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自我感動 芒果布蕾

第52章 自我感動 芒果布蕾

昨夜到家的時候, 江霁明順手将摩托車鑰匙，放進了門口挂着的校服外套的口袋裏。

等他回過神來，午休結束的鈴聲已經響起。

江霁明半靠在欄杆上，拿過楚翎川手中捧着的試卷, 快速掃了一遍。

正确率竟然還不錯。

錯誤的題目, 大部分都是與文章的邏輯意義方面相關的。

他取下別在襯衫口袋上的紅色秀麗筆, 在個別幾個基礎的錯題旁邊, 寫下了具體的語法點。

同樣靠在一旁的楚翎川，正一邊活動着僵硬的手腕, 一邊偷偷地瞧着姜明。

他還是第一次，一筆一劃地寫一篇英語作文。那些乖巧排列在橫線上的字母，圓潤飽滿, 和他寫在卷頭龍飛鳳舞的“楚翎川”三個大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只要想到，這些字會進入姜明的視線，楚翎川就恨不得用尺子測量每個單詞之間的距離。

因為低頭的姿勢, 男生略長的碎發搭在黑色的鏡框上, 淺金色的陽光斑駁地點綴着他卷翹的長睫，褐色的瞳孔緩慢地轉動着，神情是無比得專注。

看見這一幕, 楚翎川原本紛雜的思緒, 突然陷入了沉默。這一刻, 連手腕上傳來的酸疼, 好像都在頃刻間淡化了。

其實，當初找姜明給自己講試卷，不過是楚翎川一時興起。那個時候，他只是想着借着補習的機會, 來增加和對方的相處時間。

總之，這是他追求姜明的一個手段。

而姜明後來雖答應幫楚翎川補習，但在察覺他的心思後，要求他這次月考，考到年級前50的做法，在楚翎川看來，也是一種讓自己知難而退的方式。

當然，他并不覺得姜明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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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小到大，楚翎川在鄰居眼裏，都是自家孩子需要避開的頭號麻煩人物。

就算是有女生喜歡他，也是因為覺得他長得帥，打架厲害，帶出去有面子。

但是，她們其實是看不起他的。

從那些人聚在成績榜單前，對着末尾的名字指指點點，就可以看出，在她們眼裏，自己就是一個空有蠻力的學渣。

“哈哈哈，你們看，最後一名果然又是咱們的楚哥！”

“校霸這是在末尾買了套房嗎？”

楚翎川從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他，他也不屑于為了改變他人的看法，而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既然她們覺得自己是個學渣，那就是好了。

他活着，就是為了舒心。不重要的人的看法，在他眼裏，就如同路邊的泥土。

當初第一次打架，也正是因為楚翎川看見了令他不舒心的事，他才動了手。

而姜明看起來，和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正如那個下雨天，自己滿身泥濘，狼狽地蹲在草叢裏。

姜明撐着一把黑色的傘，站在幹淨的馬路上。

楚翎川擡起頭，撞進那雙如水的眼時，他就明白，自己和對方之間，隔着的，不僅僅是一條路而已。

起初，楚翎川只是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好聽，游戲也很有天賦，性格又對自己胃口，讓他有點好感。

這對從未接觸過感情這一領域的愣頭青——楚翎川來說，是很新奇的一件事。

所以，他開始關注對方。

而這份好感，是何時轉變為喜歡的呢？

大概是那一次，他們站在便利店外的屋檐下面，雨滴順着檐角連綿不絕，編織成朦胧的簾幕。

姜明掏出手機，楚翎川擡起頭發現，這個人就是自己在游戲上認識，并抱着一定好感的人。

世上行人千千萬，偏偏是這個人，在那一刻，為他駐足，将他納入傘下。

這是何等的緣分啊。

仿佛上天，是特意安排了這場雨，讓他們二人，在這片潮濕的雨幕中相遇。

他們之間，合該就是要遇見的。

或許就是那一刻，楚翎川的心頭，便埋下了一顆種子。

随着和姜明的相處，這顆種子漸漸發芽，長出名為喜歡的花苞。

楚翎川眼中的姜明，聰明，沉着，長得也好看，對周圍的大部分事物似乎都漠不關心，像是棵種在山上的雪蓮。

而這樣優秀的人，就應該有着不太好的脾氣。

想起那一次樓道裏，自己沖動地攔住姜明的路，想要認識對方，卻被人硬生生捏痛了手腕。

楚翎川再次摩挲着自己的腕骨，舔了舔腮幫子，現在似乎還能回想起那時的感受。

是真的很痛啊，他長那麽大，還從沒被人用一只手，就弄彎了腰呢！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答應了替自己補習，應該也是冷淡地皺着眉，嫌棄自己太差才對。

