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他在圍獵她
第21章 chapter 21 他在圍獵她
寧書禾實在覺得難以置信, 竟是一時語塞。
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高她的阈值。
此時此刻,過去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的自我規訓都不再管用。
再難心平氣和,先看看周圍有沒有人能聽見他們講話,而後寧書禾微微挺直脊背, 手掌伏在膝上, 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 好似豁出去般地表情:
“傅修辭, 我平時稱你一聲三叔, 你也該有個當叔叔的樣子吧。”
瞧瞧,還是第一次聽她這個語氣,第一次聽見她肯喊他名字。
總算是有脾氣, 不跟他裝腔作勢假客套。
竟是難得坦誠的一次對話。
傅修辭先是頓了一下, 而後眯了眯眸子:“我是祈年的三叔,不是你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道德倫理需要遵守, 你完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像現在這樣。”
寧書禾蹙眉:“我都要和他結婚了, 他的我的有什麽區別?”
“不是還沒結婚?”
“訂婚了。”
“那就是還沒結。”傅修辭冷笑一聲,“簽了白紙黑字的合同再毀約的也不在少數,一個道理。”
寧書禾的語氣混雜幾分怒氣:“那你想錯了,不出意外我們一定會結婚。”
“那如果出意外呢?”傅修辭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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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禾卻是一驚。
空氣霎時凝固。
“為什麽我不行?”傅修辭臉上不鹹不淡的表情,“因為我比你大很多?”
“重點是這個嗎?”寧書禾看着他。
“那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你是——”
寧書禾的話突然軸了一下。
又掉進去了。
第一次見他時的直覺沒有錯,言多必失, 稍不留神就會被套進去。
傅修辭卻了然她的後半句,忽地笑了一下:“因為這個。”
他油鹽不進,寧書禾決定把話撂在明面上, 她壓低聲音,不想讓周圍人聽到:“三叔,若是手段光明正大,輸了也不丢人,可是——”
“可是什麽?”
寧書禾有點說不出口,心一橫才吐出來一句:“亂/倫是真的丢人。”
她挪開視線,不再看他。
可傅修辭似乎并沒有如她想得那般生氣,沉默半晌後,神色如常:
“确實,不過這只能說明寧小姐并不是個喜歡刺激的人。”
聞言,寧書禾大受震撼。
思維轉不過彎,幹脆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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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辭去了趟海城,工作原因,有兩場峰會,一場講座,還要參加丁銘父母的金婚慶典,鐵板一塊的行程,偶有短暫悠閑的時候,就不自覺地停下來思考北城的事。
記不太清,那天她說了什麽?好像有一句:
[若手段光明正大,輸了也不丢人,亂/倫才丢人。]
“她真這麽說?”
傅修辭沒否認,低頭點一支煙。
得到确認後,丁銘簡直要笑得前仰後翻,笑過了以後,又實在好奇:“你就沒再好好問問她和你侄子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傅修辭伸手在桌上的金屬煙灰缸裏彈下煙灰,再喝口酒:“不重要。”
她并沒對傅祈年即去東城的事多問半句,她不再關心傅祈年,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其他的都不重要。
場子裏有人叫丁銘去打牌,他揮揮手拒了,随後一手撐在吧臺上說:“我可是聽說,寧钰這陣子忙得焦頭爛額,美其名曰要和你們傅家重新議定婚禮流程,可我看你大哥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傅修辭低頭看着幾塊冰在暗紅色的酒液裏上下浮動,随他拿起放下,撞得杯壁輕輕作響。
他也不知道這事兒,寧家瞞得滴水不漏,那些供應商們的嘴也嚴絲合縫,也見過幾次,竟半點風聲沒漏。
丁銘又問:“你覺得寧钰最近在幹的事,是不是小書禾的意思?”
傅修辭依舊沒作聲。
其實答案不言自明。
若是沒得到寧書禾的允許,若實際情況真像她跟他說得那般,寧钰還自作主張把婚禮一步一步地取消,那小姑娘當真是要翻臉。
想到這兒,傅修辭不禁失笑,卻也松了口氣,她倒是憋得住,到了如今這地步也不肯跟他透露半句,還想在他面前維持和傅祈年的恩愛假象。
“左右我瞧着,這婚鐵定結不成了。”丁銘笑說,“你不如再等等,別把人小姑娘吓壞了。”
他等不了。
傅修辭語調平平:“她膽子大得很,一邊說要我有個當長輩的樣子,一邊亂/倫兩個字都說得出口。”
丁銘又想起來,真被這話逗笑:“得,時間還長,我勸你還是像個辦法培養培養感情,別想那歪門邪道了。”
傅修辭垂眸,不茍同這話。
感情可以培養本身就是個僞命題。若把時間線拉長就可以讓對方愛上自己,那這世上任何人之間都能相愛,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麽多一地雞毛最終走向悲劇的婚姻。
寧書禾和傅祈年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地步。
與其花時間培養什麽勞什子感情,不如想想別的辦法。
丁銘突然想起什麽:“不過她要是真和你侄兒分了手退了婚,還會再見你麽?”
