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上人(二)
第40章 第 40 章 心上人(二)
第四十章:心上人(二)
生怕外出的薛均安着涼, 徐讓歡甚至随身攜帶了一件披風。
說來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在他眼中,她到底是多麽弱不禁風的一位女子,t 竟覺得這陽春三月裏的春風都能将她骨架吹散。
二人就這般悠然的在後花園裏曬了好一會兒太陽,一直到夕陽西下, 徐讓歡才緩步推她來到太醫院。
太子妃受傷一事鮮為人知, 所以二人在來之前, 鄭太醫就已将閑雜人等全部打發走了。
濃郁的藥味鑽入鼻腔,薛均安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強忍住想打噴嚏的欲/望。
屆時, 鄭太醫雙目緊閉, 神情嚴肅, 蒼老的手指把住女人的脈搏, 重重嘆了口氣。
徐讓歡的語調中有些緊張, “太醫,我夫人可有好轉?”
鄭太醫眉頭緊鎖, 松開女人手腕,“太子妃脈象如是亂得很。老夫從醫數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脈搏。”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徐讓歡擰了下眉。
鄭太醫看了看薛均安的臉, 搖頭, “總而言之就是,不似凡人之軀。”
可惜, 這話中的弦外之音還來不及細品,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傳入薛均安耳中,“怪我,都怪我,若不是為了我, 安安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女人聲音細軟溫柔,哪怕不見其人也能想象出她的絕色。
薛均安頓了頓,心下了然。
想必這位便是徐讓歡視若珍寶的心上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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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徐讓歡的回答叫她瞠目結舌。
“母親,您別這樣說。夫人她若是醒着,也不會希望您自責的。”徐讓歡安慰傅幼珍。
母、母親?
聞言,薛均安先是一愣,随即又呆呆重複一遍。
母……親?
“誰成想叫我複活竟需要安安一命換一命呢?”傅幼珍滿臉心疼。
薛均安的腦袋一時間不轉了。
等等,現在在說話的這個女人是棺材裏的那個女子?也就是徐讓歡的心上人?
徐讓歡喚他的心上人叫什麽?
母親?
……啊?
*
薛均安曾腦補過無數個動人凄美的愛情故事。
圍繞徐讓歡和那位棺材中的女子。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煞費苦心救下之人竟不是徐讓歡的心上人,而是已故十餘年的傅幼珍。
不僅如此,重生歸來的傅幼珍不僅不似初見時候的狐妖,戾氣深重。與之相反,她心底善良,宛若明鏡。
只是善良過了頭,有時候也并非好事。
二人第一次見面的第二天,傅幼珍再次來到東宮。
這次,徐讓歡不在場,聽起來,只有傅幼珍和一群侍衛。
薛均安不敢睜眼,只能豎起耳朵認真聽。
“把這些放在這兒。這些放在那兒……”
她聽見幾個人搬着什麽東西來到東宮,還聽到鈴铛的聲音,以傅幼珍為總指揮,幾人搗鼓了好久,鬧出不小的陣仗。
不到半刻鐘,傅幼珍叉着腰,終于滿意點頭,“嗯。好。這樣便可。”
随即又想起什麽,她又向段堯囑咐,“千萬記住,這件事需得對太子殿下守口如瓶,知道了嗎?”
“您這樣做,太子殿下若是怪罪下來……”段堯面露難色。
傅幼珍反問,“你覺得小歡會忤逆他的母妃嗎?”
段堯不再多說,“是。”
這是在幹什麽?
再之後,吵鬧的聲響通通消失不見。
薛均安聽見水滴的聲音。
滴答滴答,
帶着股奇異濃稠的血腥味。
傅幼珍閉眼趴在桌上,任由老道士将她胳膊上劃開一個大口子,往外流血。聲音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段堯,你可是叫段堯?”
她看向段堯。
段堯的眉毛擰成深重的顏色,慢慢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複,傅幼珍繼續說,“身為小歡的生母,我能看得出來,他很信任你。”
“所以……段堯,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呢?”傅幼珍問。
“您說。”段堯回答。
傅幼珍垂下眼簾,“我死之後,記得告訴小歡,不必執着于過去,也不必再執着于救我。為娘的,只要看他和夫人和和美美便好。”
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像是臨終遺言……不好!
