霜也帶人跟着呢,她常年大江南北地走,身邊的人走遠路也都很有經驗。”

大夫人聽聞問真如此說,才點點頭,又千萬囑咐徐虎昶安排給問真的護衛——還是去年那一隊熟人,和問真、秦風都很熟悉了,也樂得被派到問真這邊,大夫人吩咐,他們連忙答應着。

徐缜摸摸明瑞明苓的小腦瓜,叮囑問星,“路上要幫着姊姊看顧些侄兒侄女,出了門,功課也不要落下,但也不必太擔憂功課,只埋頭書本。難得出門一趟,多看看萬千山水,也能增長眼界。”

他知道問星早慧,才叮囑得如此細致,放平日裏,他是不會對剛開蒙的普通晚輩說這些的。

問星乖乖巧巧地答應着,筆直挺秀又青嫩,跟新出的小蔥似的,哪能看出在問真身邊混世小魔王、粘人大甜糕的模樣。

徐缜欣慰地點點頭,最後才看向問真,輕聲道:“千萬一路小心,遇到拿不準的事,只管回信與阿父說,你的安全最為緊要。——也不要有太大負擔,放松心情,只當出去玩一遭。顧好這三個孩子,到你十叔父那,只管将阿父的信交給他,有什麽不中聽的話,你都不要當回事。”

這些話他都與問真說過許多次,問真也不嫌啰嗦,笑着點頭答應,還是大夫人看看時間,道:“耽誤不得了,快去吧,不然今晚便趕不到驿站了。這一路,不停駐大鎮時,千萬要休憩在驿站,哪怕趕不上,寧可尋寬闊地方紮營,也絕不要住鄉旅小店!”

問真細細應着,大夫人再舍不得,也只得松手了,看着問真等人上了馬車,偏頭用絹帕快速擦掉兩滴眼淚,再回過頭,對撩開車窗的問真擺擺手,“快去吧!”

徐缜也頗為不舍,或許是年紀大了,年輕時候別家千裏,也沒有這樣懸腸挂肚的不舍。

但畢竟為宰多年,他不願對外露出軟弱之态,扶住大夫人,“莫哭了,叫阿真看到也傷心。”

“你把眼淚憋回去,我才信你。”大夫人聲音很低,徐缜下意識要擡手擦拭眼角,又很快反應過來,無奈一笑。

大夫人傷心中又忍不住笑,衣袖的遮掩下戳戳他的腰,離別的悲傷倒是被沖散些許,t“也沒個長進。”

“除了你,誰還能騙住我?”徐缜搖頭嘆了口氣,“好了,只當阿真出門游玩一遭,她自幼是最好山水的,這些年将她困在京中,也憋悶壞了。”

大夫人慢慢吐出一口氣,“是這話。離開些也好,京裏這些事,我看了多少年,都覺得鬧心得很。”

“咱們阿真可未必覺得。”徐缜低笑笑,“咱們家阿真是最不怕麻煩的人。”

遇到麻煩挫折,只想迎難而上,從沒想過退縮,哪怕一時避讓,也絕不肯将麻煩留到最後。

他有時都慶幸,問真不是那愛惹事、好戰的性格,不然京城裏不知要添多少熱鬧事了。

離開家不遠,問真接了季蘅上車,他大包小裹收拾了許多東西,問真書信提醒可能會在外過年,他又包了一大包冬衣,于媽媽在旁邊勸:“帶太多也臃腫,稍微帶兩件,不夠的在那邊裁奪着添便是了。”

季蘅卻道:“出門在外,諸事不便,若為我裁衣耽擱下來,誤了娘子的事怎麽辦?”

于媽媽利落地給他收着衣服,一壁感慨,“這麽多年我們跟着娘子,從沒見娘子對小娘子、小郎君外的人,如待郎君這樣上心過,郎君有福,如今看郎君待娘子的心,娘子也是有福!”

季蘅最受不得這樣誇,還得保持矜持,“娘子待我這樣好,我自然也要為娘子考慮。”

于媽媽笑着繼續誇他,誇得季蘅到出門時候還心花怒放的。

臨走前,季蘅又叮囑于媽媽,“媽媽常帶着我阿娘到慈濟院去,總在家中,怕她又如從前是的郁郁不歡。”

他和季芷琢磨着,給季母在慈濟院安插了個做零活的差事,不要工錢,只是時間要自由,不必日日過去做活。

慈濟院也不是什麽富裕地方,有人白來幫忙,又有于媽媽托人作保,自然樂意。

季母有了這件事情做,在慈濟院照顧着那些孩童,心情倒是平和放寬不少,也不再終日對着季父的牌位閉門落淚。

想出這個主意的季蘅從此在季芷跟前挺直腰板,還到問真跟前顯擺。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着,速度不算太快,季蘅很快适應路上的生活,一邊用小錘子砸山胡桃,一邊道:“我娘從前在家裏的醫館也是管事拿主意的,乍然背井離鄉,又閑下來,心裏肯定不好受,這時有件事情做,讓她将心力投注進去,我和我阿姊再多加寬慰,兩邊一使勁,不就萬事大吉了?”

他樂意與問真說這些家庭瑣事,一開始說的時候小心翼翼,怕問真厭煩,後來發現問真對他頗有耐心,對這些事情也并不反感,甚至樂意為他提出意見,家中烹調的鼎要用什麽材質、糊窗的紗什麽質地最密實……問真竟然都有涉獵。

季蘅于是愛上了這種感覺,有一種他已經和問真攜手走入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人情瑣碎的漫長餘生的感覺。

他或許不知道,他在問真跟前說話的時候,眼睛是亮晶晶有光的。

問真昨夜沒大睡好,微有些懶散地斜靠着憑幾,注視着季蘅,眼中不自覺露出一點笑。

“這法子是極好。”

被她贊同,季蘅便有些得意地一笑,将去了皮,白白淨淨的胡桃瓤遞給問真,“雲溪山的山胡桃極香甜,我後來在市上也買了一些,都不如這個好。”

“雲溪山水土确實好,果子也長得比別處好些。”問真贊同地點點頭,“今冬再結了冬桃,你給季媪多帶一些,儲在涼爽地方,放一旬左右不成問題。”

去年山裏結的冬桃,季蘅帶回去,季母很喜歡,前陣子季蘅偶然和問真提起過。

見問真連他平時偶然說的一句話都如此放在心裏,雖然明知問真記憶力極好、看書堪稱過目不忘,季蘅心裏還是有些甜蜜。

他心裏一甜,手上動作便很亂,最後幹脆斟了一碗茶給問真,眼中笑盈盈的,無聲勝有聲。

問真對着他的笑,心中那點離別的沉郁都消散了,笑意不知不覺也爬上眉梢,沖季蘅招手。

季蘅身體比頭腦反應還快地,将自己的頭遞了過去,問真輕撫他的眉眼,輕輕落在上面一吻,“我們家郎君真俊!”

季蘅耳根子微紅,看着問真,眼睛裏的笑意終于盛不住了,滿溢出來,雙手握緊問真的手,再也想不起剝胡桃,只想将此刻延續到地老天荒。

他們急着去留州辦事,路上不耽擱太多時間,游玩也得在辦完正事之後,問真早一日見到留州的情況,早一日安心。

問星明白問真匆忙出門必有要事,因而急匆匆地趕路,坐馬車做得她要散架了,也半點異議都無,乖乖巧巧地坐車,偶爾還幫着安撫坐車做厭煩的明瑞明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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