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待宰羔羊 出浴現場
第46章 待宰羔羊 出浴現場
送走葉峻後, 江霁明跨進浴室,從鼻梁上取下眼鏡,握在手中,擡眼望向鏡子。
鏡中的男生, 墨藍的發尾已經有些長了, 蓋住了他的鎖骨和黑色的皮質項鏈。
沿着手背向上, 一根暗紅色的繩子縛着突出的腕骨, 襯得他的膚色如玉,在浴室的燈光下呈現出冷冽的白。
江雲銷解了他的卡, 在經濟上,江霁明已經沒有任何負擔。但他做事向來有始有終,不喜歡半途而廢。
既然已經和顧鳴飛簽了合約, 江霁明自然不會放棄酒吧的兼職,那置樂隊的其他人于何地。
這是原則性問題。
他随手将眼鏡放在架子上,雙手交叉,拎住衣擺, 将黑色連帽衫, 連帶着裏面的白色打底,都一同脫了下來,丢到髒衣簍裏。
今天上午和楚翎川翻牆, 坐臺階。
中午又在葉峻做飯的時候, 擱廚房裏呆了會兒。身上的塵土和油煙味, 已經讓江霁明無法忍受。
晚上還要去酒吧演出, 他打算先洗個澡。
他微微仰頭,任由水流沖刷着臉龐,濕漉漉的黑發貼在額角。珠串不斷沿着他的下颌滴落,在灰色的瓷磚上綻放出小小的水花。
冷色調的光, 混合着淋浴頭灑下的水,洇濕了他鋒利的眉眼。下垂的睫毛筆直細長,勾上了幾滴剔透的玉珠。眼睫顫動,水滴落下來,濡濕了他淡紅的唇。
氤氲的水霧中,随着他的動作,隐約可見寬闊的脊背上,隆起的肌肉線條微微舒展,起伏,像是雄鷹穿過天際時,展開的羽翼,被雲霧籠罩,卻掩不住其中蘊含的力量感。
洗完澡,江霁明穿上一條黑色的衛褲,将浴巾蓋在頭上就走了出去。
自從上次偷看宿主大人洗澡漏電,差點把自個兒搞短路,每次江霁明洗澡的時候,002都會被夾進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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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它并沒有注意到,自家玄關的門并未關緊。
先前葉峻送完禮物,就在姜明的目光示意下,戀戀不舍地離開。
怕對方家裏的門和地磚一樣貴,葉峻也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地合上門。
心頭因姜明手腕上戴了自己的名字而湧起的喜悅,令葉峻也沒有注意到,此時門縫裏卡了一顆毛絨小球。
因為這顆球的緣故,江霁明家的門沒有完全合上。
毛絨小球的主人——迪亞:我真的栓Q。
蹲在自家門前,葉峻興奮了好久。等他直起身,将手伸進褲兜一陣翻找,他才發現,自己走得太匆忙,把柯基圍裙落在了姜明家裏,自家鑰匙也放在圍裙的口袋裏。
他回到姜明家的大門前,深吸口氣,剛敲了一下,門就開了條縫。
葉峻一臉懵地走進去,腳上還踩到了顆毛絨小球。
小球将他絆了下,葉峻垂頭快速地扶住門邊的架子,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等他擡起頭的時候,就看見一道颀長的身影,正裸着上半身背對着他。
青筋分明的手背,懶洋洋地蓋在發頂的浴巾上,手腕上戴着的那條紅繩,在葉峻的眼裏,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梅花,醒目至極。
更令葉峻錯愕的是,男生遠比自己高的個子,和散落在他玉色脊背上,墨藍色的發,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也想起了那個眼神。
葉峻突然想起那一天,自己是如何在那雙浩瀚深海般的幽藍眼眸中,失神了許久的。
不過是驚鴻一瞥,便在他的心裏落了道淡淡的痕跡。
後來見到姜明,在彼此相處的過程中,他漸漸地喜歡上對方,那個原本自己只是想當朋友,并拉入田徑部的男生。
他戴着一副粗框眼鏡,鼻子旁邊有着可愛的雀斑,卻偏偏生了張冷淡的臉。總是垂着眼皮瞧人,看不出心底的思緒,讓想要靠近他的人紛紛膽怯地止步。
然而,葉峻知道,這個人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溫柔的心。
他知道自己話唠的習慣,常常讓身邊的很多人都感到煩躁。但葉峻沒有辦法,他改不掉這個毛病。
大量沒有營養的話,能夠讓他有安全感。只有這樣,葉峻才不會因得不到對方的回應而感到失落。