薛均安這才知道傅幼珍所作為何。
她這是想一命換一命,重新放血把我救回來!
想到這兒,薛均安也顧不上什麽演技,趕忙睜開眼睛,筆直坐在床上。
床上的女子突然如僵屍附體般坐起,吓了衆人一大跳。
最先打破僵局的還是薛均安。
救人心切,她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剛剛蘇醒過來的病人。
女人掀開被褥,大步流星走到傅幼珍眼前,定定看着老道士的眼睛,“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說完,她一掌将老道士手中的短刀打掉在地上,随手抓起一把繃帶,給傅幼珍包紮,“為何要對好端端的姑娘下此毒手?”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段堯激動的走到薛均安眼前,“太子妃娘娘,您終于醒了!”
薛均安演戲演到底,擡頭,看向段堯,“這位姑娘是?”
這時候,徐讓歡出現,“是我娘親。”
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
高瘦的陰影籠罩下來,蓋住薛均安的身體。
女人包紮的手指停了停,擡頭,與徐讓歡四目相對。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纖細的身姿,也掩藏着幾分薛均安看不明白的情緒。
相視片刻,薛均安轉回頭,繼續為傅幼珍包紮傷口。
是啊。
這麽說來,眼前女子确實和中年的傅幼珍有幾分相似。
怎麽當初就沒看出來呢?
段堯看着徐讓歡,徐讓歡看着薛均安,薛均安看着傅幼珍。
幾人各懷心事,其中要數段堯袒露的最為直白。
他大剌剌抓住徐讓歡的手臂,用力搖晃,“太子殿下!您看到了嗎?太子妃娘娘醒了!她終于醒了!”
語氣樂的仿佛要開花。
徐讓歡面無表情掰開段堯的手,“如此小事不必與我彙報。”
他慢慢将視線從薛均安身上轉移到傅幼珍身上,裝作毫不在意自己剛過門的妻子。
“娘親,你可有事?”徐讓歡看着傅幼珍。
“無妨。”傅幼珍回答,“你該問問安安可有事才對。”
徐讓歡冷哼一聲,這才重新看向薛均安,“夫人終于醒了?”
“妾身多謝太子殿下這幾日的悉心照料。”薛均安說。
語畢,氣氛寂了寂。
徐讓歡抿了抿唇,“我可沒照顧你。要謝就好好謝你的丫鬟春桃。”
說完,徐讓歡不再看薛均安的眼睛,“是她整日不眠不休的照顧你的。”
春桃愣住。
啊?
關奴婢何事?
太子殿下分明對太子妃在意得很,怎的如今太子妃醒了,反倒裝作不在意了呢?
怪得很,委實怪得很。
看懂了徐讓歡略帶威脅的眼神,春桃連忙擺手,“太子妃娘娘不用客氣的,照顧娘娘是春桃分內之事。”
薛均安不動聲色觀察着房內詭異的氣氛,幾秒後,笑看徐讓歡,意味深長的說,“那便多謝春桃了。”
*
徐讓歡言出必行。
嘴上說是讓春桃照顧她,實際上還真是讓春桃照顧她!
反觀他自己,一頭紮進密室,繼續修煉那古怪陰森的東淵邪術。
有時是乏了,又或是其他什麽原因,徐讓歡才會偶爾來東宮看看她。
梳妝臺前,春桃認真的幫薛均安盤發。
薛均安望着銅鏡發呆,心說着。
好你個徐讓歡,怎麽昏迷前後兩副面孔?說不來看我便真的不來了。
“太子妃娘娘,您看這樣可好?”
她想的入神,以至于春桃叫她,她都沒有回話。
春桃停下忙碌的手指,歪頭,又問,“太子妃娘娘?”
“啊?”薛均安這才如夢初醒,從銅鏡中看春桃的臉,“嗯嗯好。你盤好了我們便出門吧。”
春桃頓住。
這還沒盤好呢,她只是盤到一半尋求太子妃的意見而已。
下一秒,薛均安頂着微亂的頭發火速起身,火急火燎穿上外衣,問,“太子殿下現在在何處?”
