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敵的品格
情敵的品格
這是臨近春節假期前的一個普通周六,早八點,維盛營銷咨詢公司會議室,程故舟和沈言澈兩個人,正眉頭深皺、相對而坐。
面對陳幸予消失這件事,這兩個人誰也說不上比誰更冷靜。
“你到底、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麽!”沈言澈先從椅子上彈起來,他狠狠運了幾口氣之後才又接着質問程故舟:“這陣子她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是嗎!”
面對沈言澈的大聲責問,程故舟搓着眉心,沉默。
沈言澈繼續怒吼:“你居然還來公司找她!居然還有臉問我她在哪!”
程故舟繼續沉默。
“還特麽說要站在離她最近的位置上!你不來她就不會跑!”
沈言澈越說離程故舟的座位越近,越近他就越激動。
程故舟拿開遮擋住眉眼的手,沉着臉問沈言澈,“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她辭職了的?”
沈言澈被程故舟一問,燒起來的怒火倒是一下子冷卻了不少。
“今天早上……”沈言澈一屁股坐到了最近的椅子上,頹喪着說,“我爸告訴我的……”
程故舟眼神頓了幾秒,問:“維盛營銷提前多久提出離職申請?”
沈言澈:“至少一個月。”
程故舟:“也就是說……”
沈言澈:“我爸這個老家夥早就知道了!”
程故舟:“給她辦理離職的是誰?能聯系上嗎?她在公司有沒有關系好的同事?她的助理小周或者是同項目組的人,有沒有去過她家的?”
幾個問題一出,沈言澈也陷入了沉默。
這一刻,牆上鐘表指針的爬行又一次顯得過分清晰了。
程故舟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上一次聽這滴答聲,也是在這裏,他笑着看他失而複得的小星。
一多想,便無法安坐。
程故舟也一下子起身,伸手在褲兜裏摸尋着煙盒。
剛把煙抽出一個頭,程故舟又猛地想起,陳幸予生日那天晚上,他在床上抽煙時,她坐起來伏上他的背,纖細的手臂從他肩膀後面圍過來,明滅的煙火被她的指尖輕輕摘走,那時的她還說:故舟,以後能不抽,就不抽了。
程故舟閉眼,攥着煙盒的手重重砸在椅子背上。連丢了陳幸予兩次,一定是因為她說的這些話,他都沒認真地答應好。
“診所。”沈言澈的話,給兩個人混亂的思路都撥出了一點光。
程故舟:“走。”
飛馳的車裏坐着沈言澈和程故舟,兩個人都各沉心思,誰也不說話。
沈言澈把着方向盤,仔細回憶着今天早上他老爸和他的談話內容。
“言澈,陳幸予陳經理,春節之後不會來公司上班了,她本人的意願是盡量低調處理離職的事,希望你也理解并尊重她的決定。還有,別去打聽她的消息,做好自己的事,她相信你可以。這是她讓我轉告你的。”
沈言澈捋着思路,心裏又開始不平整。從公益交流會陳幸予被程故舟帶走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八成要出局,但他始終不甘心。
可無論如何,就算辭職,她也沒必要直接消失,所以一切問題的源頭,就在這個程故舟。
此時此刻,坐在副駕駛的程故舟,也正反複琢磨着,陳幸予消失前給他留下的最後一條信息:
我問了天上的星星,他說他不答應。
天上的星星,程故舟自然太清楚不過,是陳幸予去世的哥哥陳星時,也是他曾經的同班同學、好兄弟。
所以,她一直都沒跨過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程故舟心裏不由得開始慌,比起找不到她,這種情況才是最可怕的。
上午九點半,車開到了陳幸予常去的那家小診所樓下。
“稍等,先別去。”程故舟攔住了摘下安全帶就要下車的沈言澈。
沈言澈一個回身,臉上是不耐煩的疑問。
“兩個大男人匆忙上去問一個姑娘家的行蹤,誰會告訴?更何況,那診所的老大夫,是個老江湖。”
程故舟耐着性子勸沈言澈。
“那……”沈言澈聽程故舟一說,也遲疑了。
程故舟開始安排:“就說我們是同事,我找大夫複診,你看能不能向診所裏的小護士套話打聽。”
沈言澈:“好吧……不過我聽你這意思,你也來過這家小診所?”
程故舟:“對,幸予介紹給我的。”
沈言澈的臉,肉眼可見的僵了。
“準備好了嗎,走吧。”程故舟淡淡瞥了沈言澈一眼,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孟大夫,還得麻煩您再開些藥。”程故舟坐在看診臺前,等着對方問診。
孟大夫:“怎麽?胃還是不舒服?那次開的藥吃完見效了嗎”
程故舟:“托您的福,見效了,可能是最近飲食不規律,胃還是偶爾會疼,而且這陣子有些勞累,心髒又覺得不太舒服……”
……
孟大夫拿着聽診器給程故舟聽診的時候,沈言澈已經在一旁和小護士閑聊得起勁兒了。
“只要我們公司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們小陳經理就推薦他來這,說這大夫看的好,護士輸液技術更好……”
小護士被沈言澈哄得心情大好,“哎呀,沒想到她這人,面冷心熱呀!”
