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不論丈夫亦或盟……

第17章 chapter 17 不論丈夫亦或盟……

傅修辭只在寧書禾頭一天來南城時見過她一面, 再見時便是在拍賣會當天。

原本打算和寧書禾一起出席,但現在有傅祈年在,總歸是不方便,所以他來之前就已經請了競拍委托, 本不用再來, 臨了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決定過來走一趟。

到的時候,拍賣已然開始, 但他本意也不在此, 便轉身上了二樓, 彼時丁銘也在,左右掰扯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再到後來, 傅修辭很難留心丁銘說了什麽, 因他的目光越過露臺,落在樓下。

此時此刻人幾乎都散了,但她還沒走, 似乎是和那位總跟在寧钰身後的中年男人一同過來的, 男人沒進場內, 而是在門口等着。

寧書禾一個人站在堂廳的一角,穿了條大裙擺的赫本風長裙,腰間收得很緊,五六十年代複古畫報裏的法式風格。

典雅淑女的一套裝扮,很襯她。

傅修辭看了她一會兒,視線再移到從剛剛開始就杵在她身旁的另一個人身上, 不禁斂起笑意,咬了下香煙濾嘴,再将煙掐滅。

他看見傅祈年拉住了她的手, 說了幾句話,寧書禾不動聲色地擺脫了他,再講幾句,兩人似乎起了什麽争執,整個過程裏相比傅祈年的急躁煩悶,顯得寧書禾神色更是漠然,好似對方的任何反應都不會讓她意外。

她正靜靜地看着傅祈年交代什麽,過了一會兒,又确認似的簡短問他一句,得到回複後才開始冷靜回應,傅祈年始終沒能反駁,直至頭也沒回離開,把寧書禾一個人留在原地。

聽不清他們之間的談話,可傅修辭能看清她看似平靜的眼底,那股撕咬的狠勁。

丁銘也在旁邊看,他其實總共也就見過寧書禾幾次,因為兩個人的工作內容有部分重合,他偶爾會在一些場合遇見她。

但縱然只是點頭之交的關系,丁銘也看得出來,這個寧小姐,瞧着溫順乖巧、純良無害,實際上卻是個帶刺的主,事事都看得清算得明,全看她想不想裝傻罷了。

管他傅祈年是什麽身份,管他傅家多有權勢,眼下忍無可忍不願再裝傻,比誰都涼薄。

丁銘笑說:“哎,某些人,白花花的銀子流水的鈔票扔出去,就為了棒打鴛鴦?也不知道圖什麽。”

陰陽怪氣的,傅修辭壓根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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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銘實在不屑傅修辭這種奪人所愛的行為,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招數早過時了,人小姑娘心裏門兒清呢,丁銘又揶揄道:

“這情況,看來老三你也不用出賣色相了,省多少事,你趕緊想辦法把那首飾還給人家,一把年紀也不嫌臊。”

傅修辭瞥他一眼,默不作聲地把目光重新放回樓下,寧書禾接過中年男人手裏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她本來就沒打算拍那套首飾。”

“那她急什麽?”

“你覺得她急了麽?”

着急的好像另有其人。

丁銘愣了下,片刻以後才反應過來。

“那這小姑娘跟你侄兒還真不是一種人。”

丁銘想了半天,開始發表總結陳詞:

“非要說的話,她好像更像你。”

聞言,傅修辭暗自揚了揚嘴角。

丁銘又笑着打量一會兒樓下的人,再轉頭問:“我得回去了,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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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預想了無數種可能,可當現實當真準确無誤地沿着可能t性最大的那部分發生時,寧書禾的心口處反而空蕩蕩的。

落下車窗,涼風灌膛。

周洪國開着車,時不時地從後視鏡看她,最終還是問:“深思熟慮的結果?”

“嗯?”寧書禾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也只是一瞬,她鄭重回複,“嗯。”

她向來很果斷,周洪國并不意外。

周洪國沒再說話,寧書禾淡淡地笑了下:“小姑那邊還得請周叔去打個預防針,等個合适的時間我再親自去說。”

“想必她早猜到了。”周洪國告訴她,“前段時間傅雲霆兩口子上門,說是要重新商議婚禮的事你知道麽?”

“聽說了。”

“他們把你在傅家大殺四方的事也告訴寧總了,傅雲霆好像很生氣,強烈譴責了你不尊重長輩吃完飯就跑的行為。”

寧書禾不禁笑了下。

不用猜也知道傅祈年沒有告訴他爸媽吃完飯就走是他們倆早早就打算過的。

她懶得理,浪費時間。

周洪國實話實說:“總之一聽還有這事,寧總也不高興了,應該也明白你的打算。”

說得委婉,寧钰當時何止是不高興,她的底線向來是寧家人彼此争權奪利都無所謂,私底下鬧得再難堪總歸還是自己家的事,輪不到外人來指點。

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寧钰半點面子都不給。

這麽說也沒錯啊,句句都是捧着二位的,不知您二位是覺得我家孩子哪裏做的不好?呦,這絲巾有點眼熟,書禾送的吧。

哎呀,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知道的是我們兩家有緣分想到一塊兒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欺負我家書禾雙親早逝呢。

我大哥大嫂是走得早,但也不代表我們幾個當姑姑叔叔的也走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也死了呢,哈哈哈。

整個北城誰不知道我們家書禾最是溫順懂事,怎麽頭一回上親家的門就被逼得夾槍帶棒了?

