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
那一點灼熱化為了暖陽般的舒适熨帖的溫度，将一切負面情緒盡數瓦解。
舒川的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似的，說不出話來，眼眶卻酸澀不已，良久，他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四年的朝夕相處，林漪比誰都要懂他，她知道他的顧慮和擔憂，她理解他的焦躁和不安。
她就像是一星燭火，照耀着他的心，帶着救贖般的光。
是他.......太矯情了。
他想得太多了。
“對不起。”舒川再一次道了歉，但是這一次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他安靜了一會兒，反複的品着方才林漪話裏不經意提到的他的父母，就像是一個初次嘗到糖果的小孩似的，甚至生出點新奇感，他語氣有些忐忑，“林姨.......”
林漪松開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裏的液體，倉促的低下頭，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嗯？了一聲。
舒川：“我父親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對于舒川而言，對于舒哲的記憶就像是一個沒有了電池的時鐘，指針始終指着一個定點，六歲之前，他不太記事，關于他的記憶遙遠而又模糊，只大抵記得一些瑣碎的片段，而六歲以後，關于舒哲的記憶就更少了，無論舒川多少次的去回想，都只能記得一個高大的背影，提着行李箱，戴着帽子，穿着深色大衣走向門的方向。
小舒川扔下手裏的玩具，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期間差點被絆倒，他追出去，追到門口，抓住舒哲的褲腿，細膩白皙的小臉上滿是驚惶：“爸爸？爸爸又要走了嗎？”
溫婉美貌的女人從他身後走出來，拉住了他的小手，充滿耐心的向他講解着什麽，但是他聽不清，只仰起頭，呆呆的看着自己高大的父親。
舒哲彎下腰，伸手幫他擦幹淨臉上的淚，他一向都是溫和儒雅的，尤其是在面對小舒川的時候，臉上總是帶着笑，但是這一次他的臉上卻沒有笑，反而嚴肅正經極了，他慢慢的解釋着，嘴唇不斷翕動着，望向小舒川的眼裏，充滿了擔憂和不舍。
但是他沒有留下來。
他離開了。
之後，舒川再也沒有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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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小舒川怎麽嚎啕大哭，甚至是發脾氣摔東西，破壞之前舒哲給他定下的所有規矩，舒哲還是沒有出現在他面前過，哪怕一次。
也再也沒有抱着小舒川，把他舉得老高，滿含笑意的，一聲聲的叫他乖寶貝。
再也沒有嘴角含笑的抱着手站在房門口，看着他老老實實的收拾好所有的玩具，然後獎勵給他一顆糖。
再也沒有在他的小床邊坐着，不看故事書，都能講出一個個超級英雄打敗壞蛋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就叫小舒川。
而那個高大的，威嚴的，又慈愛的父親，也最終敗倒在了時光之下，漸漸的化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舒川再也沒能記清他的模樣。
而家裏關于那個男人的一切物品，也全都被收了起來。
所以，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呢？
舒川毫無概念，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對舒哲的想象。
“你的父親是個......很優秀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将眼淚擦幹淨的林漪這會兒情緒毫無預兆的再度崩潰了，這次的崩潰來勢洶洶，讓她甚至連築基都來不及修，眼淚便先一步流了下來，“他是個讓人敬佩的人，舒川，除了你母親之外，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你父親更愛你。”
“為什麽？”舒川連思考都沒有，話先問了出來，仿佛很難理解，“那他為什麽要離開？”
“他有不得已的原因。”林漪的眼眶都紅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卻源源不斷的從指縫間溢了出來，長風從天邊劃過，帶走了白日的燥熱，又向四面八方奔湧而去，最後一點餘晖灑下，落在林漪的臉上，她的神情哀傷而絕望，“舒川，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死的代價，只為了留在你身邊，你要相信這一點。”
舒川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擊中了似的，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過的，在他空白而灰暗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關于舒哲的關鍵詞。
雖然關鍵詞并沒有什麽用，也沒能讓那道影子變得更加清晰。
但是卻讓整個世界都多了分不一樣的顏色。
之前沒有人告訴他這些，也沒有人願意告訴他這些。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
舒川看向遠方，最後一點紅光在不甘心的跳躍了兩下後，最終緩緩的沉入了地平線以下，天邊變成了深深的藍色。
半個月亮在天上勾出淺淺的影子。
世界是寂靜的，也是溫柔安詳的。
舒川轉過頭來，拿出紙巾幫林漪擦了擦眼淚：“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明叔吵架，到底是因為什麽？”
林漪接過紙巾，擦着淚水，聞言，張嘴就想否認，但是一對上舒川的眼神，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舒川的眼神很澄澈，幹淨，就像是潺潺清泉，睫羽垂下，眼眸裏盡是信賴和專注。
林漪覺得自己徹底的輸了。
——舒川這孩子從小就是如此，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裏都清楚，他就像是一只小刺猬，渾身的尖刺面向那些滿懷惡意的人，而把柔軟的內裏全都留給自己在乎的人。
至于家人，更是他心裏特殊的存在，或許是與舒哲從小對他的教育有關，如果能夠一點一點拆解他豎着尖刺的防禦線，拆解到最後，僅存的那點鮮亮的紅色，包裹着的就是家人。
他對待家人有種盲目的信任和保護欲。
此刻無論林漪說什麽他都會信。
哪怕她跟他說其實地球是方的，他也會認真的琢磨着這話的深層含意。
林漪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的發苦，她在說與不說之間徘徊猶豫着，但舒川卻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如果您不肯告訴我的話，”舒川平靜的說，“那我就去找明叔。”
“別！”舒明是個低情商的，又是個老大粗，根本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林漪終于在裏外攻擊下敗下陣來，她坐在了白色的秋千上，伸手撫了撫眉心，終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是，是因為你。”
舒川的心頭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