來之前，楚翎川也做好了被姜明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

但是，他看着對方專注的眉眼，和因為思考，微微抿緊的淡色唇瓣，覺得自己真是太該死了。

楚翎川從沒想過，姜明竟然會這樣認真。就好像那句“月考考到年級前50”的要求，并不是對方用來讓自己打退堂鼓的手段。

姜明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能夠做到，并且為此，付出了他所能夠給予的全部耐心。

他怎能看不出，這份試卷和老師之前布置過的所有作業，都完全不同。

楚翎川第一次覺得，做卷子是那麽得順利，大部分時間，看到題目，知識點就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這是一份，姜明特意為自己設計的試卷。

而他呢，竟然還因為偷看對方睡覺走了神，讓姜明生氣了。

越是看着那雙寂靜的眼，楚翎川越是感到發慌，濃濃的愧疚像是帶刺的藤蔓，緊緊地将他的心髒纏繞着，無法呼吸。

他突然開始真正地恐懼了，不僅僅是害怕。

最後，自己要是做不到，該怎麽辦？

他會辜負姜明的這份認真嗎？

楚翎川意識到，之前自己所以為的一切，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感動。

他以為，自己為了姜明，打破了原則，做了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開始努力學習，開始在乎對方的看法，就是喜歡姜明的表現。

他自以為是地說出那句，要實現姜明全部願望的大話。或許，對方根本不需要他。姜明自己，就可以做到。

在程澤和宋謙語眼裏，自家老大确實已經付出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在此之前，楚翎川從沒想過，姜明需要他的這份自我感動式的努力嗎？

不論他是年級前50，還是吊車尾，都與姜明沒有半分幹系。

然而，在這場楚翎川單方面求來的補習裏，姜明并沒有任何懈怠，不僅提前研究了他的全部薄弱點，還抽出時間為他設計符合他當前水平的試卷。

作為被給予方的楚翎川，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再要求對方更多。

因為他根本沒有付出什麽。

說什麽是為了姜明，姜明想要他做到，他就要努力做到，不過是空話。

他真的做到了嗎？

姜明說得對，自己之前那樣分心的行為，就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額頭突然傳來一陣痛感，楚翎川伸手捂住，對上姜明冷淡的臉，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在此之前，楚翎川的眼睛，漆黑細長，裏面藏着的渴望，像是搖曳的火光。

江霁明清楚地知道，這人之所以能夠耐下性子，在這兒聽自己輔導，不過是以為這就是喜歡人的方式。

就像是所謂的，為了在意的人的目光，打破自己的原則，做出了一些過去的自己，不會做的事，就是在為別人付出，別人如果不感動，就是不識相。

他們怎麽不想想，這和別人有什麽關系呢？

這種自以為是的付出，其實是一種變相的索取。

如果沒有系統任務，就算楚翎川真的考到了年級前50，江霁明身上也不會多長一塊肉。

當然，正是因為任務，他才會在這兒浪費時間。

而之前楚翎川分心的行為，又加劇了江霁明的不耐。他覺得，對方根本就沒有真正上心。

因為楚翎川的眼裏，無時無刻不發送着，想要和江霁明靠近的信號。

這說明他不是為了提高成績，而是為了在自己這兒刷存在感，讓江霁明看見，他究竟有多努力。

若是永遠抱着這種想法，如何能完成最後的目标呢？

現在，對方眼裏的火光突然沉寂下來。但不是熄滅了，而是變得內斂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發生了改變。

“姜明，我會努力的，這次是為了我自己，”

接過試卷，楚翎川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紅色小字，英文旁邊還細致地用中文标注了解釋，滾了滾喉結補充道，

“當然，也為了你。”為了不辜負你的付出。

一陣風拂過，将楚翎川紅色的發，吹得紛亂，像是經久不息的火焰。

看着對方難得正經的眉眼，裏面含着的光，比遠方天際挂着的白盤還要耀眼，江霁明停頓了一瞬。

下一秒，他面不改色地将筆重新別到胸口上，用紙巾反複擦拭着指尖粘到的紅色墨水，意味不明地扯出個笑來：

“你說的，我等着。”

