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偏向
第42章 chapter 42 偏向
春節後, 兩人回到聖彼得堡,寧書禾暫還時間自由,借着畫展和采風的由頭,或許還能再拖延一周, 但傅修辭不能, 自春節那天開始,他被迫留在酒店進行視頻會議和長時間工作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多。
但他也沒表現出什麽, 還是寧書禾主動向他提:“三叔, 要不你還是趕緊回北城吧。”
無它, 只是因為最近她真有種這世界沒他就轉不起來了的感覺。
春節期間家裏家外有多少人情要走,傅修辭實在推拒不開,寧書禾也知道, 像他這樣賺錢都要按分鐘算的人, 能陪着她在俄羅斯這天寒地凍的地方浪擲光陰實屬不易。
更何況,從聖誕節到春節,将近二十天的時間, 除了在她巡展期間, 除了傅修辭偶爾會待在她的休息室裏辦公的那幾天外, 寧書禾幾乎都沒怎麽見過他處理工作。
她猜測,傅修辭在北城忙得腳不離地的那段時間,或許也有部分的忙碌是為能安心過這長假而奔波。
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不論到底是出于什麽原因,即使他也從未标榜過做這些是為了能陪她,寧書禾心裏也實在過意不去,不願再霸占他的時間。
傅修辭聽見她這麽說, 還因此鬧了一通別扭,覺得她是不想和他獨處,要趕他走。
騙得寧書禾使了渾身解數哄他好久, 才發現他壓根沒生氣,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賣可憐的,寧書禾直接不搭理他了。
結果傅修辭又來那一套:“要不我也哄哄你?”
他哄人的方式還是只有那一種。
最後遭殃的還是寧書禾自己。
他還問:“我把你哄好沒有?”
寧書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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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浪……
訂了初五回北城的機票,臨行前,傅修辭把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是一點,他實在不放心她,認真問她一個人在這兒行不行?要不要叫個人過來陪她。
寧小姐不領情,嫌他沒事找事,她都是個成年人了,而且也是在國外生活慣了的,有翻譯器,最大的語言問題也能解決,哪有什麽行不行。
只是,該逛的地方都已經和他逛過了,剩她一個人繼續賴在這兒到處瞎溜達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所以在猶豫之後,寧書禾還是提出:“三叔,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北城?”
“趕着回去派壓歲錢?”傅修辭笑着,把行李箱合上,伸臂把她拉過來,半開玩笑的語氣,“我是挺想,不過到時候要是有人來接機,看見你和我——”
話沒說完,寧書禾順着他的力,膝蓋往床邊一抵,轉身坐在他的腿上,聽他這麽一提,她才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傅修辭,我突然想起來……”
稱呼又變回來了。
她的外套滑落,傅修辭低頭親親她的肩膀:“嗯?”
“你出國這麽久,用的什麽借口?總不能随随便便就用了年假還沒人問你去哪裏吧。”寧書禾語氣嚴肅許多。
傅修辭簡單回答:“出差。”
寧書禾了然,又問:“那他們知道你是來俄羅斯的嗎?”
傅修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笑着揶揄她:“怎麽現在才想起來問,知道怕了?”
寧書禾瞥他,語氣平平:“才不怕,到時候我就說是你跑過來騷擾我。”
傅修辭:“……”
“開玩笑的。”寧書禾笑笑,而後情緒又落下去,“所以你要怎麽和其他人解釋?”
“其他人?包括誰?”傅修辭注意到她話裏的重點。
“傅家其他人。”寧書禾回答。
“沒必要解釋。”傅修辭言簡意赅地告訴她,“他們以為我在英國。”
寧書禾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片刻之後才說出自己的考量:“可是……航班信息不是很容易查到?簽證、消費記錄什麽的也是,還有通話和網絡ip,不是都很明顯嗎?如果是出差的話,英國那邊應該有對接人,對方值得信任嗎?”
傅修辭沒回答,只是安靜注視着她,聽語氣,她好像對這些十分熟悉。
寧書禾覺得莫名,眨了眨眼問他:“怎麽了?”
“書禾。”傅修辭的态度突然認真起來,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只是出差而已,沒人會這麽監視我,沒有價值,也沒有必要。”
寧書禾倏然愣住。
監視……
這的确是監視。
可悲的是她現在才意識到,從前這種行為都被她們下意識地美化為“報備”,寧書禾不作聲了。
傅修辭神色稍正,擡手撫過她的臉頰,讓她看着自己:“有人這麽對你了?”
寧書禾一時間沒說話,感受到肩胛骨上貼着傅修辭的手掌,溫熱觸感,安撫的意味,她覺得心口處好像梗着團棉花似的,扯了扯嘴角,笑得實在艱難:“……怎麽會。”
說話時,她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卻顯得更勉強,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表現得太假了……
傅修辭看着她,仿佛能洞察一切,他的笑意也很淡,再次向她确認:“真沒有?”
