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來遲 我應該算是齊言的朋友吧?

第39章 來遲 我應該算是齊言的朋友吧?

在這樣的長期壓迫的家庭環境下, 齊言一定生活的非常辛苦吧。

握筆的手指倏忽停下。自動鉛筆的筆尖停留于空白紙上,念頭一斷片,周梨感受一道目光緊緊粘在她身上, 靠自覺她确定是在附近,被窺視的感覺強烈無比。

沿着方向擡起頭,周梨對上了齊言媽媽的視線,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眼沒有任何情緒地盯着周梨, 盯得她心裏發毛。

背上的衣衫被冷汗浸濕。

周梨的心髒砰砰直跳。

她什麽時候轉過頭來的?

松開自動鉛筆,周梨悻悻地收回動作。

“你認識齊言。”齊言的媽媽看着周梨剛剛用鉛筆圈住的名字,“你認識他嗎?”

周梨:“……?”

什麽鬼?

前半句還在肯定地認為她認識齊言, 怎麽後半句又改口了?

……這是齊言的親媽嗎?

“認、認識的。”周梨硬着頭皮回答下去。

“小姑娘,他在學校怎麽樣?我剛剛才知道他考了全校第一名, 齊言很優秀,但是他內向, 不喜歡跟別人說話, 他在學校有朋友嗎?有沒有人欺負他?”齊言的媽媽說着便上手握住周梨的手臂, 語氣局促,倒真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關心自己孩子,“你們學校的飯菜怎麽樣?幹淨衛生嗎?”

一連串的問句精準砸在周梨腦袋上, 腦子發暈。周梨死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劇情走向,幾秒前看到齊言的媽媽正在看她寫在演草本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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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說是無神但長時間盯着人看,造成一種可怕的感受。她還以為大難臨頭接受意外發生, 結果齊言的媽媽在向她詢問齊言的事情。

周梨:“……”

怎麽感覺怪怪的?

這些普通問題,周梨從小到大上學普遍見過的是父母在家裏問孩子, 第一次見到父母通過同學口述來解決問題。這怎麽看……有點齊言和他媽媽關系不太好的樣子。

“你不是認識齊言嗎?我看你剛剛還在寫他的名字。”憔悴的女人神色黯淡,蒼老的皺紋遮住了天生的美貌。

“的确是認識,但是不怎麽熟悉, 有些答案我也不清楚。”周梨被握的手臂疼,倒吸了一口涼氣試着抽出來,“他在學校挺好的,沒什麽人欺負他……”看起來像是他欺負附中的那些小混混,畢竟印象最深刻的那次連熊哥都對齊言畢恭畢敬,不知道的還以為齊言才是他們的老大。

“學校的飯菜很好,但中午一放學就看不到他了,有可能去外面吃飯。”周梨想了想,繼續說。

“那齊言有朋友嗎?”

“朋友……”

周梨罕見地沉默不語,回顧自從齊言轉學到這所縣城一中,見到他時要麽在完成作業要麽在接單打工賺錢,有時候在校園裏碰面路過也是獨自一人,我行我素養成習慣。

好像确實沒有什麽朋友。

全班幾十人都是他的同學,但真正能和齊言玩到一起的完全沒有。

根本不存在。

不過要說走得近。

自始至終,也只有周梨一個人。

雪冷風涼,街空人去。

無數人在他面前停留的片刻,加起來也抵不過與周梨的相逢相見。

于京南,于二零二一年的隆冬。

*

“齊言,在學校待了這麽長時間,一個朋友也沒有嗎?”

“……”周梨不忍心将這個殘酷的現實告訴她,“有的,他有朋友的。”

我應該算是齊言的朋友吧?

周梨心想,都幫他出養貓的費用了啊喂!

一個朋友也是朋友,沒有騙人。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松了一口氣,“我怕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值日、一個人生活太孤獨了。人是群居動物,他一個人生活總歸是不好的,脫離人群,表面不會說什麽……”

——但心裏還是在乎、在意的。

後面說的那些唠叨話周梨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心裏不知是壓了一塊石頭還是紮根針,空落落的同時還帶點抽離的痛。

齊言沒有朋友嗎?

耳邊持續傳來穩定的女聲,周梨的眼睛注視齊言的媽媽,對方的神情倒像是在敘述自己孩子成長的十幾年,娓娓道來。真沒辦法和在筒子樓三樓的崩潰女人聯系到一起——如果周梨沒有路過見到。

趁着她情緒還算穩定,周梨試着說出自己的想法:“阿姨,我可能還是沒明白,齊言他轉校之前是沒有朋友嗎?他也是我行我素獨自一人?”

高一時齊言沒有來到一中,而是在原高中上學。在原來的高中上學,齊言的生活又是怎麽樣的呢?

