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随你 “但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第42章 随你 “但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喵——”

腳腕邊的褲子被軟乎乎的小團子蹭了一下, 柔軟的毛發隔着褲子傳來奇妙的觸感,周梨後知後覺低頭,揚起笑臉:“呀!小橘你怎麽來啦?好可愛的寶寶!”

說完便蹲下撓小貓後頸, 即将融化成水的雪花沾在貓毛,周梨手掌一撫這些雪花就融化,濕漉漉的水滴在指尖蜿蜒而下。

她從帆布包裏抽出幾張衛生紙擦一擦,又給小橘身上的雪擦掉扔進小賣部外的油漆垃圾桶裏。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 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她倏地一頓。

誰來了?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

老板前腳剛走,那麽來的這位極有可能是……

“齊言?”周梨扭頭, 卡其色圍巾包裹着臉頰邊,明媚的五官在臉上十分顯眼, “你來了?”

背着巷子盡頭光線,他緩緩走來, 身後是挺拔高大的一排排梧桐樹, 單薄的外衣和雪地幾乎融為一體。

果真是他!

前些時間班主任也看出來了端倪, 把周梨叫到辦公室內,詢問關于齊言的事情,得知周梨最近和他走得近, 讓她多去勸勸他,開導開導他。

周梨眼睛亮了幾分,向他走來, “齊言,那天……”

齊言伫立在小賣部門口, 垂眸看着比他矮一個頭的女生,呼吸平穩,靜默不語。

沒有阻攔, 單靜靜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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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炙熱的吐息交錯期間。

周梨一下子就說不出來話。她待在原地,感到目前的齊言情況并不對勁,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現在這樣,于是周梨試着喚了一聲:“齊言?你還好嗎?”

不知道離校後他去了哪裏,或者說見到了什麽人。

但總歸不可能是田楚——兩個人分開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嗯,你說。”齊言的嗓音暗啞帶着艱澀,輕輕說道,“我在聽。”

“我那天……很抱歉沒有阻攔她,導致你手腕燙傷了。今天下午開家長會的時候,我看到你的傷口。”周梨緩緩說道,“哦對了,我怕你沒時間去買——我還幫你買了藥,順手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天上又飄起小小的雪花,輕盈落在布滿蛛網的路燈頂端。玻璃推拉門外的行人匆匆忙忙,好似只有這裏時間停止,緩慢,一切細節和感官放大。

手指緊緊抓住斜挎着的帆布包,周梨再次說道:“你別有心理壓力,就當是飼養小橘的責任感吧,一方主人出事,另一方為了小橘也會幫點忙的。”

“再說了大家不都是同學嘛,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多正常的一件事。”周梨接着補充,明亮的眸子中閃爍夜裏的璀璨明星,在冬日中熠熠生輝。

街道上的風從天邊盡頭而來,裹挾中午最後僅剩的暖意轟然奔下,席卷整條巷子人家,筒子樓那邊的居民門窗緊閉,被零下的溫度所渲染後直直在“T”字型路口盤旋。

埋藏在冰雪下的殘枝敗葉随着流水而腐敗。

齊言慘白得吓人的手關上了推拉門。

徹底和外界暫時隔絕,兩個人的呼吸分外明顯,一靜一動在小賣部內惹人注意。幸好這個時間點沒有客人來小賣部,無疑給周梨和齊言兩個人最好的時機。

帆布包擱在前臺上,周梨伸進包裏拿出藥物,遞給齊言,歪着頭說道:“喏。給你。”

幾支藥膏呈現在周梨手心。

齊言斜靠在前臺,單薄的外衣随便穿在身上,竟然給人一種在雪山峭壁迎着寒風的淩亂錯覺。

他目光渙散,許久才喚她的名字:“周梨。”

周梨點點頭,“我在。”

“其實我偶爾會不理解,你為什麽會把關注點放在我身上。”齊言掃視前臺上擺放的物品,閉了閉眼,風雪在他身後漫天飛舞,“你明明可以用這些時間做更多的事,不必為了我。”

周梨沉思幾秒,開口說:“不用理解,各有各的路。”

“是麽?”

“對,這條路是我選的,沒有道理,但是我想走哪條就走哪條——要相信你自己。”

“但我有時候,連自己也不相信。”

“……那,不妨試着相信我?一定會好起來的。”周梨再次站到齊言的視線範圍內,揮了下右手握拳,示意加油,“你看你多好,轉校來的,第一次月考全校第一,這一次考試又是全校第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吃試卷長大的呢!這一點就足夠羨煞旁人了。”

“振作起來嘛,啊。”周梨微微揚起笑臉。

“王叔是不是跟你說了我的事了?”齊言轉移話題,漆黑的、深沉的眼睛注視周梨。

周梨心下一頓。

這人怎麽知道的?