每當他叭叭叭地說個不停的時候,葉峻就感覺自己,像是個自娛自樂,自言自語的小醜。
一個可笑,卻不再感到孤獨的小醜。
當葉峻和姜明說話的時候,對方的臉上還是那副面癱樣,腳步都會隐隐加快,像是不想忍受自己的聒噪。
但是,後面葉峻總能發現,姜明完全記得他之前說過的每一個字。有些話,連葉峻自己說出口後,都已經忘了,姜明依然記得。
他表面上很嫌棄自己的話唠,實際上卻一直有在認真地傾聽。
就比如之前有一次,葉峻跟姜明說他的桌肚裏,莫名其妙被人放了很多包裝粉嫩的牛奶糖,他想要将這些東西還給別人,但不知道如果還了,對方會不會傷心。
葉峻的心思太敏感,總是将自己放到他人的角度上看問題,對他人的情緒感同身受,導致他每次拒絕別人,都會有濃濃的負罪感。
在此之前,他從沒跟別人說過。
然而這次,葉峻将自己剖開,直白地攤在姜明面前。
他就是一個明明不喜歡別人,因為害怕傷害,笑着收下所有禮物卻不回應的渣男。
可他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就不能再接受別人的東西。
但是,拒絕依然會讓葉峻有很重的負罪感。
當時,姜明正插着兜,沿着人行道邊上突起的石頭走着,書包松垮地挂在他的胳膊肘裏。
他沒對葉峻暴露出來的過分敏感的性格作任何評價,只是遠遠地丢了句:
“怎麽,你還想再進醫院不成?”
原來葉峻曾經将自己小時候,偷偷買了個蛋糕吃,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結果進了醫院被全家人知道的事,當成一個笑話說給姜明聽。
因為他乳糖不耐受,爺爺一直不讓他吃乳制品以及含乳糖的甜品,他才會忍不住偷吃。
葉峻還抱怨了一嘴,爸爸媽媽在他住院的時候,都沒有來看他,說是哥哥在參加一個比賽,需要人陪同。
他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身旁的姜明冷着眼嘲了句:
“傻子,管別人那麽多幹嘛?他們來了你就能一秒康複?”
後來,葉峻遇到這種事,都會想如果是姜明,他會怎麽做。
他那樣的人,肯定會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無拘無束。
葉峻希望姜明能夠一直如此,就像他沒有跨出朋友的那根線,就是因為,他不希望姜明為難。
拒絕人,在葉峻看來,依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尤其他們還是朋友關系。
他寧願将這份感情,憋在自己的心裏,獨自在深夜承受那份酸澀與苦悶。
葉峻還記得,軍訓唱歌的那一次,周圍人都在暗暗嘲笑他,而當他期待地看向姜明時,對方朝他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如果他表白被拒,這樣的畫面,之後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
葉峻在姜明的影響下,已經漸漸學會,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将自己放在首位,減少內耗。
但是,面對與姜明相關的問題,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将他放在第一位,優先考慮對方的感受。
姜明的出現,讓當時那雙藍眸留下的痕跡,被漸漸掩蓋。
事實上,卻從未被遺忘。
原來,他們是一個人啊。
所以,從始至終,在葉峻心底留下過痕跡的人,只有姜明一人。
而周五晚上,看見他在路燈下哭泣的,也是姜明。
沒想到,又讓他見到自己如此軟弱的一面。
怪不得姜明說了那句話“你是水做的?”,自己在他面前也哭了太多次了吧,明明是個男生,好丢人。
葉峻感覺有一團炙熱的火在臉頰旁燃燒,但同時又有無盡的甜蜜,流淌在這層火焰之上。
那天晚上,姜明是另一副模樣,和葉峻相當于是陌生人。
但他見到長椅上用雙手捂臉哭泣的葉峻,沒有事不關己地走開,而是拿着罐可樂,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聽班裏的同學說,姜明在那次籃球賽的最後,投過一個三分球。而那個垃圾桶離長椅的距離,還不如三分線遠。
姜明是故意沒投中的,也是特意将那個有着二維碼的拉環遞到他手中的。
他葉峻何德何能,得到姜明這樣的關心,他根本就沒有為姜明做過什麽啊!