沈言澈:“可不!一開始我還笑她,我說你家離診所不近啊,樓下又不是沒看病的地方,你也不嫌折騰……”
小護士急着接話:“那可不是,她們小區門口那家診所我還真知道,那大夫醫術是不行,再說她家離這也不遠啊,也就兩三個路口,不就是那個幸fu……”
“欣欣,去裏屋看看張奶奶的液輸到哪了。”
正寫着處方的孟大夫突然就停了手裏的筆,扭頭打斷了小護士的話并把她支走了。
“行,下去拿藥吧!按藥盒上吃就行。”孟大夫一撕處方遞給程故舟,直接開始了下個問診。
“好,謝謝孟大夫。”程故舟點頭致謝,眼神示意沈言澈走。
沈言澈向小護士陪着笑告了別,和程故舟一起到了一樓的藥房。
“稍等,我手機好像落在樓上了。”程故舟站在收銀臺前,皺着眉摸了摸衣兜,“我上去一趟。”
“我去車裏等你。”沈言澈聽了,轉身先出了診所。
程故舟再到樓上時,臉上是化不開的陰沉神色,“孟大夫,陳幸予她,是不是一直有睡眠問題,而且特別嚴重?”
正看手機的孟大夫聽了程故舟的問話,先是一愣,之後眨着眼沉默了一會才徐徐開口:
“我勸過她,她這問題不應該在我這內科小診所看,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她隔三差五地找我拿藥,後來我也不常給她了。”
“謝謝,謝謝您孟大夫。”雖然心情比臉色還沉重,但程故舟最後的感謝相當真誠。
“是幸福嘉苑。”沈言澈對回到車裏的程故舟說。
程故舟回:“好。走吧。”
沈言澈沒立刻動身,而是一臉嚴肅地轉向了程故舟,“等等,我問你些事情。”
程故舟明顯一秒鐘都不想耽擱,卻也還是回看着沈言澈,等他發問。
“你……真是沖着和陳幸予在一起才來成江的?”
程故舟聽了,直接扭頭抻過了安全帶,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目視前方,似是請求卻聽起來像命令,“沈總,如果你不介意一邊開車一邊讨論,我可以在路上回答你。”
車子當即發動,沈言澈嘆了口氣,一腳油門,出發。
“對。”車子等紅燈的時候,程故舟才回答。
沈言澈是遲了一會才怔住的——答案過于簡短,他以為還有下文。
“那……你們認識多久了?”沈言澈繼續發問。
程故舟淡淡答道:“十五年。”
“十五年!”沈言澈不由得驚嘆了一聲,他動了動心思,故意一邊搖頭一邊說:“這麽多年你都沒追上她,還把她惹得消失了,程總你這……又是何必啊!”
程故舟始終目視前方,不置可否。
沈言澈又問:“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程故舟回答得篤定:“找她。”
沈言澈有些崩潰,“怎麽找?她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肯定是不想讓人找到她啊!”
程故舟轉過頭看向沈言澈:“沈總,如果你打算現在打道回府,車子先借我用一下。”
沈言澈像是被激到了,立刻直着脖子反駁:“程故舟,你也太小看我了!”
程故舟依舊面色平淡,“并沒有。”
沈言澈的神情卻忽然有些落寞,“陳幸予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少傾,程故舟淡淡地接話:“所以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當然……”沈言澈剛一開口,話就被腦子裏突然出現的“十五年”卡住了。他無聲地開了一會車,再等紅燈時,終于無比沮喪地垂下了頭。
“路雖遠,行則将至。”程故舟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苦,過了會兒他又補了半句:“與君共勉。”
路雖遠,行則将至。沈言澈記得這句話。
那天晚上陳幸予在他車裏說的時候,他感動得一塌糊塗,而當下,他只氣自己躺在“理所當然”裏睡了太久。
三年前,他大學畢業來維盛營銷上班的第一天,他老爸兼公司老板沈維盛,正式介紹給他的第一個同事,就是陳幸予。
“這是你師父,跟着她好好學。”
那時陳幸予站在他老爸身邊,對着他疏淡的笑着。
沈言澈看陳幸予第一眼,心裏首先不服氣:就這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生,靠臉當個花瓶還差不多,還當我師父?
不過很快,他就服了。
這個只比他早進公司兩年,只比他大了兩歲的師父,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解他的圍、助他的力、穩他的心,幫他贏得鮮花和掌聲之後,又始終在站在他身後淡淡地笑着。
維盛人都說,陳經理早就該當副總,可陳經理卻說,能勝任副總的是沈言澈。
維盛人又都說,陳經理還真是特立獨行。可那些不陰不陽的話裏有話,陳幸予好像從來也不在乎。
雖然和同事們相處得不錯,但她習慣獨來獨往,很少參加公司聚餐,從不談起自己的過去和家人……而這些,沈言澈一直覺得,既然陳幸予不想說,那他就不該問,也無妨她跟着他一路向前走。
一晃三年,眼看前路坦途,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故舟,這個“救兵”居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他這個“徒弟”自來也不聽話,沈言澈重新握了握方向盤,看着前面的路,心裏有了些根,總之不能現在就停下。
車子又過了一個十字路口,上午十點半,沈言澈和程故舟,來到了陳幸予在成江的住處,幸福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