料事如神啊。

“……對,不過放心,肯定沒有說你壞話。我和王叔的評價就是我剛剛說的這些,你學習好,這一點就擊敗很多人了。”周梨坦然自若,既然齊言明察秋毫早已看出來王叔對她說了什麽,那想必具體說了什麽齊言也能進一步推測出來。

這難不倒他。

周梨篤定。

周梨:“王叔是個很好的人,他對你也挺不錯的,跟我提過好多次你很努力,是個很上進的人。”

齊言:“上進……上進心麽?都是為了生活、為了讨口飯吃罷了。”

周梨扭頭:“可最基本的,憑你現在的能力能養活自己不成問題,我們這些高中生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大學畢業後面對職場估計也是屢次碰壁。”

周梨繼續說,沒有放任齊言依舊沉浸在無數件能将他打倒摧殘的事件導致的落魄中,“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時好時壞,但是你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挺不樂觀的,後天晚上還要返校上晚自習,你那天晚上來嗎?”

齊言依然靠在前臺,凝視玻璃門外的雪花飄飄然落下,“不來。幫我請個假吧,周梨。”

“好。”周梨點點頭,“那這些藥膏你拿着吧,有總比沒有強,你這麽好看的人,手上留疤可是不行的。”

“拿着。”周梨再次強調。

她皺起眉,好看的臉上寫滿了“不悅”這兩個大字,“快拿着,你也不用還給我,別逼我強迫你!!”

這句話說出來不知道戳中了哪個笑點,齊言輕笑一聲接過,道了句謝,“你什麽時候走?”

“這麽想讓我離開?”周梨不回答反問。

“不是,沒有。”齊言連連否定,“下午家長會,我是第一個接手名單的。”

“什麽意思?”周梨沒懂,随後恍然大悟,睜大眼睛,“所以說,是你把自己名字後的表格拉了道斜線?”

齊言擡頭,“對,我不想讓她來。和班主任溝通後,我把表格劃掉,但還是沒想到,她确實摸到學校了……”

周梨看到齊言苦笑的樣子,欲言又止,最終開口:“其實她在家長會上還算好,別人都以為是看到你考了全校第一太激動了說不出話來,其實沒多大關系的,沒人會糾結這個。你別太擔心。”

“希望如此。”齊言轉身坐到前臺上,根據老板留下來的字跡開始工作。

“你開始上班了,那我這回是真的該走啦?”周梨眨眨眼睛,見和齊言溝通過後狀态好了很多,便也放心下來。

“随你。”

他又變得冷漠。

和往常別一無二。

啧。剛剛安慰算是喂狗了!

周梨眯起眼睛,盈盈水光在睫毛間隙流轉,無力地扯了扯唇角,“那我走啦。”

“外面正下着大雪,你要走?”齊言在工作中抽空回複她。

“那我不走了,陪一會小橘。”周梨笑眯眯地推開玻璃門,将不久前和老板坐在一起聊天的小木凳搬進室內,重新坐上去抱起t小貓。

她只身坐在玻璃門前,透明玻璃倒映着周梨的身影。周梨湊近哈一口氣,玻璃上呈現一片白霧,右手指尖觸碰,冰涼刺骨的寒氣透過玻璃鑽進血液。

很快周梨想起來一件事。

白霧之中顯出來的簡單線條塗鴉很快被寒意吞噬得一幹二淨。

“齊言,高二下學期還是會有家長會,告三也會有,家長一直不參加,校領導總會挑刺的。”周梨認真地想這個問題,擡起眼說道,“我在想,要不要下次家長會或者什麽活動,可以讓你爸爸來參加呢?畢竟——”你的媽媽……精神狀态看起來不是很好。

話音剛落,前臺那邊正在寫字記錄賬本的聲音忽然頓住。

“他不會來了。”

齊言如此平靜地說道。

仿佛在陳述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事實。

周梨怔然,懷裏的小橘似乎也聽懂含義,兩只爪子懸在半空,眼睛往前臺那邊盯着。

門外的雪越下越大,将世界渲為一片冷漠的白。路口處等待、忙碌的行人和車輛被茫茫大雪淹沒,松樹的綠色松針褪去最後一絲春色,小米般大小的冰晶挂在枝頭。

玻璃門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嘈雜聲和鮮亮顏色。

僅僅留下一片緘默的白。

齊言的聲音徐徐傳來:“他活着。”

他垂眸幾秒,坦然接受幾年前的事實,無數次如刀尖紮在心上的事實,“但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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