多精多彩?還是……黯淡無光?

這些一時成了周梨心中的沾滿灰塵的答案。

“轉校之前……”齊言的媽媽停住話口,地閉上嘴,眼中盡是無助的茫然,這無窮無盡的邊緣情緒在擡起眼時轉移給了周梨,“轉校之前,齊言轉校之前……我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說過。”

周梨抿了抿唇,垂眸凝視桌子上的某處坑坑窪窪的小洞。

……她不知道。

是自始至終高一時沒有朋友可聊解悶、獨自學t習的答案,還是要有固定的社交群的回答,周梨都做好了然的準備。

但是齊言的媽媽說,

她不知道。

不知道?

“抱、抱歉……我沒懂。”周梨磕磕絆絆說道,過度緊繃導致她連話也說不流利,她吞了一口口水,“您的意思是說——”

餘光瞥見一個藍白相間的纖瘦身影推開門,同時傳來由于坐的距離太遠而沒聽清楚的“報告”。

家長會一靜。

站在講臺上激情演講的家長十分鐘前已經下臺回到自家孩子的位置上,接臺的老李頭剛拿起擴音器便聽到推門的摩擦聲。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一個人。

前方偷偷摸摸站立閉着眼睛睡覺的同學瞬間驚醒,情不自禁腰背挺直,伸着脖子前傾瞪着齊言。周梨仰起頭在林林總總的人群裏只能看到純白滿是皺着的藍白校服,根本看不到臉,不過饒是再看不到,齊言也會下來坐在他家長旁邊。

“抱歉,雪天降溫,路上結冰。”

“我來遲了。”

周梨在茫茫人群裏片刻之內找到聲音來源的男生。

是帶着冰雪般冷的、悶悶的聲音。

話到嘴邊頓時卡殼,剩餘的文字消失在喉嚨之中,化成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氣流。

“啊,齊言啊,終于來了,家長會已經開始了。”老李頭眯着眼笑呵呵,繼續說道,“你家長也來了,真是有心,大雪天的家長過來一趟也不容易,好好陪着你媽媽。第一環節時讓你家長起來發言分享經驗,太過緊張了啊,但整體效果也不錯,等會你上臺發言,先不用下去,站在講臺一邊等就行了。”

老李頭唠唠叨叨講了這麽一番沒有意思的廢話,指望齊言能說些什麽捧場的話來增添增添嚴肅氣氛。

但全程齊言不語,只是很有耐心地聽完,老李頭說到後半段神色微微一凜,緊接着又恢複了平常無異絲毫看不出情緒的神情。

沒人覺察到齊言的片刻異樣。

除了周梨。

遠處的老李頭不再發言,齊言才點點頭,敏捷捕捉到老李頭話裏的關鍵信息,輕笑不語,随後淡淡地重複一遍,“……分享經驗是麽?”

“我知道了。”

随手關門後,齊言緩慢又穩定地走到講臺旁邊,翻開手寫的發言稿,一目十行的過一遍。旁邊的老李頭依舊滔滔不絕演講,而講臺下學生發呆或睡覺,鮮少有幾個在認真聽着的,而這群家長之中,大部分都是盯着老師本人跟着老師的節奏走。

唯獨有一個例外。

周梨偏頭看着齊言的媽媽,而後者的目光牢牢粘在齊言,像是幾乎要把他吞噬完畢。

“齊言他媽怎麽回事?”白蔚棠趁着沒人注意輕輕拍打周梨的肩膀,周梨吓了一跳。她接着說,“你知不知道?我總感覺她的狀态不是很好。”

“你也看出來了?”周梨回答道,“從齊言一進門她就又開始……不正常,可能是在家裏面長期和齊言有矛盾,親子關系不穩定。”

“那你還跟她說話?你不是見過她可怕的一面嗎??”白蔚棠嫌棄似的皺了皺眉,“你不怕被罵啊?”

周梨搖搖頭,誠實回答:“不怕,她罵齊言應該是為了洩憤,但罵我也太無緣無故。”

“真想讓這破家長會快點結束。”白蔚棠轉移話題吐槽,“真無聊站起來都快頭暈了,有沒有人上去堵住老李頭的嘴?明明一個小時的家長會,都能被他拖成三個小時了!”

周梨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沒辦法。”

熬到老李頭正式謝幕,兩個人才像是被緊箍咒給松了一圈,呼吸到新鮮氧氣臉色有所好緩。直到齊言慢慢走到講臺上語速很快念稿子時,周梨注意到他的媽媽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目光。

下臺時卻被老李頭叫住,齊言在教室掃視一周,像是在看什麽無關緊要的人員。

包括他的媽媽。

齊言的目光沒有在她身上有過一秒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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