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美麗是嘴唇而我的眼睛澄碧

第6章 6.美麗是嘴唇而我的眼睛澄碧

游聞上樓和在門邊坐着的陳嘉杭撞見了個正着。

游聞笑着問:“梁颀在裏面嗎?”

陳嘉杭起身給他倒了杯水:“他在裏面打電話,你再等等。”他問,“你今天沒戲?我記得你拍戲的地方還挺遠的吧。”

游聞打了個響指:“我殺青了。”

“這麽快,我怎麽感覺你才剛剛開機。”這時有人給陳嘉杭發了消息,陳嘉杭埋頭浏覽着說:“那恭喜你啊,這麽閑的話來客串一下我們梁導的新片啊。”

游聞很感興趣地湊近說:“男主定了嗎?”

陳嘉杭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個嘛,你也知道梁導不用同一個男演員三次是規矩。”

真是自作多情,游聞撇了撇嘴說:“我也很忙的,下一部戲已經定了。”

這時陳嘉杭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了看說:“梁導好了,你進去吧。”

于是游聞朝裏走了走,不放心地回頭确認了一遍:“你确定現在可以進去哦,”

陳嘉杭無奈地說:“放心啦。”

游聞小心地推開門,看着窗邊影影綽綽的人影,覺得這一幕很漂亮,一時間猶疑着不敢走進。

“怎麽不過來?”窗邊的人出聲道。

聽到這句話,游聞才放了下心走過去,他側着身子打量陷在沙發中的男人,百葉窗在他的臉上連接着光明和陰影,梁颀閉着眼睛,可以看見眼皮上血管青灰色的脈絡。

游聞心裏一動,不可遏制地想起第一次見到梁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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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年在美國求學,與此同時還有着一個電影夢,可華人在美國演戲總是困難重重。游聞自诩表演天賦不錯,但是四處碰壁後也難免灰心喪氣。經過教授推薦,他得到了一個試鏡機會,教授說導演也同樣是華人。在見到梁颀前,游聞在副導演那裏已經經過了一輪試鏡,副導演對他的表現很滿意,當場讓他等等,破例将他的試鏡錄像現場發給了梁颀看。過了一會房間門被敲響,走進來一個長發娃娃臉的男生,他打量了一眼游聞,問副導演說:“就是他嗎?”副導演點點頭,男生又看了游聞一眼,說:“你跟我來,梁導要見你。”游聞跟在他後面忐忑地走在工作室的走廊上,腳步和心跳聲形成共振。冥冥之中,游聞有預感,上帝安排他之前那麽多次失敗,就是為了讓他出現在這裏。

終于,男生将他帶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大門打開,他就看見梁颀帶着耳機,也是這樣陷在椅子裏面,助理說“梁導,人我已經帶過來了”,于是他漫不經心地望過來,視線像羽毛一半在游聞的臉上掃了一圈,說:“我重新給你個試鏡稿,麻煩你再演一遍吧。”

游聞臨場發揮完,心如擂鼓地等着梁颀最終定奪。

過了很久,頭頂上傳來梁颀将劇本輕輕放在桌子上的聲音,游聞屏住呼吸,聽見梁颀說:“這個最合适,就他了吧。”

第二個月游聞就去拍了《霹靂》,從此一炮而紅。

事後游聞再回想起這一次見面,覺得副導演和梁颀給人的感受卻截然不同,副導演看上去是對着一室華服挑選最适合自己那件的顧客,但梁颀卻像是給信徒受洗的耶稣,選擇他只是為了讓他得救。

自然而然《霹靂》成功後游聞簽了梁颀的工作室,梁颀後來的一部電影仍是選用了他當主演。在長久的相處中,游聞和梁颀的那個娃娃臉助理熟絡了起來,也就是陳嘉杭。陳嘉杭輕易地看出了游聞對梁颀的崇拜變為仰慕再變成了那份旖旎的心思,真心實意地費解道:“除了皮囊和才華,你還看上梁導哪點了?”

陳嘉杭真的為此感到困惑,有的人的存在就是那輪月亮本身,清清冷冷地挂在離人很遙遠的地方,是尋常人都觸摸不到的。人人都有登月的夢想,但是真的登上月球的也就僅此一位,何必非要靠近讓自己凍傷。

他們的關系已經可以說一些随心所欲的話,于是游聞說:“內裏和外表都兼具了,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陳嘉杭的表情似乎并不覺得這樣很好笑,只是用一種同情的語氣說道:“喜歡梁導會很痛苦的。”

游聞想起了一些媒體對他和梁颀的報道,不急不忙地說:“沒關系,我不是梁颀的缪斯嗎,缪斯的待遇多少會特別一些吧。”

陳嘉杭盯着他:“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哈哈,當然是認真的啊。”游聞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

有些苦頭只有吃過了才知道是怎麽回事,陳嘉杭聳了聳肩,不再說話了。

《霹靂》上映後第二年在各大主流獎項上都有露面,連帶着游聞出道的第一部起點也變高,業界奉他為梁颀的缪斯。即便最開始游聞聽聽并不當一回事,但是時間一久,逐漸游聞自己也信了。理所應當,他認為梁颀接下來的這部電影也是由自己主演,缪斯嘛,就是藝術家不可或缺的,但是很快就聽說了梁颀在為下一步電影緊鑼密鼓籌備選角的消息。