……

這些他都沒法兒總結出來告訴寧書禾。

“婚禮場地的确是談崩了,但你們分手的事……”周洪國語氣一頓,“後面什麽打算?”

寧書禾搖搖頭:“還沒想好。”

“真是深思熟慮,不是沖動行事?”

“都有吧。”寧書禾嘆了口氣:“如果只是露出的冰山一角都不能接受,就沒必要繼續探究了。”

她從不惋惜沉沒成本,更不會因為無法改變的曾經影響後續的選擇。

“婚已經訂了,恐怕沒那麽容易取消。”周洪國實在擔心,“書禾,如果拖到最後,這婚還是得結,怎麽辦?”

話音落下,車廂裏寂靜得像在無風的山谷。

有誰輕輕笑了下,語氣故作輕松:“周叔,其實我也沒想過真的能退婚。”

那麽多人能和不愛的人上床,和不愛的人結婚,還能和不愛的人共同孕育一個不配得到愛的孩子,等到垂暮之年回顧一生,身邊都是不愛且不被愛的人,他們都毫無怨言,她想她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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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端午,和西城博物館的聯宣,館方給的時間很充裕,寧書禾把新的顏料和畫布換上去開始準備工作,在西城時沈菲拍了很多照片給她做參考,同一個代表性文物也分門別類标注了遠中近景。

距離和傅祈年提分手的那天已經過了兩周,寧書禾就把自己悶在畫室裏兩周。

期間寧钰來過一次,也是畫展後第一次見面。兩個人都比想象中的心平氣和,寧钰有心彌補,寧書禾也深黯她的處事風格,聊了幾句後,上回的事也就暫且作罷。

這天,寧钰又過來了一趟,給她帶了些她平時愛吃的,和她談了談婚禮相關的話題。

聽了周洪國的暗示,寧钰也知道了分手的事,她的意思,一來傅老爺子的身子骨實在不能算硬朗,如今雖然出了院,但終歸是年紀大了,二來婚禮涉及的人情往來和合作關系太過複雜,要取消恐怕是難上加難。

“不過我也知會過傅家了,既談不攏,兩個月時間也太緊迫,左右請柬還沒發出去,不如先過了中秋罷。”寧钰說。

寧書禾問:“傅家怎麽說?”

“上回的确鬧得不太愉快,但那天傅雲霆竟然很爽快,說黃道吉日都沒選好,總歸今年年底前把婚結了就行。”

“……”寧書禾覺得古怪。

寧钰說:“這事只能慢慢來,給彼此一點時間,你也好好想想。”

寧書禾自然懂這個道理,點點頭。

“若你真的不願意繼續下去,我來想辦法。”

寧書禾看了她一會兒,把當時和傅祈年說的話又重複一遍。

沒什麽願不願意,若兩家能心平氣和好聚好散也就罷了,如若不能,鬧得兩敗俱傷,倒不必要。

她能接受形式婚姻,以後各有各的生活。

寧钰點點頭,又問,能不能跟她說說為什麽會選擇分手。

寧書禾輕聲說:“有些人只适合談戀愛,不适合結婚。”

剛回國時,寧钰說的對。

[談戀愛和結婚可不太一樣,人會在不同的情境裏暴露不同的缺點。]

戀愛時傅祈年會替她出頭、替她掃清障礙,他彼時的果斷、強勢不過只是因為他姓傅,自然而然地處在社交圈裏的上位。

但現在不一樣,不論是他的父母,還是在近幾個月來幾乎所有的人情席面上,他面對的是真正的上位者和強權。

寧書禾低頭拿起一塊焦糖餅幹送進嘴裏,寧钰笑着說:“這是你嬸嬸親手做的,你小時候特別愛吃,她知道我要過來,就給你拿了兩包,把袋子紮好能放很多天……”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什麽?”

“當時我們都覺得傅雲霆在華尚的确有過汗馬功勞,傅祈年是他兒子,即使人品才幹不足,讓人也會敬他三分,可現在華尚是傅修辭在掌權。”

聽此,寧钰正色道:“你的意思是……”

“小姑,如果我是傅修辭,已經吃進肚子裏的肉絕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或許傅修辭不那麽想?”

“不可能。”脫口而出,寧書禾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篤定,但她确信,“他一定是這樣想的。”

“你和傅修辭接觸過了?”

“嗯,私下見過幾次。”。

寧钰皺眉:“你怎麽會和他接觸?”

“這就是問題所在。”寧書禾的神情肅穆幾分,“小姑,你覺得傅修辭是為了什麽呢?”

她信巧合,信緣分,但卻不迷信,與此相比,她更信事在人為,和傅修辭的幾次偶遇,巧合有,但一定也有人為的部分。

那天深夜她跑去酒館也是臨時起意,寧書禾并不覺得有人能提前預知,她相信傅修辭見到她時也是真的感到意外,酒保也稱他确實是第一次來,可傅修辭是怎麽知道那酒館的?

寧書禾也是後知後覺,時間是巧合,地點定是有過人為幹擾後的随機結果。

寧钰思考過後,只能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寧書禾自知看不透他,但她知道一點,“但不管他想做什麽,傅祈年都……毫無勝算。”

不論作為丈夫還是盟友,傅祈年都實在算不上最優解。

在傅家真正有話語權的,是傅修辭。

明白她的意思,寧钰卻憂從心起:“如果真是這樣,書禾,傅雲霆就更不可能同意我們退婚了。”

寧書禾垂眸。

她當然知道,她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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