“我們立刻動身。”
*
“夫人怎麽來了?”
昏暗的密室之內,不留一絲光亮。
暗門被打開的那一秒,薛均安宛如救世神女般,一襲白衣白裙,散發出聖潔的光。
只是這神女仿似不會說話一般。
一路從門口到徐讓歡身前,都只眨巴眨巴大眼睛望他。
怪得很。
怪就怪在,視線交疊的瞬間,徐讓歡竟覺得她現在這副樣子有幾分可愛。
于是乎,男人不自在的偏開視線。
氣氛一瞬間凝固。
春桃合時宜的找借口離開,“太子妃娘娘交代的事已完成。奴婢告退。”
“嗯。”薛均安點點頭,一雙杏眼故意睜大,滴溜溜在徐讓歡和鶴丹二人之間打轉。
徐讓歡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聲嘆了口氣,“鶴丹,你也下去吧。”
鶴丹似乎并不滿意這個結果,擰眉,“可您的修煉正進行到最關鍵的一步,盲目終止可能會……”
“下去吧。”徐讓歡打斷她的話。
“……是。”t鶴丹憤憤的瞪了薛均安一眼。
鶴丹走後,徐讓歡從玉床上下來,走到桌邊坐下,漫不經心開口,“這下能說話了?”
“夫人怎麽來了?”他又問一遍。
“夫君終日和那東淵女子厮混一處,妾身心裏不自在。”薛均安跟着他坐下,纖細手指撚起碗中一顆荔枝,就這麽觀賞了好幾秒,淡淡開口,“看吧。妾身就知道夫君在偷吃。”
徐讓歡看着她。
薛均安看過去,笑,“妾身是在說荔枝。”
緘默一瞬,好看的眉毛擰起,徐讓歡對面前的女子有些束手無策,“夫人還是沒說此行的目的。”
“一定要有目的嗎?”薛均安将荔枝丢回碗中,雙手撐頭看他,“妾身昏迷數日,未見太子殿下,甚是想念,故來此探望,難道不行嗎?”
徐讓歡看了她一眼,冷笑,“行。”
他還沒蠢到相信她口中的每一句謊。
薛均安依舊看着他,“太子殿下沉默寡言的樣子也如此俊俏。”
女人伸手,觸上徐讓歡的鼻尖,緩緩下滑,“妾身即使是昏迷了,也對夫君魂牽夢繞,無數次夢到夫君與我纏/綿。”
語畢,徐讓歡身子一僵。
薛均安收回手,劇烈咳嗽起來。
大手撫上女人的後背,徐讓歡皺眉,“夫人可是哪裏不舒服?”
薛均安還在咳嗽,白皙的肌膚都被咳得有些泛紅。
見狀,男人也顧不得其他,趕忙将她攔腰抱起,去尋鄭太醫。
他哪裏知道,女人心狠,竟連這咳嗽都是裝出來惹他心疼的。
女人雙手環繞,摟住徐讓歡的脖頸,趁機摘下頭上的發簪,狠狠向男人後脖刺去。
不會錯,絕不會錯!
那道屏障分明弱了許多!
薛均安眼底冒着幽幽綠光,勾唇。
到底是個男人,溫香軟玉在懷便毫無招架之力。
夫妻二人,同床異夢。
薛均安盤算着如何殺夫。
徐讓歡卻只傻傻擔心她的身體。
直到鄭太醫說無大礙,一顆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地。
小心翼翼護女人回到東宮,徐讓歡這才要走。
可是,步子還沒邁出去,女人就從後面拉住他的小臂。
一回頭,一雙蔥白的小手映入眼簾,再往上,薛均安一手攥拳護在胸口,怯生生道,“夫、夫君又要走嗎?”
“妾身一個人會害怕。”
喉結滾動,徐讓歡迅速移開視線,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
一顆心砰砰直跳。
他大步流星離開東宮,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直到走到屋外,他才呆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回頭看了一眼屋內,又緩慢的轉回頭,修長手指撫上自己的臉龐,徐讓歡喃喃自語道,“夫人她……很喜歡我這張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