只是選角而已,說不定是走個形式,游聞這樣安慰自己。但是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在和梁颀越來越久的相處中,游聞逐漸感覺到并不是這樣。在他因為通稿缺席的戲份中,梁颀可以安排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群演來和另一個主演走戲。看見游聞在請假的時間出現在片場依然态度平淡,只是低頭吩咐了一下場記可以将替身演員換下來了。

在游聞的角度,這件事并不是那麽好接受。他對自己在梁颀心裏的地位預設了一個別人望塵莫及的高度,當發現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時候,無異于當頭一棒。

這種情緒先是有些感到丢臉的不甘,而後演變為不滿,下戲過後,游聞怒氣沖沖地推開導演休息室,質問道:“剛剛為什麽要別人替我走戲?”

梁颀正在低頭和其他工作人員溝通拍攝細節,聞言擡頭表情很淡地看了他一眼,在陳嘉杭耳邊吩咐了句什麽,陳嘉杭點點頭,将梁颀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招呼出去了。人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情況下會下意識地用眼神求助最信賴的人,在接收到游聞的目光後,陳嘉杭卻比了一個愛莫能助的手勢,随即輕輕地關上了門。

游聞此刻怒火已經被熄滅了一半,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拉開椅子在梁颀對面坐下。

梁颀坐在對面頭也不擡地盯着劇本:“說吧,什麽事。”

游聞抿了抿嘴唇,語氣軟和了下來說:“我今天早上給你發過消息說我趕得回來。”

“是嗎?”梁颀無動于衷地說,“然後呢?”

游聞有點受不了梁颀這樣冷淡的态度,他站起來,繞到梁颀身邊蹲下,挽住梁颀的手臂,仰起臉看他。這幾年游聞被媒體和粉絲的吹捧已經弄得心氣見漲,但奇怪的是,在梁颀的旁邊,他永遠都無法處在上位,梁颀只需要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就能夠讓游聞匍匐在他的腳邊。游聞被梁颀捉摸不定的态度弄得十分慌張,直言問道:“你生氣了嗎?”

終于,梁颀的目光從劇本移到了他的臉上。坦白說,當年梁颀選他當主角就是因為游聞有一張太适合大熒幕的臉,此刻他的臉在刁鑽的頂光下依然找不到一絲缺陷,看向梁颀的眼睛像一池春水,被梁颀的一舉一動所攪亂。任何人看到這樣一張富含愛意的臉的時候都不會無動于衷,可惜梁颀不是任何人。

梁颀輕輕嘆了口氣,這樣的嘆息聲不由讓游聞的心輕輕一顫,接着他聽見梁颀問他:“我為什麽要生氣?”

游聞愣住。

“我沒有生氣,只是,”梁颀頓了頓說,“下次不要不敲門就進來了。”

游聞走近後,梁颀睜開眼睛,他剛剛應該小憩過,眼睛蒙上了薄薄一層霧氣,聲音朦胧地問:“剛剛站在那裏幹嘛?”

游聞沒有回答,而是說:“你那個新電影開始準備了?”

梁颀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将目光從游聞身上移開,“嗯”了一聲。

游聞說:“有沒有我可以客串的角色,不收你片酬啊。”

以游聞現在的知名度,免費客串也算是變相地省了一筆宣傳費,梁颀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很痛快地說:“好啊,你來,我安排一個角色給你。”

想到最近很多讓他不順心的事,游聞忍不住說:“你很忙嗎?”

意識到游聞可能此行并不是來随便聊兩句,梁颀很有耐心地說:“不忙,怎麽了?”

游聞于是拉了把椅子在他旁白傾訴道:“我現在有兩個本子不知道該怎麽選。”

只要不涉及私人問題,梁颀還是很樂意為他解惑:“導演是誰?”

游聞說出了兩個名字,梁颀露出意外的表情,“那選誰都很好啊。”

有個梁颀聽不到的聲音在游聞體內大喊着說,不,我只想選擇你。但是游聞卻只能佯裝生氣地說:“不是說要幫我選擇嗎?光是這樣也太敷衍了吧。”

梁颀從善如流:“好吧,你把劇本發我再幫你斟酌一下。”

劇本怎麽可能給他看,游聞有些洩氣地坐回梁颀的對面,一言不發,企圖用盡量溫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正當游聞以為自己要陷入一種單方面的對峙的時候,梁颀頭也不擡地說道:“王導的劇本和鏡頭适合拍商業片,另一個張導嘛,更喜歡也更适合拍文藝片。雖然我沒有看劇本,但是他們往日的作品風格都大差不差,你現在不缺片酬,張導的電影更能捧人,剛好你也缺一部沖獎的作品,去試試張導吧。”

說了這麽一大段話,游聞卻沒有回應,梁颀擡起頭,看見游聞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說:“所以你新電影的主演定好了嗎?”

梁颀說:“下周就開始試鏡了……”

還沒說完,梁颀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喂”了一聲。

對方應該是沒有說話,所以梁颀沉默着等了很久,最後問道:“是蔣濟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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