又想起之前,自己居然懷疑姜明和別人同居,而那個人就是姜明他自己,葉峻就想打自己一拳,亂吃什麽烏龍醋。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葉峻的拳頭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鼻子。在二者接觸的瞬間,疼痛如電流般迅速傳遍他的整張臉。
葉峻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鼻腔內便湧起一股熱流,鮮血緩緩流出,滴落在地磚上。
他呲牙咧嘴,吃痛地閉上眼,捂住自己的鼻子。
等緩過勁兒來,葉峻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冷若寒霜的藍色眼眸。
尤其是對方注意到他指縫中,從鼻腔落下的紅,那眼神更冷了,只需一眼,葉峻就仿佛被飓風裹挾着埋入雪山之下。
他此時覺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只想緊緊地抱住自己。
然而,姜明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黑發藍眸的男生單手扯下發上蓋着的浴巾,挂到脖子上,遮住了大片肌膚,只隐約露出八塊腹肌的線條,下身就是一條修長的黑色衛褲,腰繩松松地系着。
他微微眯起眼睛,緩步朝葉峻走來,赤着的胳膊就那樣随意地搭在腰上,如同一位獸族的首領,面對早已失去逃生意志的獵物,渾身散發着一種懶散卻又危險的氣息。
被這樣盯着,葉峻情不自禁地軟了腿,順着沙發背滑坐到地上。高大的身軀,此時是如此得渺小,在狩獵者的視線裏,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走到葉峻面前,江霁明蹲下來,手肘搭在膝蓋上,靜靜地盯着那雙不住顫動的小狗眼。
那抹幽藍色中沒有一絲波瀾,卻散發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縮着肩膀,葉峻靠坐在地,巨大的沙發将他籠罩在陰影裏。他同樣對上了那雙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的眼,喉結上下滾動。
如此近的距離,沖擊感更強了。
沒想到,姜明居然還有這樣有氣場的一面。
學校裏的他,像是躲在樹蔭下的豹,懶洋洋地享受着自己的獨處時光,收起了自己的牙齒和利爪。
此時,葉峻呆愣地望着姜明,一時也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麽,只想溺/斃在那片幽藍瑰麗的深海之中。
“你看到了什麽?”
面前的姜明蹲在他身前,腹部健碩的肌肉更加清晰。葉峻甚至瞧見從對方的胸肌下緣,延伸到腰腹兩側,露出了兩條明顯的鯊魚線。
聽到姜明沒有絲毫起伏的聲線,他再次深深地咽了口唾沫。向來話如牛毛的葉峻,此時結巴地回道:
“看...看看到了...肌...肌肉。”
葉峻不舍地眨巴着眼,将目光從對方的身上,挪回他的臉上,再次受到了沖擊,癡癡地補充了一句:
“好看,姜明。”
江霁明:……這傻大個本來就不怎麽聰明,這一拳下去,更傻了。
他伸出手臂,作出要撫住葉峻臉頰的動作。
察覺到眼前放大的手掌,葉峻燒紅了脖頸,緊緊地閉起眼睛。
等待中的觸感沒有落下,葉峻失落地睜開眼,就見姜明手裏捏着根羽毛。
是迪亞逗貓棒上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葉峻的頭上。
瞧見葉峻一副像是自己要親他似的,羞澀地合上眼的模樣,江霁明磨了磨牙,差點被氣笑了。
自己掉馬還沒緩過神來,這人倒是适應良好啊,很快就調轉了身份。
“怎麽知道的?”
話音剛落,江霁明餘光瞟見腕上系着的紅繩,了然道:
“不用應了。”
大意了,沒想到這只小狗心機還挺深,給他搞了根這麽顯眼的标志。
都怪這人平常太蠢,看起來一根筋,讓江霁明和他說話也同樣懶得動腦子。
算了,掉馬就掉馬吧,這家夥想來也不是個大嘴巴,和身邊的人關系都不是很親近,真正的朋友好像就自己一個。
他直起身,漫不經心地取下毛巾,順手拎住地上人的後衣領,将身高一米八五的葉峻硬生生提溜了起來,讓他靠着沙發站好。
随後,江霁明視線四處掃了掃,抓起沙發上的黃色圍裙,塞進葉峻的懷裏。
沒等葉峻再開口,他的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腳,然後就是“砰”的一聲巨響,江霁明家的門這次緊緊地合上了。
從葉峻被拎起來,到他被姜明踹出家門,全程沒超過一分鐘。
等葉峻坐在樓道裏,回過神來,面對的就是一扇冰冷無情的防盜門。
以及從他鼻腔裏,再次流下的鮮血。
這一次,不是因為挨了那一拳。而是最後姜明的那個眼神。
他半阖着眼,眼皮上落着顆漆黑的小痣,像是顆墜入人間的流星,在他的心湖裏燃起熊熊的火焰。
目光近乎冷淡地注視着狼狽坐在地上的葉峻,無聲地透露着一個訊號:
敢說出去,後果你懂的。
他懂的,但他不想這麽快走啊,嗚嗚嗚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