“不會。”傅修辭淡淡開口,她現在都恨不得躲他八百裏,若真退了婚,更難見她。
丁銘咂咂嘴:“難搞哦。”
傅修辭沒再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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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禾這段時間對傅修辭唯恐避之不及,但兩人都在北城,七夕、中秋又臨近,天天都是活動,處處都是聚會,她又是自由職業,連個上班沒時間的理由都撰不出,只能硬着頭皮去。
不知為何,傅祈年幾乎不再出席類似的場合,寧書禾自然而然地跟傅修辭見得多了些。
但跟他碰面幾次,也不過只是熟人間點頭招呼的程度,或許是上回她把話說得直白又難聽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在這種酬醡的場合,傅修辭向來是社交中心,那麽多t雙眼睛盯着他也不會多此一舉。
即便如此,寧書禾也是全程警戒,她頻頻注意着傅修辭的動靜,不論什麽情況,只要見他往自己這邊走,就随便找個理由挪個地。
就這麽處理,只等熬過中秋,寧書禾才能稍稍松口氣。
但寧家內裏平時不聲不響,一出事就怄了她一肚子火。
周洪國開車,帶着她一邊往公司趕,一邊把事情給她從頭捋順。
原先兩位叔父只是占着寧氏高管的職位賺點零花錢,大事上他們拎得清,也十分聽話,寧钰是覺得,水至清則無魚,他們也不是毫無用處。
只要把他們倆放在不關緊要的位置上,即便是個漏財的窟窿也無傷大雅,憑他們的腦子和本事想也漏不出多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沒鬧得太難堪,也就不必多費心神,權當孝敬他們的。
可前些日子,寧家二房的小兒子,也就是寧書禾的堂哥寧文琮,和一群不學無術五毒俱全的公子哥們大白天醉酒飙車,在北郊的環山公路,有人磕了藥,開着時速三百多邁的超跑橫沖直撞,所幸是還沒通車的路段,受傷的只有他們幾個。
人都在醫院,挨個尿檢,寧文琮沒沾,但肋骨斷了兩根,上上下下皮外傷無數,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了院。
幾家人正商量,三天前卻突然有報道稱同他們飙車的人裏有一家境貧困男孩,記者到時一口咬定是被威逼利誘進了局,稱與某人是同性戀人。
同性戀、富二代、貧困生、嗑藥、醉酒飙車。
關鍵詞一串,輿論直接爆炸,幾個人的名字信息一直在平臺上挂着。
沒時間論這事兒的真假,其他公子哥都已經結婚的結婚,訂婚的訂婚,親家對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背鍋這事兒自然而然落到了雖花名在外但尚還單身的寧文琮身上,賠幾個錢對方也就閉嘴了。
可這頭剛把死蒼蠅囫囵咽下去,那頭又有所謂知情人士透露,寧文琮可能涉嫌內/幕交易罪,被傳話配合調查,涉事公司的最大股東就是二房,寧钰不知此事,眼下卻只能替他們收拾這爛攤子。
三天的時間,足夠運作,當務之急是把二房手底下的賬本捋順,減持海城和東城兩地的投資換作現金流,将其投入至并購公司的資金中,以趕在證/監會責令罰款和停止交易前,将損失降到最低,至少要将寧文琮和二房與寧氏摘離。
然則……
今早時,并購公司卻聲稱已尋得了更大方利的新東家,并在上周已與新東家開始了正式的收購流程,半分商量餘地都沒有,還留下幾句嘲諷,說新東家有多大方多爽利。
那本就是早已達成一致以備不時之需的後路,各中關竅實在複雜,寧钰向來吃軟不吃硬,合作談不成就不談了,誰管他多爽利多大方。
畢竟說到底若不管這事兒也無所謂,二房的人該蹲牢子蹲牢子,還罰款罰款,先把風頭避過去,之後再稍作運營即可。
可寧钰回到公司,把這打算一說,卻是大房最先坐不住了,一再追問下才老實交代,大房和二房在海城标過一塊地,那地債權糾紛複雜,隐性債務風險也大,時間跨度長,幾個所有公司幾乎都已經破産重組,
雖有潛力圖點灰色收入,但很多人自知無法承擔風險望而卻步,但二房不了解情況就敢貿然下手,如今因為寧文琮的事證監會介入調查二房名下資産,這地直接就變成了個無底洞,債滾着債……
既段時間無法将二房摘離寧氏,若真的東窗事發,怕是整個寧家都要給他賠進去。
像是拿捏了這點,二房交代完後,直接破罐破摔,說這事兒必須寧钰給他解決,寧家也并非鐵板一塊,這些年有多少髒得臭的,能經得起幾時的風浪?要死就一起死。
寧钰也沒給好臉色,說這事兒不好解決。
二房倒是算得明白,那不是還有寧書禾?她現在是傅家的媳婦了,讓她去求傅家啊?
“寧總不願讓你去。”周洪國說,“但寧忠則說這是寧氏的事兒,要握着寧氏股份來說話。”
寧書禾笑了:“叔叔也就這時候才能想起來我是股東了。”
周洪國把話題拉回:“寧總查到的是,那地的對接方是家注冊地在榮城的新公司,法人是個從沒見過的。”周洪國說。
“持股人呢?”寧書禾問。
“持股百分之六十八的是家北城的公司,但這家公司的持股人——”
周洪國停頓片刻。
寧書禾微微蹙眉,立刻想到:“我認識?”
“或許。”
“叫什麽名字?”
“傅璟年。”周洪國重重落下這名字。
寧書禾瞳孔微張。
周洪國從後視鏡裏瞥她一眼,言簡意赅地說明:“所以現在大房二房的意思是,讓你出面去傅家走一趟,先把那地的問題解決了。”
寧書禾自嘲似地笑了聲,又問,“想讓我去找誰?傅璟年?我并沒見過他。”
周洪國看着她:“書禾覺得傅家的事誰說了算?”
透徹心底的涼意,寧書禾知道答案,卻沒能回答,她幾乎瞬間就明白了。
是傅修辭的手筆。
他在圍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