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主動權

主動權

這次出差,方兆興計劃走訪八家客戶,平均不到兩天一家,陳幸予感覺自己被練成了半個銷售。

“如果接下來的四家也全都簽單的話,陳經理,你也算出師了啊!”

自诩“天生吃銷售這碗飯”的方兆興,邊說邊興奮地拍陳幸予的肩膀。

方兆興手上的力度稍微有點大,陳幸予半個身子差點被他拍貼到桌子上。她手腕撐着桌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半,此時的他們,還在修改明天即将展示的提案。

忍着嗡嗡作響的腦袋咬牙堅持了半小時之後,陳幸予終于得以從方兆興手下逃脫,從酒店大堂的角落回到了自己房間的床上。

今天明明是和程故舟恢複見面的日子,陳幸予心裏空落落的。

她拿起手機,除了看到程故舟發來的問候信息以外,還看到了麥俊寧的未接來電。

迷茫幾秒之後,陳幸予暗叫一聲“壞了!”她猛然想起,自己答應過麥俊寧,會跟他确認複診時間!

詐屍般從床上坐起來,陳幸予立刻把電話撥了過去。

聽到對方聲音幹啞的一聲“喂”之後,陳幸予又帶着打擾對方睡覺的歉意,進行了誠懇的解釋。

“沒關系,你多關注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态就好,發現不對勁,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麥俊寧反倒安慰起陳幸予。

陳幸予語氣裏滿滿感激,“好,謝謝,那就等我回去之後再聯系吧。”

麥俊寧追問:“好……那你有回來的大致時間嗎?”

陳幸予沉吟了兩聲,回答:“沒有,領導說,沒準。”

……

挂斷電話之後,陳幸予心裏輕松了一大塊,想了好幾天的逃脫理由,終于趁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說出去了。

她如釋重負般躺下,拿起手機給程故舟打電話,一秒鐘就接通了。

聽程故舟說了一句“喂”之後,陳幸予就判斷出來,他九成九是喝多了。

他話少到極點,字字慢速懶散,卻又透着努力讓大腦恢複正常的固執堅持。

“陳幸予……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陳幸予既心疼又想笑,“程故舟,我都說了一百次了,下周四。”

被酒精拉長的反射弧讓程故舟回複得很慢,“陳幸予,你……不會……又跑了吧?”

陳幸予聽程故舟語氣有點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捂嘴偷笑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說:“故舟啊,放心,周四……你就,見到我了。”

程故舟的話已經變成半夢半醒,“好,周四……我們,一起,住……”

陳幸予故意等了一會兒沒出聲,安靜聽程故舟稍顯粗重的呼吸聲逐漸均勻,想挂斷,卻沒舍得。抵不過疲乏的困意,她把手機放在耳側,漸漸入夢。

這晚的夢,和之前的不太一樣,陳幸予先夢見了程故舟。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中時候,上學的路變得非常非常遠,遠到最後只剩她一個人在路上走,她聽見了教學樓裏的上課鈴響,想快跑,腳步卻像被地面吸住一樣,怎麽都擡不起來。

正當她急到想飛的時候,程故舟騎了一輛自行車,從她身後趕上來,沖她笑着喊:“陳幸予,上來啊我帶你!要遲到了,再不快點咱老班該罰站了!”

陳幸予順着程故舟的招呼,縱身一躍,便坐上了他的自行車,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只握住了車座的邊邊,沒敢碰程故舟幹淨的白色T恤衫。

可還是沒能到學校,程故舟騎車帶着她,在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上飛馳,她歪着身子問程故舟:“程故舟,咱們是不是遲到了?”

逆風好像吃了陳幸予的聲音,程故舟似乎沒聽見,陳幸予只看見他爽朗而笑的側臉。

陳幸予着急去上課,她終于沒忍住,拿捏着力度,在程故舟的腰間掐了一下。

“哎哎,陳幸予你手!”

程故舟被吓了一跳,他手中的車把晃動不穩,後座也跟着劇烈搖擺起來,陳幸予順勢就被甩出了老遠,直接被摔到了路邊。

她疼得厲害,頭暈到起不來。

程故舟扔了車子,瘋也似的朝她跑過來,他跪在地上,眼角滑過的不知是淚還是汗,“小星!你沒事吧?小星對不起,我抱你上醫院!”

陳幸予的眼皮越來越沉,好像剛才想要快跑時,雙腿被吸到地面的感覺。她眼前的一切,像屏幕被貼了一層紅色的濾光片。

程故舟的眼睛也紅了,手上好像還淌着暗紅色的血,陳幸予的疼痛感漸漸消失,身體也變得很輕,她像個旁觀者,看見自己在程故舟懷裏,閉着眼睛。

這時的她,并不好奇自己有沒有死,卻驚訝于程故舟痛苦自責的樣子。

她想上前勸,程故舟你別哭了。

可呼呼吹過的風不是吞了她的聲音,而是吞了她整個人。

她被風卷得越來越高,只好展開雙臂努力在半空保持平衡,再向下望的時候,她看見了疾馳而來的救護車和從車上沖下來的醫生,醫生們戲劇般地把程故舟和她的“身體”拉開,無聲地開遠,只留下程故舟一個人,追在後面跑着……

清晨六點的鬧鈴,把陳幸予拉回現實。睜眼時,她空空望天,望了好一會兒。

“原來……是這個感覺。”她自言自語。

陳幸予做夢時,從來都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夢中。每個夢,都好像另一個世界的現實,所有感官甚至更加細致靈敏。

“小星?”