“當然，是我說的。我現在就去訂正，再見，姜明。”

楚翎川右手握拳，抵了抵自己的左胸口，便捧着試卷，大步跑向樓梯。

打開門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跑回來，往江霁明的手裏塞了張紙，擺了擺手臂，又跑走了。

見楚翎川後腦勺的辮子在空中晃悠，一副打滿雞/血，風風火火，仿佛拿的不是試卷，而是炸彈，下一刻就要去炸碉堡的模樣，江霁明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他低頭一看，手中攥着的，是一張甜品店的一折券，正好是他朋友圈發的那家森蔓甜品店。

裏面最近又上新了芒果布朗尼和冰盒蛋糕。

不是，這家店的老板這樣天天發一折券，難道不會破産嗎？

江霁明并不知道，自從他發了那條朋友圈，森蔓甜品店的老板，也就是莉娅，看着賬戶裏一長串的零，臉都快笑裂了。

那天，江霁明看見桌上的紙條，便想起了自己放進備忘錄裏，遲遲未吃的芒果布蕾。

他去了那家甜品店，品嘗過後，覺得味道還不錯，就發了一條朋友圈。

一張芒果布蕾的照片，盤子上印着森曼甜品店的标志。

配文：還不錯。

如果江霁明打開手機，就會發現下面已經有了一長串的評論。

除去許多京市的人，在這裏讀書後加上的人，幾乎都給他評論了。

憤怒小鳥：「姜明，告訴我在哪，我給你買。」

游戲高手：「你覺得不錯的，一定好吃。」

這是背單詞也不忘住在網上，并且手速驚人，大小號同開，疑似人格分裂的楚翎川。

油膩男：「甜心，告訴我這家店在哪兒，我可以入股，讓它天天只為你營業。」

這是通過管家，才要到江霁明聯系方式的雷蒙，想收購森蔓甜品店卻慘遭拒絕，并收獲一個老板的白眼。

這位大少爺已經完全忘了那天摩托車比賽，自己曾得罪過莉娅。

麻雀犬：「哇塞！好漂亮的蛋糕！姜明，下一次我們可以一起去吃啊~我也很喜歡吃蛋糕！」

這是再次忘記自己乳糖不耐受的葉峻，訓練結束才看到手機，沒搶到前排，拿出了令謝知韞暗恨已久的“約下一次”戰術。

龜毛男：「這家甜品店确實很好吃，我之前也去過，推薦...（一系列清單）」

這是很少上網，一上網就只刷江霁明朋友圈的謝知韞，評論之前快速調查了一下森蔓甜品店，并從大量評論中收集了最受好評的甜品清單。

老父親：「阿明覺得好吃，那爸爸給你買。」

這是在會議上開小差的江雲銷，在寵兒子方面，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行動派。目前，他已經訂購了森蔓甜品店裏所有和芒果相關的甜品，送到了江霁明的家門口，并快速成為了至尊會員。

并未考慮到，甜品的保質期其實很短，冰箱的容納量也有限，導致蛋糕紛紛過期。

之後，江霁明接老父親電話的時候，就忍不住吐了許多毒汁。後來，江雲銷又派人送了一臺超大容量的雙開門冰箱。

撒嬌怪：「好羨慕，姜明，我也想吃，可以給我快遞過來嘛~」

這是被困新加坡封閉式高中內，許久未吃到正宗華夏美食，已經餓得瘦了一斤的顧鳴飛。

白嫖哥：「阿明，我可以研究出它的配方，做給你吃。」

這是剛出實驗室，才摘下手套的安述卿。為了能夠不錯過江霁明的消息，他設計了一個微信的特別關心插件。

只要江霁明給他發消息或者發朋友圈，安述卿都能及時收到提醒。

可惜，江霁明從來不會主動給他發消息。這個插件只能用于窺視他的朋友圈。

可憐的黎越，至今還未加上江霁明的微信。

但他親眼看見江霁明去了一家甜品店，并偷拍到了對方吃蛋糕時，愉悅揚起嘴角的畫面，将其奉為所有照片中的top1，供了起來。

以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前往了森蔓甜品店，為莉娅的營業額貢獻出了許多力量。

而後來，江霁明打開手機，看見朋友圈99+的消息。

不過是一個蛋糕，他煩躁地皺了皺眉，然後決定，一個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