寧書禾一下咬住唇,低下頭,頭發落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傅修辭眉心緊蹙,手掌微微用力,試圖将她摟進懷裏,卻被她幾分固執地掙紮開,她還不忘了回答一句:“沒有。”
語氣蒼白,毫無說服力。
任誰來都不會信。
聞言,傅修辭微怔,因為察覺她的音色潮濕,倏然擡手去扳她的下巴,看清她的臉時,卻愣住了。
她的眼睛落在燈光下,睫毛好似被濡濕,粘連成簇狀,眼底卻是被清水洗淨後清透的澄亮,看不出什麽情緒,好像剛剛那一瞬的憋悶只是他的錯覺。
傅修辭什麽也沒說,手掌用力,不由分說地把她攬入懷裏,嗓音低沉:“我知道了t。”
寧書禾吸了吸鼻子,再擡眼看他,無端笑了一聲:“三叔又知道什麽了……”
傅修辭垂眸,看她片刻,語調沉沉:“至少知道了我們書禾有在我面前不願意說出口的難處。”
寧書禾微怔,偏過頭看他的眼睛,那目光如輕雪般,她垂下眼,手掌覆在他胸口,隔着衣料和血肉,觸及那有力的心跳。
她知道傅修辭并不打算繼續追問,依舊是從前在她面前時無比包容的态度,抛開情/欲,也好似那夜薄月斜落,醉酒閑聊時,他說:
如果立場不能中立,言論就會有失偏頗。
那時她總以為傅修辭會想方設法為傅祈年說好話,可後來回想,他從一開始就是偏向她的。
在嚴肅的課題上,傅修辭向來不追問,更不審判。
眼下也是如此,好似只是站在最平等的立場,以長輩般寬容又溫和的态度,問她:
願意和我說說麽?
不願意,覺得說不出口。
沒關系,那麽,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應該沒人能拒絕他這般哄人的話,更何況誰都知道——
只要傅三叔想,他就真的能幫到忙。
但他如果不想呢?
出于一種連她自己都弄不懂的心态,寧書禾想到這裏的一瞬間只覺得心底微涼,而後好似頹然地洩了氣,雙臂擡起,無聲地擁抱他。
傅修辭俯首于她肩頭,不打算就此多評價什麽,只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脊背,輕聲說:“但不論什麽事兒,不是都有我在麽,只要我們書禾舍得自家人,不過是你一句話。”
他的确可以出手,就怕寧書禾會怪他。
因為傅修辭始終覺得,寧書禾和她那位小姑之間的關系有些複雜,他不能确定她的想法。
而寧書禾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緊,半開玩笑的語氣試圖扯開話題:“三叔明明就是不知道,騙子……”
傅修辭輕聲笑着:“我确實不知道,那你親口告訴我好不好?”
她沒有出聲。
雖是那麽問,但即使她不說話,傅修辭也十分清楚她想說什麽。
左不過還是和傅祈年那婚約,婚禮定在四月初,可眼下已經一月底了。
不知道她是在怪他不替她出頭,還是在提醒他回國以後注意身份,不見得什麽事他都插得上手,別開空頭支票。
以前每每察覺到話題有往這上頭靠的苗頭,兩人都會心照不宣地略過這話題,誰也不會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知道寧書禾對婚約的事有自己的打算,這幾個月寧钰在北城跑前跑後,全是圍繞着婚禮涉及的那幾家人情,梁家和程錦華這段時間也和寧家來往更切,要是傅家辦的活動,就各種理由推脫,那些理由倒也合理,但卻實在是可有可無。
能逼得傅雲霆和周穎不得不把老爺子搬出來壓陣,連丁銘都知道,寧钰敢這麽幹,除了是寧書禾授意和默許,沒別的可能。
傅修辭更是清楚,她現在這麽順從不過也只是對他的緩兵之計,這事兒上,她對他能有所作為的期待值幾乎為零。
至少現在是。
自上回兩人因為“見不見得人”這話題吵了一架後,寧書禾恐怕就已經開始賭,賭他到底沉不沉得住氣,賭他能忍多久,若他某天情緒爆發,不論是站在她這邊硬剛傅雲霆,還是站在傅家的角度和寧家鬧個不痛快,她又能損失多少?
傅修辭也承認,這的确是一個對寧家來說幾乎無損的解法,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她的打算怕是要落空。
傅修辭捏捏她的手心:“去收拾東西吧。”
寧書禾回過神來:“去哪裏?”
“回家,回北城。”傅修辭笑了一下,“讓孟洵想辦法給你也訂一張明天直飛北城的機票,我去東城轉機。”
“……啊?”
傅修辭很不正經地低頭親她:“我倒是不介意讓大哥和祈年知道這段時間我沒去英國,而是一直都在這兒和你厮混——”
寧書禾趕緊站起來:“好了,我趕緊去收拾東西了。”
傅修辭笑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