這時的陳幸予,正側過身子,回憶剛才夢裏一幀一幀的畫面,她以為自己幻聽了,耳邊卻又響起呼喚聲:“陳小星?陳幸予?”

陳幸予這才像個聽到風吹草動的兔子,倏地從被窩裏擡起頭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陳幸予從枕頭旁邊拿出手機,原來是和程故舟的通話,一夜沒斷。

“我在呢。”她回。

“你剛說夢話了,你知道嗎?”程故舟問。

陳幸予掙紮着坐起來,心情有些沉重,問道:“是嗎?我說什麽了?”

程故舟似笑似嘆:“你……一直喊我名字,不過聽起來,好像哭了,聽得我膽戰心驚的。”

陳幸予卻沒再解釋,而是露出淺淺的質問:“你确定你酒醒了?昨天喝了多少?”

程故舟老實回答:“兩瓶白的,一瓶紅的。”

陳幸予沒好氣地嘆了一聲,進了浴室,開始洗漱。

程故舟卻還逗陳幸予說話:“生氣了?還是心疼我啊?”

陳幸予手拿牙刷,對着手機恨恨地教訓:“下次不許喝這麽多了!誰敢造次,就說你女朋友不答應!”

三秒鐘的沉默之後,程故舟的聲音驚喜而亢奮:“陳幸予!你再說一遍!”

陳幸予又拿起手機,說得一字一頓:“我說,就說你女朋友不讓你喝酒了!不服來戰!”

程故舟的笑,太過暢快,陳幸予連忙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這之後,她說什麽也沒再和程故舟繼續通話,收拾出門,和方兆興奔赴客戶公司。

去的路上,陳幸予和方兆興偶有幾句閑聊,在方兆興對她進行口頭表揚的時候,她不露痕跡地提到了上次展銷會和這次出差績效工資的事情。

方兆興答應得十分痛快,說月底會為她走特殊激勵制度進行績效結算。

陳幸予趁機問方兆興:“方總之前出差,也會機動調動各部門之間的人員嗎?”

方兆興嘴角滑出一絲得意,“你以為小公司用人就不做背景調查的嗎?你之前的就職情況,我也有個大致了解好吧。”

這回答倒是讓陳幸予出乎意料,但她只是笑了幾聲,沒說話。

“你原上司對你贊賞有加啊!姓沈是吧?還問了問你現在就職的情況呢!”

“啊,是嗎,那謝謝沈總了。”陳幸予心裏悄悄爬過一只愧疚蟲,笑容幹在了臉上。

方兆興也收斂了玩笑的神色,對陳幸予說:

“這兩天,看陳經理你的表現,沈總的确是所言不虛啊,我呢,打算把你轉到銷售部來,希望這兩天,你也好好考慮考慮,到時候,工資肯定是翻倍。”

“沈總,我入職的意向就是品牌營銷,沒有轉職的打算,再說咱們銷售部,個個都是能兵強将,我一個半路出家的小文案,實在勝任不了。”

陳幸予的直言拒絕,惹得方兆興臉有些垮,方兆興卻也沒有當場發作,只說了句:“那就先把眼前的工作完成,其他的事情,回去慢慢考慮。”

當晚,程故舟給陳幸予打電話,第一句便是:“寶貝小星……”

陳幸予來回搓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直接打斷:“打住,肉麻。”

程故舟笑,“小星啊,你要慢慢習慣,把感受表達出來。”

陳幸予也笑:“好,那我先準備準備……”

程故舟故意嘆得很大聲:“你這丫頭,還真是除了跑得快,怎麽哪哪都軸得轉不動啊!”

陳幸予不滿:“好漢不提當年勇,總說可就沒意思了啊!”

程故舟到底還是順着她:“好好好,不說了,說說你今天……怎麽樣?”

陳幸予想了想,說:“嗯……今天,方兆興提到了沈言澈。”

程故舟語氣低沉了好多:“從你嘴裏一下子蹦出來兩個男人的名字,你猜我怎麽想……”

陳幸予撒嬌,“哎呀,聊天嘛……”

程故舟無奈:“只給你三句話的額度,說,怎麽了。”

陳幸予嘻嘻嘻地笑,把方兆興的原話告訴了程故舟之後,她悠悠說了一句,“當時走得潇灑,我在想要不要給沈言澈打個電話,謝謝他,也算正式做個告別吧。”

程故舟直接告訴陳幸予:“可以,但沒必要,你離開的時候,沈言澈就已經接受了。”

陳幸予聽出程故舟話裏有話,便問他:“怎麽覺得,你知道些我不知道的內情,說來聽聽?”

程故舟沒直接回答,而是提議:“我們在成江租的房子還空着,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回去一趟,把東西收拾了,再約沈言澈正式出來見一面,你覺得怎麽樣?”

“嗯,我覺得,闊以。”陳幸予故意說了方言贊成程故舟,心裏卻還是有些在意他沒說明的“內情”。

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己也不是對程故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沒再多問。

出差終于結束,周四下班前,方兆興臉上帶着凱旋的得意,手上拎着一大箱子風幹牛肉,回了公司。

陳幸予被連軸轉的工作折磨,跟在方兆興身後,臉上的滄桑明眼可見,她背着筆記本電腦,直接回了營銷部。

營銷部的安芝芝一臉同情地拍了拍陳幸予的肩膀,剛說了一句“幸予辛苦了”,公司老大安智明就走了進來,直奔陳幸予,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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